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戀 夏日嬌陽 3 火花

餐位都已經訂了就不能浪費。

韓夏陽處理完手邊的事務,時間還很充裕,停下筆,思緒便放空了,自然就想起了即將到來的午餐約會,提不起半分勁兒。

也該是時候發邀請了,隻因邵一鳴說由他親自邀請蔡暢共進午餐更有意義,不得已他隻能主動一些。心上雖是一百個的不情願,手指的速度卻並不慢,有種想快刀斬亂麻之感。

他若覺得今天的約會是一種痛苦,難道蔡暢會覺得幸福嗎?

聽得出蔡暢的聲音中充滿了興奮及期待,不意外,這就是蔡暢的忠誠。以他為天地,她不出方圓之內;以他為世界之中心,她繞著他轉;他是太陽,她則是倚陽之月;他喜她亦喜,他悲她則誓要逗得他喜。

明明是一朵明豔高貴的牡丹,卻降自己為一蓬路邊蔓藤。

無論你從哪個方麵、就算用盡最為挑剔的目光去考察蔡暢,都幾近完美,完全符合賢妻良母的標準;出身高貴,知識淵博,多才多藝,優雅大方,體貼溫柔……手指頭掰不盡,數來的全是優點啊。他真數落不出蔡暢讓人失望的地方,若是以豪門準則相求,不就應該娶這樣一位堪可“母儀天下”的女子為妻嗎?

如若問題不是出在蔡暢,那就是在他身上。為什麽?為什麽他對蔡暢這樣一位美妙的淑女都生不出**來?如果**難得,那他是不是也應該要有一種為美動心的情愫?

美則美矣,但可能與他無關,他甚至都描繪或是形容不出蔡暢有一雙怎樣的眼睛;美人都該有兩片鮮豔等人采擷的紅唇吧,可他的印象之中似乎也沒有那樣的美景……如果他不曾關注過蔡暢的這些皮肉相貌,是否又親近過蔡暢的心靈和思想呢?蔡暢喜歡什麽顏色?喜歡吃什麽食物?是不是對某種東西過敏?全都……不知道,他甚至都沒有聽蔡暢彈完過一首鋼琴曲。

奇怪啊,他和蔡暢的交往是正常的嗎?情侶愛到濃時不是都會同居嗎?他們卻誰都沒有提出過這個問題,五年來他們最親密的行為也就是接吻而已,便是這種程度的親密也是珍稀難得一次。這種沒有性親密的情侶關係五年都不曾動搖過,是不是一個奇跡?有沒有更為可信的解釋?他們都想努力維持一段柏拉圖式的純愛,還是都各自另有目的?

**……**是什麽?能讓他產生結婚衝動的**到底是什麽?不明白。那種想要絕對占有一件東西或是一個人的渴望是不是就是**?遺憾,從小到大他都沒有產生過那種占有欲,因為總是能輕易地擁有。

二十八年之中有二十年,他想要的都有人會讓給他。長兄就不用說了,長讓幼是家訓,就連弟弟妹妹也不跟他爭,他打小就知道不需去搶也不必去爭,頂著一副虛弱的身體就能獲得更多的特權,“風雨”都能隨他的意,這是他自小的覺悟;而那些他不想要的東西也有人強塞給他,象是無處不在的特權,其實他並不需要。fhzww點com

不需要間隔太長的時間,有心的話就好好盤點一下,赫然發現自己以前擁有的一些東西不見了,他又不曾留戀過,丟掉就丟掉了;同時,他身邊又多了一些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玩意,然後這些東西過一段間也不見了,如此循環。

想想吧,他的雙手已經滿了,身邊的人卻還在往他手裏塞東西,他一雙手能捧起多少東西?新塞進去的東西總會把一些舊的東西擠走。

擁有或是占有的時效若是如此短暫,是不是過於輕率?

與他兒時玩具的命運相同,他是不是也在等待有人來取代蔡暢?

真是驚人的發現:他原來也有花花公子的本能。

“二少爺,到了。”私務司機向雄洲輕聲提醒韓夏陽後才下車去打開了後座車門。

邵一鳴可不是韓夏陽的專職司機,他要忙起來的時候恨不能有分身術,韓夏陽因此還配有另外兩名私務司機,專職在韓夏陽有私人約會的時候給他開車。

貴族的私人時間即隱密又極具風險,隨行韓夏陽的私務司機能比外界知道更多關於韓夏陽的私人情感走向和私生活的細節**,這部分**讓好談八卦的大眾分外感興趣;更關鍵的是私務司機對韓夏陽的安全保障機製也了如指掌,這套保障機製中的薄弱環節是一些不法份子虎視眈眈的機緣。因此能想見這兩位私務司機的存在是何等的重要,他們麵對媒體高利巨惠的you惑和心懷不軌的歹徒們的威逼利誘時能不能把持得住?韓家人非常在意!挑兩名私務司機就象給美國總統挑安保特工一樣嚴格,即使隻是私務司機也得是精英中的精英:技術、體能、格鬥、臨場應變之類的身體素質都過關的話,還要考察思想品質和家庭背景,層層篩選之後,千中選二。

聽到提醒,韓夏陽本能地偏頭看了看車窗外的豪華酒店,閃閃耀眼,刺得他心虛不已。

真不想下車。

向雄洲已經開了車門,韓夏陽也隻好提腳下車,腳象灌了鉛一樣。

如此艱難當然是因為作下的決定傷人也不利己。

韓夏陽提動乏力的腳步進入空**的電梯,沒人相陪倒是清靜,在見到蔡暢之前最後一次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訣別的心情。

電梯men眼看就要合上了,韓夏陽偶一抬頭正巧看到一個人大步向電梯奔過來,門縫太細他已經看不清來人相貌,隻是本能地按住了開門鍵,然後等待。

那個人得以趕上電梯,稍微有些喘,但仍笑容滿臉,連聲道謝後說:“能趕上這趟電梯真是太好了。我跟人約了時間,要是遲到了,我的飯碗可能就要丟了。非常感謝你的善意。”

這男人的笑容真不易察覺,他的皮膚很黑,看來是曬黑的,再加上他那一臉濃密、蓬亂的絡腮胡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臉麵,自然也把他的表情藏了起來,但奇怪的是,韓夏陽就是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細微的表情變化,似乎有某種程度的熟悉感。^

非常古怪的感覺。

“不過是舉手之勞。”韓夏陽輕笑道,“你去哪一層?”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這個男人。

男人隻比他稍高了些許,但要強壯得多。曾經他也夢想能有這樣一副曆經磨難才能打造得出來的鋼勁軀體,現在能親眼見到也算是一件美事——韓夏陽多看了幾眼。男人的衣著毫不講究,倒是有可能為了赴這個重要的約會還是稍微注意了一下整潔度。整體而言,這是個失敗的形象,如果他要去趕赴的約會真的很重要的話。

男人也在打量韓夏陽,與大多數人的反應是一樣的,也為韓夏陽的完美皮相和翩然神采驚喜不已——他的人生至今象今天這樣的驚喜少之又少。

對男人而言,這次相遇更象是一場命運的繼續,一定是的,因為他很想拍這個人,與他年幼時的夢想不謀而合。

一個狹小的空間,平民與貴族的偶遇,氣氛還不錯,這真是他現在一團亂麻似生活中的小小安慰,此前慌亂又不甘的心情大為好轉,可能於他這次麵試大有助益也不一定。

看得入神,男人一經提醒方才醒悟,忙自己去按樓層號碼,韓夏陽在一旁好心地提醒他:“如果你的約會真的那麽重要,我覺得——隻是個人意見,僅供參考——你至少應該整理一下你的胡子。”

男人怔了一下,就著電梯裏的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是有點邋遢,不由得尷尬地笑道:“出來得急,沒有注意那麽多,胡子沒剃,衣服也是隨便套的。這真是糟糕的形象。看樣子,今天的麵試要失敗了。”

不是他不關心平民的疾苦,他隻是幫不上忙。

“你看上去象是個藝術家。”興許是太過無聊,韓夏陽跟這個男人攀談了起來。

似乎說到了這個男人的傷心事,他笑得很無奈,可能已經認命了並不準備繼續抗爭,但也有少許的埋怨暗含其中,說:“我的職業是自由攝影愛好者。以前一直在國外漂泊,一個月前實在漂不下去了就回來了,現在沒錢交房租,隻能求著一家雜誌社給我一份攝影記者的工作。我要去見的就是那家雜誌社的主編。我這樣也算是藝術家的話,恐怕是最失敗的藝術家了吧?”

“漂了多少年?”

“十年。”

“漫長的歲月……”韓夏陽的感歎斷在“叮”聲之後,到了男人按下的樓層,電梯men在緩慢打開。

這緣份多麽短暫,韓夏陽竟然有些失落。

男人腳步遲疑地走出了電梯,在電梯men要關上前反身又按開了電梯,時間短暫,他語速奇快又急切地嚷:“如果還能再見到你,能做我的模特嗎?我想拍你。我知道你是貴族,模特這工作不適合你,但是……”

韓夏陽不置可否,隻是溫和地笑道:“先想辦法把這個月的房租交上吧。”

男人明顯沮喪極了——藝術為五鬥米折腰——就算這個貴族願意自降身價做他的模特,他恐怕也沒有更好的拍攝環境和器材用於拍攝最完美的藝術品。

把這次相遇擅自當成了命運,真是可笑,他的命運——他才不可能是命運的主宰者——時間太長了,很多東西都已經不能確定了,至少他已經不記得留在他記中的那個模糊的影子有著一張怎樣的臉,那個人的名字也已經遺忘了。

男人落寞地垂下了頭,任電梯men關上。

韓夏陽長歎了一口氣,倚在壁上。

不經意的邂逅,他們不可能再見麵了吧。他們身處的世界是不一樣的,他世界的天空是藍色的,太多人在守護,連一滴雨都不會下,而那個人的世界卻正在下雪,看樣子放晴的希望不大,於是就界定了兩種極端的生活方式。

他全身上下:從內到外都是高端品牌的手工成衣,由專為英國皇室貴族訂製成衣的百年家族量身裁剪、縫製而成;腕上戴著嵌鑽名表,產自瑞士,全球限量;身上的皮製品都從意大利進口;散發著淡淡香味的男士香水來自法國……如此奢侈,隻為了一個身份。

還有人為了一個月的房租奔波求告。

兩個階層是兩個圈,幾乎不可能相交的自由圓,再碰撞出火花的機會微乎其微。

緣淺份薄,是不是也應該問問他的名字?

叮——

你正在為生存奔波,我也要為了某種理想耗盡此生啊。

是不是可以扯平呢?

韓夏陽定下最後的決心,走出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