陸星晚上去了一趟明燭家,去取上次她送的蘇繡,因為那東西比較重,本來就說好等她買了車後再去提。

把東西塞進車後座後,陸星站在寒風中朝後麵幾棟樓看去,想起傅景琛說過的話,他說那房子是他幾年前給她買的,那時候他對她的好,讓她以為他也是喜歡她的,那為什麽……還一定要把她送走呢?

她沒有勇氣問,怕答案太殘酷。

蕭藝最近都在拍戲,冬天天氣冷,她拍玩一場雨中戲份就重感冒了,陸星跟助理小琳打完電話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彭悅道:“我現在要去一趟片場,你跟我一起去吧。”

彭悅開心得不行:“好啊,我可喜歡蕭藝了,她是我的偶像,但我還沒見過她本人呢。”

陸星笑了笑:“以後會經常見的,你們還會一起拍戲。”

彭悅像是撿了塊糖的孩子,親密著挽住陸星的胳膊,笑得更開心了:“謝謝星姐。”

還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姐,陸星樂了:“你放心吧,作為你的經紀人,我會竭盡能力讓你紅的,我會跟蕭藝商量,讓她稍微提攜你一下,下次如果有合適的劇本,我會想辦法幫你爭取好的角色。”

心思被看穿,彭悅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小聲道:“恩,謝謝星姐,我也會努力配合你的。”

陸星點頭:“那就好。”蕭藝的事業正如日衝天,就算經紀人不是她,蕭藝也一樣會繼續火下去。但是她不一樣,公司裏不少經紀人對她議論紛紛,都在說她運氣好,卻也明顯有些看不起她,質疑她的能力,她隻有親手捧紅一個藝人才能在這個圈子裏站穩腳。

彭悅是天生的明星底子,長得漂亮身材也好,科班出身,綜合素質高,隻要她肯配合能沉得住氣,陸星有很大的信心可以捧紅她。

蕭藝這次排的劇片名叫《溫情》,都市虐戀題材,陸星抵達片場的時候蕭藝剛好在拍女主角生病的戲,幾乎是素顏上陣,臉上的憔悴和病態完全真實呈現,導演對此想當滿意,問蕭藝能不能堅持拍完這場戲,蕭藝十分敬業的答應了。

小琳看到她像是找到了救星:“陸星,你看要不要跟導演說一下讓蕭蕭休息兩天?剛才測溫有39.2度呢。”

陸星皺眉道:“藥吃了嗎?”

小琳點頭,神色憂愁:“吃了,可是好像沒什麽效果,要不要去醫院?”

“我去找導演商量一下。”

這個劇預定在2月14日情人節上映,加上後期製作加宣傳造勢,時間本就有些緊迫。

陸星跟導演商量過後,又去看了看蕭藝的情況,對她說:“等會兒拍完下一場,就去醫院。”

蕭藝難受地掀了掀眼皮:“不是說晚上還有一場戲嗎?”

陸星見她這樣有些心疼,讓小琳給她加了一層毛毯,“我跟導演商量過了,那場戲推遲,先拍男主和配角的戲,你明天休息。”

蕭藝動了動嘴,點頭:“好吧。”

彭悅站在旁邊都沒敢插話,等蕭藝重新上場後才感歎道:“蕭蕭好敬業啊,怪不得這麽多人粉她。”

蕭蕭是粉絲對蕭藝的昵稱,陸星看到她眼底閃爍著堅定的目光,笑了笑沒說話。

下午六點,蕭藝拍完那場戲份,陸星開車送她去醫院,一個多小時後掛診住院,陸星讓小琳去附近買了白粥,蕭藝吃完粥吃過藥後便睡過去了,陸星交代了幾句準備回家。

彭悅在旁邊一直很安靜,見她要走了,也跟著出去:“星姐,那我也回學校了。”

陸星想了想:“我送你吧。”

彭悅笑著跑到前麵,揮了揮手:“不用啦,我打個車回去就好,拜拜。”

人很快就跑沒影了。

陸星走到樓下,正低頭往左邊的停車場走,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停下腳步轉身向後,看到一個身材高挑,戴著口罩和帽子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女人,她一時沒認出來,疑惑道:“你是?”

那女人走到她麵前,摘掉口罩朝她眨了下眼睛:“我是程霏啊,現在認識了吧?”

陸星看著她楞了幾秒,很快反應過來笑了笑:“認識,當紅影後我怎麽會不認識。”

程霏低著頭笑了笑,又把口罩戴了上去,“你回國怎麽都沒跟我們聯係,怎麽說我們從小就認識,改天大家找時間聚聚唄。”

她口中的大家是指小時候那個圈子裏的人,陸星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淡聲道:“有時間再說吧。”

程霏戴著口罩看不到表情,聽陸星拒絕好像並不意外,有些遺憾道:“那好吧。”

“對了,景姨住院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景琛也在樓上。”

陸星默了默,才問:“景姨怎麽了?”

“重感冒發炎,不過已經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還是不去了吧。”

“那行,我先上樓了,改天再見。”

“再見。”

陸星轉身,走了幾步後聽到程霏旁邊的女孩問:“霏姐,那個女的……是蕭藝的經紀人吧?你認識她?”

“是啊,從小就認識了,就是景琛家的小保姆而已。”

“啊?保姆?”

“恩,小時候大家都這麽叫她。”

風吹得陸星頭發淩亂,她抬手理了理頭發,加快了腳步。

陸星七歲那年,奶奶因病去世了,她哭得天昏地暗,覺得天都塌了,大伯和小叔在激烈的爭吵,他們都不想養她,大伯家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沒有條件再養一個女孩,小叔還沒結婚,更不想帶個拖油瓶。

最後,那兩人不歡而散,沒人把她領回家,留她一個七歲的孩子獨自呆在那棟小樓房裏。

陸星感覺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她覺得好茫然,小小的身子蜷縮著坐在門口。

景心從對麵那棟漂亮的小洋樓裏探出小腦袋,猶豫了一會兒,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脆生生的說:“星星,你去我們家吧。”

陸星怯怯地抬頭,看到站在門後的傅景琛,他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和,那是她第一次感覺不害怕他。

那天晚上,她住進了那棟漂亮的小洋樓。

第二天下午,琴姨很慈祥的問她願不願意跟她回傅家,在B市的傅家,她說她願意收養她。

後來陸星才知道,琴姨是景嵐芝隨嫁到傅家的阿姨,已經五十多歲了,沒有孩子也沒有結婚,隨著傅景琛和景心來到小鎮照顧他們。

那時候陸星才七歲,從來沒離開過鎮上,她不知道離開後會怎麽樣,惶恐著不敢回話。琴姨問她的時候,傅景琛就站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12歲的少年,目光淡淡的掃在她身上,陸星下意識地抬頭看他,燦爛的陽光穿透枝葉和尚未成熟的青葡萄,斑駁的錯落在他雪白的襯衫上,周身都散發著柔和的氣息,他對著她輕輕彎了彎嘴角。

鬼使神差的,陸星點了點頭,對著他說了聲“好”。

第三天,她就跟著他們離開了那個小鎮。

第四天,她住進了對她來說像一座城堡的傅宅。

琴姨吩咐陸星不用改天,繼續叫她琴姨,傅啟明給傅景琛和景心聯係學校的時候,順便給陸星也聯係好了學校,跟景心上同一所小學,傅景琛上初中。

琴姨並沒有把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陸星每天就跟著景心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寫作業,她學習很用功,成績比景心好很多,傅啟明和景嵐芝還挺喜歡她的,後來長大一點,陸星學到一個詞——書童。

對,她覺得她像陪讀的書童。

她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從小就很勤快,每次琴姨準備晚飯的時候她都乖乖洗幹淨手進廚房幫忙。

所以,那個圈子裏的小孩都取笑她為“小保姆”,連她名字都不叫,直接喊她小保姆,陸星剛開始還有點傷心,後來就習慣了。

那年景心六歲生日,傅宅來了許多客人,陸星被景心拉著到院子裏跟一群孩子玩,過了一會兒大家玩累了,有個男孩惡聲惡氣的指著她道:“小保姆,你去給我們拿飲料和點心來。”

景心護著她:“要吃你們自己去拿啊,幹嘛叫星星去。”

“因為她是小保姆啊,就是要幹活伺候人的啊。”

陸星沉默著,不說話也不動,她知道這些孩子都是傅啟明和景嵐芝的朋友的孩子,她不敢亂說話,怕闖禍,怕被討厭,怕被趕出去……

“誰說她是小保姆?”傅景琛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聲音冷冷的,他一把拽起坐在草地上的陸星,“你傻嗎?不會說你有名字嗎?”

陸星是真的傻了,她沒想到他會為她出頭。

傅景琛皺眉道:“你叫什麽名字?”

陸星張了張嘴,然後說:“陸星,星星的星。”

程霏第一個反應過來,她跑過來握著陸星的手,親熱的說:“星星,我們一起玩吧,別跟那些臭男孩玩兒。”

那時候程家的生意還沒做大,程霏還比她大兩三歲,卻總會粘著景心玩兒,時間長了,景心跟她關係也好,經常會把她叫到家裏一起玩兒,她出國的那幾年,程家生意越做越大,程家跟傅家關係也越來越密切。

陸星從小就覺得程霏很聰明,反應快,知道怎麽討人喜歡,但是她從小就不喜歡她,大概是因為……她覺得程霏老是偷看傅景琛,老是找借口跟傅景琛說話。

想起小時候的事,陸星心情有點低落,車開到樓下,正找車位停車的時候,就看到蕭條的樹枝下,那輛黑色轎車門被推開,身形高大頎長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她眨了眨眼睛,慌亂得差點忘了打方向盤。

那個據說在醫院樓上的男人,怎麽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