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肆去問了輔導機構前台的工作人員。

“您要找的是言老師?她半小時前就走了。”

程肆:“有見到她去了哪個方向嗎?”

前台姐姐望了他一眼, 問:“您是她……”

程肆打斷:“我是他男朋友。”

前台姐姐眼看著麵前帥哥神情愈來愈焦急,語調和表情都不似假, 便說:“她下了課就離開了,在門口好像接了個電話,之後我低頭忙別的事,再抬頭就沒看見人了。”

“謝謝。”程肆深吸一口氣,下顎線都繃著。

鬱清雅在一旁,安撫道:“別著急,說不定就是手機突然沒電了。”

程肆抓了把頭發,從前額往後捋,低頭重新撥出去一通, 依然是關機提示音。

他望了眼毫無響應的屏幕, 一聲不吭, 抬頭瞧見這家機構門口的攝像頭, 再次去進門問前台:“門口的監控開著沒有?”

隨便誰都看得出這位帥哥狀態不對勁,前台姐姐張了張嘴:“開、開著呢。”

程肆:“我能看看嗎?您通融一下, 行嗎?”

語調裏透著懇求。

“或者您看,告訴我她去哪個方向了就可以, 這樣行嗎?”

撐在前台之上的手臂, 青筋微凸。

鬱清雅走過去握了握他手腕, 聲音相比於程肆沉穩許多:“別著急,你想想上次,人小姑娘就是去幫一個走失了的小孩找家長,這回說不定也是因為突發狀況, 手機沒電了也說不定。”

程肆卻說:“手機電量是滿的,今天早晨還是我拔的充電線。”

鬱清雅一頓,這麽說, 突然關機確實就奇怪了。

女性的同理心太強,前台姐姐雖為難,但也是在看不下去一個大帥哥這麽焦急了,最終還是同意將言柚離開時間段的監控調出來。

畫麵中言柚隻在門口停留了幾分鍾,接了電話,沒聊多久掛掉。時間與程肆手機上的通話記錄完全吻合,之後畫麵裏的人就去了東麵方向的繁華區域,便也從監控中完全消失了。

“別擔心,去了人多的地方,手機關機說不定就是被偷了。”鬱清雅按了按程肆肩膀,“你冷靜點。”

程肆“嗯”了一聲,心卻仍吊著,不上不下。

不知道為什麽,他從方才聯係不上言柚的第一秒開始,心口就縈繞著種莫名的不安感,經久不散。

跟前台工作人員到了聲謝,便腳下生風般朝監控中言柚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家裏鬱政生打電話過來,催促二人,還問怎麽還沒把外孫女朋友帶回去。

暫時撒了個小謊應付過去,鬱清雅再追出去時,就見程肆沿著路邊的店家,給看一眼手機裏的照片,一家一家詢問是否見過人。

鬱清雅歎了口氣,隻好幫著找人。

整整過去一個小時,他們也隻從見過言柚的路人口中,拚湊出了一段不長的路徑。在此期間,言柚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鬱清雅看了眼程肆額上沁出的汗,前不久才在商場目睹的畫麵再一次重現。

她實在是看不得他那副模樣了,攔住人勸他八百次冷靜。兩人最後在一個路口拐彎處,問遍了所有能問的路人,得到的卻都是無人再見過。

鬱清雅扣著程肆,直接拉著人,換了她開車去最近的派出所報了警。

此時,從言柚失去聯係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

民警詢問完情況之後,但人員失蹤不足24小時,況且還是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但情況特殊,驟然失聯關機的訊號,足以判斷是否緊急。

還是給調取了該路段及時間段內的監控,畫麵裏言柚起初的身影的確是按著他們路邊詢問的店家路線隨意逛著,還買了一串草莓糖葫蘆,碰到一張長凳,坐在上麵休息了會兒。

吃了一半起身繼續逛了半圈,之後就消失在一個監控看不見的胡同。

穿過那條狹窄的胡同,後麵就有家很有名的網紅書店,估計是想去那裏。

調取了那家店門口的監控,卻沒有再看見言柚出現的身影。

人好像,就這麽從監控死角消失了。

程肆的視線停在顯示屏那並不清晰的監控之上,旁邊幫忙調取監控的民警安慰了幾句,他聞言仍像是未收到任何安慰效果,請求他再重新倒回到言柚進那條狹窄胡同的畫麵。

另一位民警問鬱清雅:“是女朋友?”

“嗯。”

“怪不得這麽緊張。”他又例行詢問,“這小姑娘最近有得罪什麽人沒有?”

鬱清雅頓了下,看程肆,而緊盯著監控畫麵的男人,在聽見這一句之後,同個瞬間急喊:“停一下。”

民警不明所以,卻仍緊跟著摁下暫停鍵。

程肆盯著那畫麵看了兩秒,手突地緊握成拳。

在言柚走進那條胡同之後,隔了幾秒時間,稀稀拉拉的人流中一個特殊的身影,抓住了他的視線。

暫停下來的視頻,正好是這人抬眼不經意地掃了下攝像頭。

他一身黑衣,個頭很高,體型正常。頭上壓著一頂鴨舌帽,又戴了口罩,看不清臉。

衣著打扮都很不顯眼。

但程肆一眼認出來。

那是,程術知。

與此同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

來電備注:程術知。

意識緩慢回籠時,後頸的疼痛感密密麻麻地襲來。

甫一睜眼,就聞到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像是東西燃燒過後的灰燼味道。

手被人困住了,眼前什麽也看不見,沒有光,沒有窗,一片黑暗。

她動了動,就在此時,正前方傳來一聲電子滴滴聲。門亮開一道縫隙,室內的燈光自動亮起。

長久黑暗讓言柚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那人的腳步聲不急不緩,沒有關門,隻輕輕合上。

“這麽快就醒了?”程術知聲音含笑。

言柚望過去,麵前人已經與她暈倒前見到的形象大相徑庭。

他又換回了一身西裝三件套,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領帶胸針口袋巾,矜貴優雅得像個老紳士。

——起碼從外表看的確如此。

程術知扶了扶眼鏡,在言柚對麵椅子上落座。

他身邊,擺著一厚遝的文件,A4紙摞起來足有半米之高。

言柚下意識往後一縮,被人綁著行動不便,隻能緊緊靠著椅背,防備警惕地看著程術知。

“你想幹什麽?”

程術知一笑,摘下眼睛擦了擦鏡片,重新戴好後從那螺A4紙上拿下來一份文件。

“別擔心。”他自己翻閱著,聲音甚至聽起來是柔和的,“不會傷害你,別害怕。”

言柚掃了眼這個地方,五天之前,就是在這裏,她與程肆親眼目睹了程術知隱藏了大半輩子的秘密。

房間正中央那堆灰燼甚至都還沒有清理,輕飄飄的灰燼被吹動得幾乎滿地都是。

程術知一身精致幹淨,卻對這些灰燼,這麽多天都保留著沒有清理打掃。

唯一不同的,是靠牆那一麵多了張桌子,此時上麵放著幾種不同的刀具、不知為何物的藥瓶,以及桌角一個五六升體積的桶。

言柚聞見空氣裏似有若無的汽油味。

“別害怕。”程術知再一次出聲,“那些東西不是給你用的。”

他說這話時語調隨意,目光也隻無波無瀾地注視著自己手裏的紙頁。

言柚看不見那上麵是什麽內容,隻瞧得見密密麻麻的字,很滿。

“你到底想幹什麽?”

程術知一笑,不答飯而講故事般說:“程肆小時候很聰明,學東西快,他小學就學完了初中的課,初中又學完了高中的知識,拿回家的獎狀和競賽獎杯能擺滿一麵牆。”

言柚往後靠著,手腕上的的繩子綁得不算太緊,但材料用的是皮革,很難弄開。

程術知似乎是瞧出了她的小動作,微微笑著:“別著急,等會兒會給你解開的。”

言柚一頓,瞧了眼他麵上始終溫潤斯文的笑,涼意卻好像從腳底板升上來,冰冷徹骨。

“他其實是挺聽話的,不過也有幾年很鬧騰,混不吝似的。阿令每次接他去玩,都和那一片胡同裏的小孩瘋成一片,管都不住。差不多也就是個七八歲的年紀,踢球打碎過別人家玻璃、糟蹋禍害她親手種的花、還跟人打架……幹過的壞事不少。”程術知似乎很懷念,“阿令被他氣得不輕,也會因為這種事親自來跟我告狀。”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程術知那臉上一如既往的笑,和話語中一口一個“阿令”,地上被燒掉的灰燼遍地都是。她忘不了那天和程肆一起瞧見那些畫時心中的震驚,此時聽著他說的話,隻覺得心生惡寒。

程術知卻並不在意,繼續道:“那時候倒是希望他繼續混下去。不過後來,我實在是看不過阿令被他那麽氣,就隻好幫著管一管。”

他合上手裏那份文件放在手邊去拿另一份,言柚這才瞧見封麵上黑體印刷的程肆個案觀察記錄幾個大字。

她瞬間想起,才幾天前,從程肆口中聽說的實驗之事。

究竟真是單純的行為觀察記錄,還是人為介入幹預的實驗報告,恐怕隻有程術知心裏最清楚。

可一個對三四歲還沒上幼兒園的小孩,都能因為喂了幾次流浪貓而打罵、關小黑屋的人,年紀更大一些之後,還會用什麽樣的懲罰與刺激來對他?

怎麽可能像他道貌岸然撰寫的,僅僅是粉觀察記錄。

言柚甚至不敢去想。

程術知拿著打火機,翻看完後從一角將那冊觀察記錄點燃,等燃過一半,丟入腳下盆中。之後循環似的再去拿那一摞中的下一冊。

從頭至尾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那段時間,他倒是常去一個人找鬱清雅。”程術知每翻閱一冊,就燒掉一冊,道,“不過他媽很少見他,也沒有要拿走撫養權的意思。所以次數多了,被冷待多了,也就漸漸去得少了。我沒攔過,一個人越是沒有什麽,就越渴望什麽。愛與欲,是沒有界限的。”

言柚愕然抬頭。

程術知,是否也曾試驗過,想讓程肆成為另一個“他”。

他那些肮髒齷齪的心思無處宣泄,所以也想讓兒子,成為寄托?

令旖的存在,那一杯水裏致幻劑和春/藥,是不是也同樣是他計劃之內的實驗。

言柚望著那一遝半米高的記錄,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你不配當一個父親。”她說。

程術知:“無所謂,這並不是我向往的身份。”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用來滿足自我掌控欲的工具!”言柚嗓音發顫,卻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程術知並沒有反駁,他隻是繼續,一頁頁燒掉桌上的東西。

“他沒有按照你所設想的路走是麽?他更沒有成為你期望的‘實驗成果。”言柚看著那些紙上的文字被火舌緩慢吞沒,火光印在她的蒼白無力的臉上。

程術知道:“是嗎,一半一半吧。你又怎麽知道我設想的是什麽呢?”

“你想要他變得和你一樣。”言柚說,“可他沒有,所以你就從最好控製的人下手,甚至不惜為此給他下藥。但是,他很厲害,即便你做了那麽多,還是沒有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程術知渾濁的瞳仁裏倒映著跳動的火光,臉上的皺紋似乎比前幾天更深了。

“你挺聰明。”他似是懶得一冊冊繼續翻看下去,剩下的大半,一眼未掃,便都扔進了火中,“那你倒是說說,今天我又帶你來這兒,是為什麽呢?”

地板上的灰燼無處不在,言柚望著正在燃燒的火,又望著那些化成灰的畫作。

程術知不等她回答繼續道:“人是欲望的生物,愛恨嗔癡,逃不開。我的兒子毀掉了我這個地方,我可原諒不了他。”

言柚一頓,目光從牆邊那張桌子上的東西掃過。

程術知看了眼時間,繼續不著急地說:“我一生信奉理性與科學,所以用了許多方法,來馴服自我,壓製欲望。我教他理性與克製,自然是希望他也成為這樣的人。”

“但是……程肆還是太年輕了,你猜,他如果見到自己的桃源被毀,會是什麽反應?愛欲、恨欲,都是一樣的,誰都有軟肋,”

言柚心頭陡地一跳。

就在此時,他起身,往言柚嘴巴上貼了一塊寬膠布,而後撥出去一通電話。

半分鍾不到就掛斷,

言柚聽見他隻說出去三句話。

“人在我這兒。”

“這個地方,你應該猜得到。”

“一個人過來,爸會等你,程肆。”

他回來時,從那張桌上,拿了把短短的匕首。

程術知再次坐回來,那把刀就放在手邊。言柚嘴上貼著膠帶,什麽聲音都發不出,那一通短暫的電話,拚盡全力也隻從喉嚨腫溢出一聲嗚咽。

半小時後,最後一頁落入火中。

程術知拍了拍手,將那把刀拿在手裏把玩,他撕開言柚嘴上那張膠帶,問:“你猜猜,程肆多久能到?”

這房間裏,滿是燒鍋東西的焦土氣息,沒有窗戶,估計也隻有角落的通風口能送進來新鮮空氣。

可言柚還是覺得要窒息了。

程術知用刀割開捆著她手腕的皮繩,瞧見言柚煞白的臉上兩道淚痕,笑笑道:“不必害怕,你死不了,不過受點傷什麽的難免的。”

他把刀放在言柚手腕上,似乎在琢磨從哪裏下手。

“要找過來估計也還得半小時,你放心,我會慢慢來,程肆要是足夠快,你也流不了太多血……”

就在此時!

“嘭!”

一聲巨響從門口處傳來。

沒有上鎖的黑色大門被人大力從外麵踢開,程術知刀鋒一頓,在言柚手腕內側留下一道劃痕,瞬間溢出一絲血線。

他回頭,似是沒想到程肆竟然會這麽快出現。

程肆在看見人的瞬間,便衝了過來,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程術知尚未來得及實行他的計劃,就被提著衣領從言柚身邊拉開,重重甩在地上。

一把老骨頭摔出一陣響,妥帖的西裝陡然變得淩亂。

程肆彎腰在言柚身邊蹲下,他顫著手解開她腳腕上的皮繩,瑩白如玉的皮膚之上,此時滿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他的聲音仿佛是從肺腑之中發出來:“沒事了,沒事了,不疼,不疼了。我來了,我們馬上就走。”

言柚眼裏的淚水越湧越多:“我沒事……”

話音落下的瞬間,程肆看見她手腕上的血痕,以及掉落在地的那把短刀。

程術知在身後急促地喘息咳嗽。

地上的灰燼像是一團團黑色的雲,牆邊桌上的刀具和瓶瓶罐罐,彌漫著汽油味的房間。

程肆額上青筋暴起,他整個人都處於到達峰值的怒火與害怕中。

言柚剛想說什麽,卻抓空了手,程肆仿佛雷電般迅猛地衝過去,拎著程術知衣領將人拽起來。

“你想幹什麽?你想幹什麽!”他嘶啞地低吼,“東西是我燒的!你衝我來!你衝我來啊!!!”

言柚紅著眼睛喊:“程肆!”

可他好像什麽都聽不見。

他扯著程術知到牆邊,狠狠將這個他喊了二十年爸的人摜到牆上,一拳拳落下,毫不保留。

程術知瞬間嘴角被打得出了血,眼鏡掉落在地,上一秒的道貌岸然在刹那間就變得狼狽不堪,可他竟然還在笑。

言柚被人綁在那張椅子上太久,她站都站不起來,可還是用盡了全力。

她得去拉住程肆,她得過去。

可腿就好像是不聽使喚似的,失去了知覺,隻有源源不斷的麻意。

牆邊,程術知擦了把唇角的血,臉上掛著笑望著程肆:“你?衝你來有什麽意思?”

“可惜……我錯算了時間,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程術知頓了下,目光掃過旁邊緊挨著的桌子上的東西,微微笑著,“再晚來一會兒,就好了啊。”

程肆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下一秒,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把比地上那把如出一轍的匕首。

眨眼的功夫,程術知再一次被甩倒在地,下一秒,匕首橫貫他右手掌心!

穿過皮肉,直接紮進了地板之中!

“哥哥!”言柚驚叫一聲。

與此同時,追著程肆的車晚到的鬱清雅終於出現,然而眼前這一幕卻讓她定在原地。

“程肆!”鬱清雅大喊。

她衝過來,卻直接被程肆揮手擋開,跌落在地。

程肆早就失控了,他好像誰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程術知痛叫一聲,鮮血源源不斷地從他掌心流出來。

他抬眼看著程肆,平靜地躺在地上,血從他手掌的位置流出來,可他竟然還能保持一分的笑意。

“你從小我就教你理性與克製,本以為……本以為你真的青出於藍……”程術知斷斷續續地說,“欲望難以克製,是麽?就像你現在恨不得殺了我,但你知道我這幾十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嗎。”

“我匍匐於地,隻把這些東西藏在見不了光的地下,我費盡全力地克製,我隻留給我這麽一小塊地方,你卻給我燒了……你還是比不上我,兒子。你現在不殺了我,以後,可不一定像今天這麽幸運了。”

程肆眼尾通紅,理智悉數喪失,他低聲說:“你說的對,我恨不得殺了你。程術知,你也隻配死在見不了光的地方!”

話音落地,他猛力從程術知掌心抽出那把刀。

“我如你願!”

“程肆!!!”

那把刀,像是真的失控了,直直朝程術知心口刺進去!

千鈞一發之際,刀尖在距離程術知心髒不足一公分之處停下。

程肆腰間緊緊箍著一雙手臂,言柚像一隻小獸一樣把他往後拉。

她一聲不吭,隻是一個勁兒地拉住他,拚了命一般。

後背上襯衫被洇濕了,緊緊貼著。

“不要……程肆,不要……他故意逼你的,”言柚聲音發抖,“我沒事了,我沒事了哥哥……”

後背的濕意滲進他皮膚中。

手裏的刀驟然落地,當啷一聲響。

程肆轉身抱住言柚,牢牢扣著腰將人攬進懷裏。

鬱清雅幾步走來,一腳踢開那把已經染紅了的刀。

言柚站不穩,驀地腿軟,程肆立刻將她托住,兩個人都跌坐在地上。

程肆直接半跪著,眼尾紅得不像話。

他低頭看見言柚手腕內側那道被劃傷的血痕,並不深,可是血還是不停地滲出來。

青紫交加的淤青布滿了她手腕腳踝。

他甚至不敢用力,雙手顫抖著捧著言柚手腕。

“不疼了寶貝,不疼了……”

他啞著嗓子低聲輕哄,卻碰都不敢碰一下那些淤青和傷口。

“哥哥帶你去醫院,沒事了……很快就不疼了。”他伸手去擦言柚懸在眼尾的一滴淚,擦掉她滿臉的淚痕,“不哭了,不哭好不好,很快就不疼了。”

他想要抱起言柚,卻被懷裏的小姑娘搶先一步。

言柚緊貼著他胸膛,一聲一聲說:“我不疼,我沒事,程肆,我沒有事了。”

程肆頓了一下,而後展臂將人牢牢抱緊。

他低著肩膀,頭埋下去,貼進她頸窩。

一片濕涼滑入她頸間。

潮濕,觸及她皮膚的瞬間,猝然變得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