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鈴還未響起。

這間教室足夠大, 言柚所坐的位置又是最後一排,十二三米的距離。

人滿為患的教室, 講台上那人低頭挽袖,調整多媒體設備。

她在人群中躲藏著,目光卻肆無忌憚地望向那人。

他穿著件設計師款的深色襯衫,下擺一絲不苟地沒入西裝褲中,額發撩了起來,露出前額。他的五官本就英俊瀟灑,這樣的發型更顯得眼窩深邃,五官立體,鋒利流暢的下顎線是雕琢的藝術品, 俊美無儔。

他戴著眼鏡, 翻開書頁, 打開幻燈片, 手中執一根粉筆,兩指微微使力掰斷粉筆頭, 教室裏好幾個女生拿起了手機。

他仍沒抬頭,隨意開口, 說出了踏進這間教室中的第一句話。

“謝絕拍照。”

這話一出, 教室裏回**起此起彼伏的哀歎聲和議論聲。

掰斷的粉筆頭被扔回了紙盒, 程肆對講台下的動靜皆置之不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這節課的授課標題。

幾秒的時間,言柚像是偷得上天的恩賜,歡喜又緊張地看著那道背影。

卻又在預感到他要轉回來的前一秒, 膽怯又懦弱地垂下了頭。

“言柚,言柚!”有人壓著聲音喊她。

言柚側頭,似是跑了八百裏的神才回來。

她下意識地矮下肩膀, 幾乎要埋頭趴在桌上。

賀舒易沒覺得奇怪,隻是說:“我們走錯教室了,快走吧,不然講座遲到了。”

言柚還沒有說話,身旁劉蔚捧著下巴望著十米開外的講台,花癡道:“好帥啊!”

陳雪依將左側頭發撩至而後,完全不顧會破壞自己公主切的美豔造型,眼睛都移不開。說:“我們學校怎麽沒有這樣的大帥比老師。”

劉蔚跟著接話:“要不我們不走了吧。”

“來都來了,這就是緣。”陳雪依開始掏手機,打算偷拍幾張,“是吧言柚?”

賀舒易:“講座不聽了?”

劉蔚和陳雪依齊聲說:“不了吧?”

說完又慫恿言柚,試圖多拉攏一個是一個:“你還去嗎言柚?”

“我……”

“還有五分鍾上課,”台上那人在此時開口,“希望未選此課的各位同學,能利用這兩小時去幹點兒別的。沒有課本的自覺點兒出去,不要等我下來請你。”

麵無表情地說完幾句話。本就一副冷情冷性的模樣,這些字句從他嘴裏說出來,沒有溫度更顯得可怕。

陳雪依感慨道:“沒想到這位老師原來是個玉麵修羅。”

劉蔚:“感覺更帶感了怎麽辦。”

說完拍拍身旁一直低著腦袋當鵪鶉的言柚:“走吧,看來這課的蹭不了了。”

教室已經有數人連連起身,一時喧嘩不停。

賀舒易也在這時伸手在言柚眼前晃了晃:“怎麽了?”

正前方位置所坐的人剛好也起身,身材高大,言柚在混亂的人影移動中,匆匆看了眼講台位置,見那人正低頭低頭再看電腦桌麵。

剛好陳雪依和劉蔚催促:“走吧走吧,還是去聽講座算了。”

言柚順勢起身,混在人群中,跟在湧動的人流中快出教室後門時,聽見程肆又說:“這節課講微觀粒子的狀態用波函數描述……”

身後的人腳步急,言柚也加速幾步,飛快逃離了這間教室。

所以也並未看見,她的身影閃過教室後門的瞬間,講台上的人往這個方向掃來一眼。

教室沒找錯,四人出來後反複查看講座通知信息,詢問了本校同學之後,才知道是他們走錯了教學樓。

賀舒易玩笑道:“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路癡,原來我們都是。”

陳雪依翻看手機地圖,重新確定好路線,下了樓路對麵的那棟。

講座馬上就要開始,來不及廢話,“我們趕緊趕過去吧。”

“行,走吧。”

言柚在此時開口:“你們去吧,我有點別的事,要去個地方。”

“怎麽了?”賀舒易關切道,“你從剛才就臉色不太好,不舒服?”

“沒有。”言柚搖頭:“抱歉,你們去吧,我先回學校了。”

她明顯不願意多說,賀舒易也沒有再問。陳雪依還趴在言柚耳邊,問她是不是生理期來了,言柚再三強調隻是有別的重要的事情,才總算讓他們三個放心地離開。

上課鈴已經打響好半天。

言柚在半個人影都沒有的走廊站了半分鍾,而後邁腳踱步回到B409。

她沒進去,就站在一牆之隔的走廊,身體靠著牆壁,安靜又依戀地聽了半堂課,上半節課下課鈴聲響之前,才離開。

沒回學校。

她乘著地鐵,去了趟商場,直奔專櫃買了瓶香水。

這是她買的第三瓶同一款香,之前的都用完了,來北京後這兩天沒抽出來時間,想著不需要太著急,但昨晚和前天晚上都失眠了。

本來打算周末出來一趟,可是沒想到驟然在今時今日碰到了人,於是她的癮等不及地發作了。

再回到學校時,已經快到飯點,言柚沒什麽食欲,下午一點半開始上課。她隻在便利店買了個飯團就回了寢室。

買回來的小飯團原封不動放在桌子上,她隻拆開了那瓶香水的包裝,迫不及待似的。外層的塑封紙找不到口,著急到低頭用牙去咬。

好在最終還是被啃破了個口。

言柚爬上床,旋開瓶口,沒對著自己,卻往枕頭上從左到右噴了三泵。

熟悉的氣味瞬間鑽入鼻子。她像是個成了癮的人,整張臉都埋進枕頭裏,深吸一口,波濤洶湧的海麵似乎終於開始恢複平靜。

沒多久,**的人沉沉睡去。

側著身體,以一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態蜷縮著睡去,其中一隻手的手指還緊緊抓著枕頭。

快一點鍾時,陳雪依和劉蔚才從B大回到了寢室。

言柚聽見開門聲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陳雪依“咦”了一聲:“言柚不在啊,已經去教室了?”

言柚坐起身來,聲音帶著倦意,有些啞:“沒,我在。”

地上兩人差點被嚇一跳。

言柚邊下床,問:“幾點了?”

“馬上一點。”劉蔚著急忙慌收拾書包,“快上課了都,你怎麽才睡醒?趕緊的姐妹們,再晚點兒占不到好位置了。”

言柚回來手機就放在了下麵,也沒想到會一覺睡著,到現在才醒。

她站在自己桌邊,劉蔚卻忽然湊近過來,吸吸鼻子像小狗一樣在她頭發上嗅了幾下。

“好香,什麽味兒?”

言柚捋了下頭發,想必是從枕頭上沾上的。

陳雪依也湊熱鬧似的過來抓了一縷言柚的長發聞了聞,“這味道,好像大地。”

言柚一怔,剛好陳雪依一低頭,瞧見言柚桌上拆開後還未來得及扔進垃圾桶的包裝盒。

“嘻,我鼻子真靈。”

“什麽大地藍天的,別磨蹭了。”劉蔚已經背好了書包,催促道:“快點兒姐妹們,再晚真搶不到前三排了。”

城市另一處。

程肆下了課就回了研究所,停好車,又莫名地想起今早那節課掃向後門那一眼。

解了安全帶,卻沒緊趕著下車。

他往後靠了靠,一手張開按了按太陽穴,腦海裏總抹不去那道熟悉身影。

隻是僅那麽一瞬,或許還不足半秒。

人流之中的“幻覺”,他這兩年不是第一次,又認錯了吧。

想抽支煙,下一秒又想起這玩意兒都戒了一年半載了。所以最終也隻是那麽坐著,目光沒有焦點地望著擋風玻璃外的鋼鐵建築。

車窗被人敲響,程肆開門下車。

高違抱著胸,一臉怪異地盯著他臉色瞧:“怎麽了您這是,上完課回來跟上完墳似的。”

程肆掃他一眼,沒說話,兩人並肩上樓。

高違嘖聲:“又去了?”

程肆不吭氣,他也不管,一個個問題拋出來:“哪天去的?周末?怎麽這回又不高興,跟師兄說說唄,師兄這個過來人給你出出主意。”

程肆冷笑一聲,看他:“閉嘴,兩年前的賬我還沒和你算。”

說起這個,高違就占不了理了。

兩年前那個暑假,他和葉崇親自飛了趟江城,將程肆帶了回來,以項目緊急為由,幾天之後就帶著人回來,當天就從北京轉機飛往某地。

程肆也是到了那兒才知道,那是個保密項目,進去就簽了協議,手機及所有通訊設備都上交,與世隔絕了整整三個月。

瞞著他到了才告知的主意,就是高違出的。

高違也是迫不得已,程肆那年依依不舍那架勢,這人哪舍得離開那座小城。

要說了實話,那是鐵定將人帶不走的。

“行,行。”高違閉了嘴,這賬要算起來他可真的折了,立即轉移話題:“下班我能去你家吃飯嗎?”

“食堂吃吧你。”程肆道,“我不做。”

研究所食堂夥食那確實還不錯,高違惋惜道:“那行吧。下次你要是親自動手做飯,記得喊我,一個人吃不完多可惜,浪費你那手好廚藝。”

進電梯按下樓層,程肆單臂掩著轎廂門,等後麵幾人也上來才鬆開。

這才無情道:“甭惦記,沒你份兒。”

高違:“你他媽……”

想起電梯裏還有其他人,這才顧著形象沒破口大罵。兩人在同一層出去,碰見個年輕些二十來歲的麵孔就被喊師兄好。

進實驗室門時,剛好有人從裏麵推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生立在門前,手還握在門把手上,瞧見程肆,笑開來:“師兄回來啦?”

尾調輕輕上揚,帶著不言而喻的雀躍。

程肆淡淡地“嗯”了一聲,錯身進去。高違跟在後麵,也笑道:“這麽開心啊師妹,是數據終於能用了?”

女生叫楊露清,是葉崇去年收的研究生,也是他的關門弟子。

“沒,我正準備找師兄幫我看看數據。”

高違自告奮勇,手已經伸出去:“那拿……”

一句話還沒說完,楊露清忽地邁步,直直場剛才程肆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師兄剛好有時間硬生生咽回了喉嚨中。

高違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順路整理了下發型,動作非常自然。

門口又進來一人,拿著遝資料邊走邊看,高違大喊一聲:“娜娜姐,我想死你了,剛還找你呢。”

娜娜:“饒了我吧師兄,別喊姐了成麽,真的要煩死了。”

“成。”高違八卦兮兮地湊近,“你覺不覺著,咱小師妹對程肆那混賬東西有點兒意思?”

娜娜平靜道:“你才看出來?”

高違:“聽你這意思……你們都早瞧出來了?”

“啊。”娜娜答完又說,“師兄,你都有辦公室了,能不能不要一天天老往我們實驗室跑了?”

“小丫頭片子,怎麽說話的,沒大沒小。”

說著話,就見方才還眉飛色舞去找程肆的楊露清,一臉沮喪地回來了。

“怎麽了這是?”高違問,“程肆沒給你看?”

楊露清將自己的實驗記錄的數據給他們看了一眼,上麵有幾個紅筆勾出來的圈,道:“沒,看了。”

“那你怎麽這副表情,用不了?”

楊露清說:“我想和他討論一下我接下來的方案,他就看了眼我的方案,又掃我一眼。那眼神,就寫了一句話,‘既然知道怎麽解決還去找我幹什麽。’帥死了。”

高違與娜娜:“……”

交叉手臂環在胸前,不知想到什麽,眉毛重新吊起來,透著幾分自豪感:“就知道他看得出來。”

“……”

合著你就是去沒話找話的。

“不過圈出來這幾個地方我還真沒太明白,剛忘記追問了。”

高違提議:“要不讓娜娜給你看看,也是你師姐,她去年做過類似的。”

楊露清合上手裏的東西,笑了下:“不用了,我自己也能看明白。”

說完就甩著馬尾朝自己辦公桌走去,娜娜朝高違聳了聳肩。

楊露清這姑娘,是葉崇的關門弟子。當年也是挺有名,16歲就進了大學,研究生直接被保過來的。

有天賦在,所以骨子裏也透著點兒傲氣。

現如今還在讀的,加上畢了業仍繼續留在研究員裏工作的程肆高違等等同門,這姑娘也就對一人態度不同。

程肆過來拿了些資料就要走,他的實驗室和這些學生的不在一起,但都在同一層,又都是從葉崇手下出來的,平日裏大家都跟親兄弟親姐妹似的串門。

下午,葉崇過來了。

聽完研究生組會,感覺頭發掉老大一把,五點鍾完事兒就背著手溜達去隔壁程肆實驗室。

見人正埋頭在案前忙著,拎把椅子往書桌對麵一坐,給自個兒倒杯茶,例行感慨道:“還是你們那幾屆好啊,不教人操心。哎,現在招進來的學生一年不如一年,今兒下午匯報,我聽著也就露清那孩子做得好,認真、細致。那文獻綜述,和你當年那風格倒挺像,重點突出,半句不廢話……”

程肆從屏幕中抬了下頭,抿了口咖啡,張了張嘴又沒勸阻。

算了算了,年紀大了都有這麽毛病。

嘮叨也得受著。

葉崇一人來了段單口相聲,總算累了。

“A大李起光李教授記得吧,昨晚發微信聯係我,說他們學校最近準備一個論壇,有個原來談好的香港的教授,身體原因突然來不了了。剛好研究的方向和你現在這個差不離,你就抽一個下午的時間,去給人幫個忙。”

程肆連老師麵子都不給:“沒空。”

葉崇沒好氣:“我叫你去你都不去?”

程肆還挺有道理:“不是教授,資曆不夠,不好意思去。”

“有酬勞。”

“我缺那幾個錢?”

語調要多混賬有多混賬。

“臭小子!”葉崇卷著本書抽他,“真不去?”

也不疼,跟撓癢癢似的。程肆不在意,低頭隻顧敲鍵盤:“不去。”

“你可別後悔。”葉崇威脅道,“下個月假期還要不要了?”

“……”

都快忘了,老頭兒現在官威可厲害。

程肆被捏了七寸,假期不能不要,於是這差事,最終還是領下來。

葉崇又說:“讓露清和娜娜也跟著你去,講座還是值得聽的。”

自從那天見到了程肆,言柚心裏那片起了波瀾的湖麵就再也無法平息。

上課時看見講台上老師習慣性掰斷粉筆的動作,都會沒來由地在腦海中重現那一日的畫麵。

好在她這幾天的課都很多,多到根本沒有時間給她去胡思亂想。

枕頭上的香水一般三天補一次,她最喜歡經久不散的尾調。

回憶裏那個擁抱的溫度和味道,好像也能在相似的嗅覺中偶爾重回夢境。

飲鴆止渴,卻樂此不疲地堅持了兩年。

周五終於到來。

前一天晚上,陳雪依和劉蔚就在睡前商量好了周末去哪裏玩。兩人早來的那兩天,就已經把故宮□□,前門後海圓明園逛了個遍。但景點逛完了,商場還都沒去呢,得挨個兒打個卡。

言柚沒時間去,她周六剛好約好了一份家教輔導的麵試,得去和家長麵談加試講。

屁股在凳子上粘了兩小時,終於等到下課鈴聲響起。

誰都沒心情在教室多待,老師都提著包趕校車去了。

陳雪依和劉蔚趕去圖書館,言柚要去圖書館還書,說好了幫言柚帶一份烤肉飯,三人分頭行動。

踏出教室門時,身後跟過來一人。

“去食堂嗎?”賀舒易出現。

@泡@沫

言柚:“不去。”

賀舒易不拋棄不放棄,見她手裏抱了書,上麵還有圖書館的標簽紙,又問:“去圖書館?”

言柚點了下頭。

賀舒易又說:“一起去吧?我剛好要借幾本書。”

言柚抬了下眸,望著他,淡聲說:“我比較喜歡一個人。”

賀舒易一愣,這已經是很委婉的說法了。

他停在原地,言柚說了聲抱歉,就一個人頭也不回地走遠。

身後的少年望著那她的背影,良久,苦笑了聲:“還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啊。”

從教學樓去圖書館的路上,得經過一幢三層的小禮堂。

今天也不知道什麽日子,禮堂外圍了許多人。

再掃過去一眼,言柚瞧見立在路邊一塊很大的宣傳海報,是個學術論壇。

言柚沒有在意,這種論壇或者講座學校太多了,三天兩頭都有,所以這一回也沒有仔細看上麵的主題。

腳踩上道沿,避開主幹道,沿著人行道的方磚繼續往前時,天空忽然開始淅淅瀝瀝往下落雨。

言柚抬手擋了下雨,又摸了摸書包側麵的口袋,忘記拿傘了。

她抱緊了懷裏的書,反正圖書館都近在眼前了,還是先去還書吧,說不定等出來雨也停了。

這種雨都下不了太久的。

然而,再一次抬眼時,目光意外地鎖定在一個側身對著她的熟悉身影。

言柚僵在原地,這一瞬間才想起,剛才那張海報上,似乎是出現了物理這兩個字眼的。

她的腳下意識地往前邁了半步,又硬生生頓住。

膽小鬼有什麽資格再一次擁有擁抱。

後退卻來不及,雨滴變大變重的瞬間,她看見有個明豔的身影,舉著一把傘,笑容燦爛地將一把傘舉過程肆頭頂,隨後將兩人都容納於其下,渾濁的雨滴半點不沾身。

再看不見他的側臉。

邁出去的那半步瞬間收回來,言柚轉身就跑。

那個女生的臉,她見過一次。

他們也是一同出現。

雨好像越來越大,瞬息之間,就變得密集而磅礴。

大顆大顆地從烏雲中砸落下來,落在地上,砸在人心口最柔軟一寸。

言柚不顧一切地跑,卻隻覺得自己卑鄙又自私。

什麽都想要,放手卻舍不得,後悔無用,疼痛自受。

可是還是會覺得酸楚,覺得委屈。

她後退的那一步,主動地當起了擁抱他的機會,等想要試探著邁出那一步地時候,有人已經站在了他身邊。

而她不再一樣了。

她不是以前那個自己了。

周而複始的膽怯,會讓勇氣更加無法重回身體。

所以她用香水的味道麻痹自己,化解無邊思念。變成另一個自己,也在這個自己中,藏了一個他。

但愛就是這樣的,愛就是會讓一個人變成這樣。變成瘋子,變成傻子,變成自作自受的犯人。

雨好像不是雨了,變成了冰,變成了刀,劈裏啪啦地大聲落到地上。

圖書館的台階近在腳下,言柚眼前卻一片模糊。

雨水擋住了視線,以為是台階,卻晃出了重影,腳下一空。

要跌倒的瞬間,手臂被人從後麵扯住。

那人的力氣好大,攥得她胳膊生疼。

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突兀地撲入鼻息,嗅覺來不及捕捉,大腦卻已經反應過來久別重逢的熟悉。

那人拉得她轉過身去,朝思暮想的眉眼近在眼前 。

程肆死死盯著眼前的人,手下的力道完全不受控製,眼底沉得厲害。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