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瘦猴說的是假話。

根據長老會的內部條例,議事廳的監控係統由長老會成員親自負責。

塞西爾大清早就拿著大堆的議題趕來議事廳,並召集長老會在家的全部成員,閉門開起了緊急磋商會。

也就是說現在監控室裏根本沒有人,自然不可能發現外麵的情況。

瘦猴之所以這麽說,明顯有配合普林斯和李彥哲的意圖,隻是他這麽做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他並不是計劃中的一員,更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所以他才找了這麽個借口,以此來降低自己可能受到的懲罰。

如果普林斯和李彥哲的行動不利,甚至功敗垂成,上麵追問瘦猴為何知情不報,他希望能夠以此為自己開脫。

李彥哲很嚴肅的告訴他:“你這樣不好!”

這並不是在責怪瘦猴對他們的沒有信心,而是在指責瘦猴對自己太不負責。

他真是太過草率了,竟然隨隨便便找了個不靠譜的借口作為退路。

要知道普林斯和李彥哲一旦失敗,瘦猴憑借這個借口可救不了他自己的命。

瘦猴再次齜牙一笑,對李彥哲道:“遮羞布而已,我不認為你們失敗後我還會有活路,因為如果賈斯特家族變了天,我們這些孤兒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所有侍衛的眼神都變得黯淡下去,對於瘦猴的說法,他們也深有同感。

普林斯不能敗,否則他們都會被廢棄。

瘦猴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實際上即便普林斯勝利了,如果侍衛隊成員在這個過程中違反了規定,事後也難免會受到長老會的懲罰。

所以瘦猴才會找了一個如此爛的借口來當遮羞布。

畢竟他幫助了普林斯,屬於有功之人,相信到時候即使長老會責問,這種上不了台麵的理由也足夠他免於懲處了。

也就是說,他這塊遮羞布隻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起作用,那就是普林斯獲勝!

對於瘦猴的想法,普林斯似懂非懂,李彥哲卻已經想了個通透。

他揚了揚眉,輕笑著對瘦猴道:“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瘦猴看了眼李彥哲,雖然明知對方的身份隻是客卿,甚至在賈斯特家族裏沒有任何職位,可是在看到李彥哲那充滿自信的笑容後,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對方的承諾。

他提醒李彥哲:“我可以不進去匯報,卻也不可能主動放你們進去。”

李彥哲點頭表示理解,“你們有你們的職責,我不會強迫你們做違反規定的事情。”

他伸出雙手,用力的拍了三下。

空氣中突然彌漫起一股凝重的氣息,侍衛們放眼四顧,並沒有發現危機感源自何處,卻仍然忍不住警惕的舉起了手中的激光劍。

沉悶的腳步聲自遠處響起,鏗鏘有力且整齊劃一,緩慢而又堅定的由遠及近。

一隊手持激光劍的騎士轉過街角,穿過地麵上的噴泉花園,沿著台階向上攀來。

這隊騎士足有三百人,每一個都穿著賈斯特家族主戰兵團的製式軟甲。

他們的年歲參差不齊,甚至裏麵還出現了白發蒼蒼的老者,可是他們的戰鬥力卻不容置疑,因為他們都屬於賈斯特家族的諜報係統。

和長老會的侍衛隊一樣,想要進入家族諜報組織,至少要達到高級騎士的級別。

和長老會的侍衛隊又不一樣,他們都是賈斯特家族的成員,他們效忠的對象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賈斯特家族的現任家主。

看著推進到自己身前的龐大隊伍,侍衛隊的成員變得緊張起來。

他們的個體戰鬥力並不輸於對方,隻是人數處於嚴重劣勢。長老會侍衛隊隻有不足百人,一旦開戰,他們必將麵臨被圍毆的局麵。

“三打一,這是我以前最喜歡的棋 牌遊戲。”

看著兩邊劍拔弩張的隊伍,李彥哲在心裏不無惡意的念叨了一句。

不過按照他們的計劃,大規模戰鬥是決不允許發生的。

諜報係統歸族長指揮,普林斯是家族繼承人,他父親更是當今族長,這支隊伍等於是他們的私軍,當然不希望這些文武全才遭受任何損失。

至於長老會的侍衛隊,當普林斯肅清長老會後,他父親就會重新掌握這個家族的最高決策機構,到那時他們父子將會一呼百應,護衛隊也會成為他手中利劍,所以普林斯也不能容忍這支以後可以仰仗的力量被打殘。

隻是兩方隊伍並不清楚這一點,感受到對方濃重的戰意,他們的精神都緊繃到了極點,隻等拚死一搏的那一刻到來。

普林斯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揚聲道:“護衛隊的成員們,你們不會對自己頭領的性命無動於衷吧?”

眾人愕然,普林斯對著帶領諜報係統的伊登揮手道:“用劍逼住這四個倒黴的家夥,如果誰敢亂動,立即把他們幹掉。”

伊登大步走過來,高高舉起了手中

的激光劍。

四名頭領雖然陷入了昏迷,可他們身上的護盾依然起著作用,即使伊登想要將其擊殺,也不可能瞬間完成。

不過在這種緊張的關頭,所有人都忽略了這一點。

為了保住頭領的性命,侍衛們有些投鼠忌器,原本與對方針鋒相對的氣勢也不覺弱了下來。

普林斯背著雙手,對前麵的侍衛道:“閃開!”

瘦猴臉色變幻,最終用力一揮手,對侍衛們道:“兄弟們,四位頭領平日對咱們可不薄,咱們不能害了他們,暫且忍耐吧。”

擋在普林斯身前的侍衛緩緩向兩邊散去,普林斯冷哼一聲,帶著李彥哲昂首闊步走向長老會議事廳的大門。

諜報係統的成員立即壓迫上來,解除了侍衛隊的武裝,押著他們離開了廣場。

這是李彥哲早就安排好的計劃,比奇即將到來,為了避免造成巨大的傷亡,諜報係統成員和侍衛隊都不會留在此處,因為他們很可能會成為比奇泄憤擊殺的對象。

隨著騎士們向外撤去,廣場上的大劇終於落下帷幕,隻是議事廳裏的劇情則剛剛進入白熱化的狀態。

塞西爾召集全部長老會成員,對家族未來十年的一係列規劃進行討論,這讓很多長老都對此大為惱火。

普林斯已經長大成人,根據塞西爾二十多年前的承諾,他們家族即將展開對亞希波恩家族的征討。無論戰爭的結果如何,賈斯特家族都不可能再繼續像現在這樣安穩的生活下去,討論未來十年的規劃又有何意義?

可是塞西爾對這些質疑充耳不聞,他動用長老會首領的特權,強行發起一輪又一輪的投票,把所有長老都禁足在了議事大廳裏。

終於,在對第二十八項提案審議的時候,有長老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

他拿著手裏的討論稿,氣急敗壞的吼叫道:“族長大人,我認為咱們眼下應該討論的是起兵計劃,而不是避難所在未來幾年需要開墾多少農田!”

塞西爾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眼神微冷。

這位高聲反對的長老叫亞爾曼,別看他已年過百歲,頭發和胡須早已變得雪白,卻是賈斯特家族主力軍團的最高統領,手中掌有五萬家族嫡係子弟組成的龐大戰力。

這支隊伍是賈斯特家族的血本,也是最堅實可靠的武裝力量,卻因為亞爾曼投向了比奇,從而導致塞西爾失去了對它的控製。

看著一臉大義凜然的亞爾曼,塞西爾的臉色陰沉下去。

他對眼前這個老東西已經忍了很久,如果不是忌憚於他所擁有的軍事力量,怕收拾掉他引起軍團的嘩變,塞西爾早就對他動手了。

不過今天,塞西爾已無需繼續忍耐。

他低頭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電子鍾,根據時間推算,自己的兒子應該已經解決掉了門外的麻煩,於是他望著亞爾曼的目光裏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起兵?為誰起兵?”

塞西爾站起身,用力一拍桌子,如同獅吼般咆哮道:“為比奇起兵嗎?”

比奇大肆收買長老會成員,這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又何須遮遮掩掩?把事情挑明了談豈不更加痛快?

聽到他的話,長老們露出了不盡相同的表情,甚至有些人愧疚的低下了頭。

塞西爾的心裏一陣舒暢。

他後知後覺,直到普林斯出言提醒才知道比奇意圖不軌,這讓他心中不禁升起了一團怒火,一團對所有長老會成員不滿的怒火。

不管這些長老有沒有接受比奇的收買,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對自己隱瞞這個消息,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這種做法都是不能原諒的。

麵對著咄咄逼人的塞西爾,亞爾曼依然一臉的從容淡定。

他是長老會資格最老的成員,手中又掌握著家族的兵權,即使塞西爾身為族長,也不敢輕易對自己怎麽樣。

更何況他身後還有比奇撐腰,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卻十分清楚,比奇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踏入了神聖領域,有這樣一位聖騎士做自己的靠山,亞爾曼底氣十足。

他問塞西爾:“族長大人,比奇是咱們長老會的特設會員,你為何平白誣陷老夫和比奇大人?”

塞西爾冷笑道:“比奇這些年在暗地裏做了什麽,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他有何企圖,難道你不知道嗎?”

亞爾曼露出無辜的表情,反駁道:“比奇確實經常暗地裏聯係長老會成員,可這隻是為了得到在長老會更大的話語權。這種爭權奪利的事情古已有之,難道就因為他是外姓人,就必須區別對待嗎?”

這種說法極具迷惑性,有很多成員就是受到這種蠱惑,從而選擇支持比奇。

塞西爾不屑的冷哼一聲,掃了眼在座的長老,一字一頓的道:“一個外姓人妄圖掌控長老會,難道僅僅是為了話語權?隻有傻子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一時間長老會裏人聲鼎沸,大家都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進而有一部分人露出了恍然大悟

的神情。

比奇很聰明,他並沒有打算現在就染指權力巔峰,而是準備先爬上與塞西爾平起平坐的位置,協助賈斯特家族奪回皇權,然後再圖謀王位。

塞西爾把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並不動聲色的暗暗記錄下來。

亞爾曼見已經徹底撕破了臉,不再繼續為比奇掩飾,囂張的大笑起來。

他振臂高呼道:“諸位,比奇大人乃人中龍鳳,跟著他我們才有更光明的未來!”

一名長老憤慨的站起身,指著他的鼻子道:“亞爾曼,你這一百多歲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竟然想要轉投一個外戚,你的家族榮譽感何在?”

“家族?”

亞爾曼反駁道:“咱們的家族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偉大的賈斯特家族了,你瞧瞧身邊這些麻木的臉,還有外麵那些碌碌無為的族人,他們心裏可曾還有你視若生命的家族榮譽感?”

他伸手一指台上的塞西爾,譏笑著質問道:“誰能帶領家族重新走上輝煌?是不求上進的賽西兒嗎?又或者是他那個幾乎不著家的兒子?你覺得他們有資格與比奇大人相提並論嗎?”

對方被亞爾曼問得啞口無言,因為塞西爾和普林斯的表現確實不盡人意,不提那些被比奇收買的人,就連其他長老也早就對這兩位不著調的父子滿腹牢騷了。

見全場都被自己所震懾,亞爾曼再次囂張的大笑起來。

塞西爾清了清嗓子,對著擴音器輕聲道:“賈斯特家族跌落皇權,先輩要求我們韜光養晦,這裏指的不僅是家族,還有我們每一個人。”

亞爾曼收起笑聲,塞西爾指著他道:“別太囂張,做人還是低調些的好。”

被塞西爾噎了一句,亞爾曼還沒來得及反擊,塞西爾就再次對著擴音器說了起來。

他對所有長老道:“我承認,這些年我和我兒子確實沒為家族做出過什麽貢獻。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也許這一切都是表麵的假象,你們又有誰知道我和我兒子為了起兵奪回皇權,暗地裏做了多少的準備?”

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隻有塞西爾自己知道,他十幾年如一日,躲在練功房裏努力提高自己的武技;在長老會上胡攪蠻纏,推行一係列刺激人口增長的政策;力排眾議培養那些落選的孤兒,並通過關係將學業有成的他們送回各大城市……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些事塞西爾隻字未提,因為他做的再多,也隻是在為自己兒子的起兵做準備。

揭竿而起時,賈斯特家族隻能有一個領導者,那個人無論是能力上來講,還是從當年的承諾來說,都不應該是塞西爾本人,而應該是他的兒子普林斯。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並非是突出自己,而是把普林斯推到前台,為接下來的權力交接做好鋪墊。

塞西爾伸開雙手,將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然後驕傲的宣布道:“諸位,我兒子在外麵奔波多年,聯絡了無數支持賈斯特家族的力量。更為重要的是,他已經聯係上了失蹤多年的季蒙神閣下!”

賈斯特與亞希波恩家族的皇權之爭,背後隱藏著大地神教與季蒙神教的教派之爭,隻有得到神的支持,他們的起兵才會變得更加名正言順。

隻是在蒂姆大主教帶領教徒轉投大地神教之後,季蒙神教已經名存實亡,季蒙神安格斯更是徹底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失去了如此強有力的靠山,賈斯特家族的重振之路變得無比渺茫,這也正是前幾代家主都拒絕發動內戰的真正原因。

可是現在,季蒙神已重現蹤跡,普林斯更是和他取得了聯係。這個消息對賈斯特家族的人來說不僅是一針強心劑,更是一枚重磅炸彈!

全場一片沉寂。

有些人是因為大喜過望,有些人則是因為如墜冰窟,隻是無論什麽原因,他們都瞬間失去了發聲的能力,全都用呆滯的目光望著塞西爾。

能夠達到眼前這種效果,塞西爾對自己的言辭水平非常滿意。

他再次輕咳一聲,放緩語氣道:“盡管如此,我還是應該向各位道歉。”

他躬身一禮,誠摯的對眾人道:“讓你們失望了這麽多年,甚至有些長輩在悲痛與無望中鬱鬱而終,我塞西爾心中有愧,真是對不起大家了!”

眾位長老終於從呆滯狀態緩緩恢複過來,亞爾曼嗤笑一聲:“惺惺作態!”

塞西爾的臉沉了下來,聲音也再次變得高亢。

他冷哼一聲,斬釘截鐵的道:“對於那些努力重振家族雄風的人,我心存愧疚;可是對那些背叛家族的人,我心裏卻隻有氣憤,恨不得將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碎屍萬段!”

亞爾曼臉色驟變,用有些跑調的語氣問道:“你說誰?”

塞西爾冷笑道:“誰搭話我說誰!”

亞爾曼怒極反笑,他用冰冷的目光盯著塞西爾,用威脅的語氣道:“你知道你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嗎?”

塞西爾沒有回話,因為議事廳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