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翻過這個高地就到了。”
少年羊倌氣喘籲籲的爬上緩坡，草原裏雖然沒有明顯的地標，但是這條路線他已經來回走了上千次，即使是在倉皇失措逃跑後，仍然準確的來到了發現‘神跡’的地方。
他身後跟著十幾名壯漢，這是部落裏的一半戰力，另一半人在部落首領的指示下趕往臨近的鎮子，準備將這一驚天發現匯報給領主大人。
眾人在少年的引領下終於爬上了高地，可是在看到遠處的景象後，他們忍不住停下了匆匆的腳步。
前方數百米外，有十幾個人或坐或躺的圍攏在一堆篝火旁，那隻和防護罩耍狠鬥氣的頭羊也被扒去了毛皮，變成了架在篝火上正在不斷滴著熱油的烤肉。
感覺到有人靠近，李彥哲把手中的肉塊塞進嘴中，轉頭望了一眼坡地上的原住民。
萬保持著對人類一貫冷漠的態度，隨手抓過一把青草，擦掉手上的油漬道：“不用去管他們。”
李彥哲回過頭來，看著萬站起身，開口問道：“現在就要走了嗎？”
在他清醒之後，斯瑞和萬又為‘神之守護’的歸屬發生了爭執，李彥哲向賽克斯打聽了一遍來龍去脈，最終讓斯瑞將本源之力交給萬。
大地之神克雷蒙特牽扯到很多事情，在李彥哲徹底解除人類災難之前，他不允許克雷蒙特出現任何意外，萬要去阻止奈恩和特恩兩兄弟，李彥哲當然極力支持。
斯瑞的態度卻表現得十分堅定，當初為了從特恩的偷襲下救出自己，李彥哲承受了‘神之毀滅’的直接攻擊，之後又長時間釋放球形保護罩，在斯瑞看來，如果沒有本源之力的補充，李彥哲雖然不至於重傷不治，但境界至少也會出現跌落的情況。
不過李彥哲的身體情況卻出乎了斯瑞的預料，他的傷確實很重，可是遠沒有達到危及生命的地步，‘神之毀滅’所蘊含的破壞力更是從他的身體裏徹底消失不見。
‘神之毀滅’是由反物質構成的，據說其中還摻雜著大地之神克雷蒙特的詛咒之力，被刺中的神祗就算沒有立即斃命，肌體也會被這種邪惡的力量快速腐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因軀體腐爛而悲慘死去。
李彥哲竟然對這種恐怖的東西免疫，別說是斯瑞等人，就算是李彥哲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把這種詭異的情況歸結在了自己是救世主的身份上，因為這個身份，他可以死而複生，還可以快速恢複傷勢，自然也就有可能抵擋反物質和詛咒的侵襲。
為了驗證自己身體裏沒有留下隱含，李彥哲連續動用了數次神力，在反複確認自己並無大礙後，斯瑞才徹底放下心來，把‘神之守護’交到了萬的手裏。
歸心似箭的萬在恢複狀態後就想立即返回暗黑世界，卻又被李彥哲留了下來，堅持讓他補充一些營養再走，所以才會拖延到現在。
聽到李彥哲的詢問，萬點頭道：“沒錯，我準備立即動身。”
李彥哲露出遲疑的表情，欲言又止。
萬沉下臉道：“怎麽，你不希望我去救克雷蒙特閣下？”
這是一個大是大非的問題，如果李彥哲對大地之神心懷敵意，就算他是斯瑞喜歡的人，就算他剛才還救了自己，萬還是會對李彥哲出手。
讓萬感到欣慰的是，李彥哲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萬疑惑的問他：“那你為何阻撓我？”
在李彥哲強行留下自己吃羊肉的時候，萬就覺得李彥哲有些不對勁，好像是在找借口拖住自己的腳步。可是他既然對克雷蒙特閣下沒有敵意，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呢？
李彥哲想了想，直言不諱的道：“我擔心你的安全。”
萬擺手道：“奈恩的實力雖然不俗，卻還不是我的對手，特恩的境界更是不濟，他們兩兄弟聯手也不可能給我造成太大的麻煩。”
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安格斯已經死在了奈恩的手中，自然也就無法知道奈恩究竟有多麽可怕。
李彥哲皺了皺眉，示意萬領會錯了自己的意思，提醒道：“你們有十二個神之守護，就應該有十二個神之毀滅，別忘了，特恩在偷襲斯瑞時隻用了其中的一個。”
‘神之毀滅’對神祗的殺傷力太過巨大，如果奈恩和特恩兩兄弟動用剩餘的‘神之毀滅’發動偷襲，很可能會對萬構成致命的威脅。
萬輕輕一翻手腕，露出手裏攥著的菱形黑色岩石，對李彥哲道：“斯瑞把繳獲的神之毀滅交給了我，有它相助，對付那兩個叛徒足矣。”
他的境界遠超對方，手中又握有和敵人相同的殺器，即使對方在神器的數量上占據著優勢，巨大的實力差距也完全可以彌補這一不足了。
李彥哲頷首表示讚同，之後又提出了心中的另一個擔憂。
他對萬道：“我聽戰無痕說過，他們曾在暗黑世界裏闖**了很久，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你們對他們采取了放任的態度，一直到他們返回地表也沒有對他們出手。”
戰無痕四人隻有中級神祗的境界，神使麵對著他
們這些到處亂竄的小雜魚，竟然聽之任之，這絕不是神使們寬宏大量，而應該是神使們有著一些顧忌。
想到暗黑世界是神使們的發源地，李彥哲推測一定是那裏有一些東西十分珍貴，或者非常脆弱，所以神使們才不敢在那裏大打出手。
奈恩和特恩選擇背叛，劍鋒直指大地之神克雷蒙特，像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做任何事都已經百無禁忌，萬卻要受到諸多的束縛，難免會在對戰中捉襟見肘。
萬被李彥哲的話難住了，正如李彥哲猜測的一樣，暗黑世界裏確實有大量重要的東西，他不舍得把那些東西破壞掉。
可是想到克雷蒙特的安危，他最終狠狠的跺了跺腳，對李彥哲道：“為了父神，即使造成再大的損失，我也會一往直前。”
斯瑞和賽克斯的表情變得有些緊張，顯然他們不想那些重要的東西受到損壞。
萬對著他們搖了搖頭，既然必須二選一，他隻能選擇保護好偉大的克雷蒙特閣下。
李彥哲見他心意已決，開口建議道：“既然如此，倒不如你在開戰之初就放下所有的牽絆，不惜代價盡全力進攻，這樣不僅對你自身有利，也能在最大程度上降低戰鬥對暗黑世界的破壞。”
萬沉吟片刻，接受了李彥哲的建議，然後抱拳道：“我這些兄弟就交給你了，咱們來日再見。”
話音落下，萬身後的景象突然如同鏡子般片片碎裂，他又看了眼斯瑞和賽克斯，轉身踏入了虛空之中。
“天哪！我看到了什麽？”
站在少年身後的部落首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雖然隻是個不入流的偽武士，可當年在外麵闖**時也是開過眼界的，這種踏破虛空的技能，隻有神祗才能擁有啊！
“後退！”
他張開雙臂，控製住蠢蠢欲動的村民，不僅沒有命令大家衝下坡地，甚至還準備帶著他們向後退卻。
有人不解，對他道：“首領，這些人出現在小羊倌所說的神跡附近，其中還有些人昏迷不醒，一定是在神跡中得到了不少的寶貝，這可是咱們的地盤，決不能讓這些外人把好處都占了去。”
“沒錯！”
另一名壯漢擼起袖子道：“咱們有十幾個人呢，他們隻有三人保持著清醒，其中還有一個是娘們，咱們應該衝過去把他們俘虜，讓他們把寶貝都交出來。”
他身旁的壯漢擦了下嘴角的口水道：“那娘們長得可真帶勁，我正好沒有婆娘呢，一會兒兄弟們動手時小心點，別把我未來的婆娘給傷了。”
“呸。”
首領用力吐了口塗抹，這些眼裏隻有財寶和女人的蠢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就不怕衝過去被人家隨手滅掉嗎？
他提醒眾人：“剛才可是有個人憑空消失了。”
剛才領頭開口的壯漢自作聰明的道：“首領說的沒錯，斬草一定要除根，等一會兒抓住了他們，一定要把逃走那家夥的落腳點拷問出來，給他們來個一網打盡。”
部落首領無語了，他斜著眼瞧了瞧有些缺心眼的壯漢，冷哼著問族人道：“貴族芯片已經失去了作用，如今還能穿越空間的，你們知道都是些什麽人嗎？”
壯漢們不明所以，一心向武的少年羊倌倒是聽到過一些傳聞，於是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小聲推測道：“神祗？”
首領點頭確認了他的判斷，然後轉過身使勁拍打著壯漢們的腦瓜頂，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我們要找的是神跡，什麽是神跡你們懂嗎？就是神祗修煉過的洞府，或者是神祗遺落的寶物，這才叫神跡。你們這群混蛋竟然要我帶領你們去進攻活生生的神祗，是不是都嫌自己命太長，活膩味了？”
“哎呦。”
“別打、別打。”
“首領，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壯漢們在部落首領的追打下亂作一團，斯瑞利用目光如炬的雙眸把他們那裏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在看到剛才出言不遜的壯漢被打得屁滾尿流後，忍不住輕笑一聲。
她知道那個部落首領是故意在做樣子給自己看，希望自己這些神祗可以放他們一馬。
盡管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意圖，也很清楚那首領看似下手很重，實際上卻是高舉輕放，斯瑞仍然決定不追究此事。
他們隻是些蒙昧的原住民，犯不上和他們斤斤計較。
賽克斯卻十分不悅，他和人類接觸的不多，到現在還不能像斯瑞那樣平等的看待人類。這些原住民膽敢對神使汙言穢語，按照他以往的做法，是必須要嚴厲懲罰的。
隻是看到斯瑞坐在原地未動，散發著玉石般光澤的臉上甚至還露出了一抹微笑，賽克斯用力抿了抿嘴，咽下了這口氣。
想想也覺得斯瑞這麽做很明智，李彥哲雖然境界超然，可畢竟也是一名人類，如果冒然對這些原住民出手，多少有些不給李彥哲麵子。
李彥哲並不知道賽克斯心裏的想法，實際上他對遠處那些人的言語聽而不聞，心裏正在思考著其他的事情。
剛才在與萬對話的時候，他曾提到
過戰無痕，這讓他想起了那四名同為人類的神祗。
雖然當時他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但是在斯瑞剛才的講述中他已獲悉，在神使們放棄圍攻安格斯趕過來的時候，戰無痕四人和梅爾琳都來到了李彥哲和斯瑞的身邊，可是現在卻不見了他們的蹤跡，這讓李彥哲心裏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轉過頭，問斯瑞道：“之前的事情你隻講了一半，現在既然已經填飽了肚子，你是不是可以繼續講下去了呢？”
斯瑞的臉色微微一變，她能夠清楚感覺到，李彥哲是在猶豫了半天後，才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的。
隻是李彥哲有勇氣問，斯瑞卻沒有勇氣回答。
她和四名人類神祗不存在任何情誼，甚至因為在地表發生的圍攻事件，她心裏對戰無痕等人還產生了一些抵觸心理，對於他們的死亡斯瑞並不會覺得傷感。
不過死於安格斯偷襲的可不僅僅隻是那四個人類，還有斯瑞準備細心培養的好姐妹——梅爾琳。
一想到爆炸中掀起的那一片金色灰燼，斯瑞的心就像針紮般疼痛，所以她不想、不願、也不敢提起那段痛徹心扉的經曆。
李彥哲看到了斯瑞的反應，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放棄繼續追問。
他已經猜到了戰無痕等人的結局，隻是想通過斯瑞確認一下罷了，可如果這件事會讓斯瑞感到痛苦，李彥哲寧願不去證實它。
說實話，李彥哲和四名人類神祗間並沒有太深的交情，除了戰無痕之外，他和另外三人隻見過兩次麵，而且第一次還遭受了他們四人的聯手圍攻，李彥哲自然很難對他們產生好感。
但是他們畢竟是人類，為了找到破除末世的辦法，他們放下自己的地位和榮耀，以身犯險，處處拚殺在前，這樣的四位老者，無論他們以前做過什麽，都值得讓人尊敬。
出於這個原因，李彥哲十分不希望聽到他們陣亡的消息，既然斯瑞拒絕證實他的推測，李彥哲也樂得糊塗，就當他們還活著好了。
可惜事情的進展並未如他所願，賽克斯見斯瑞一臉的為難，主動開口道：“斯瑞不想說，就由我接著講述好了。”
李彥哲愣了一下，在苦笑著皺了皺眉後輕輕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事情其實很簡單，特恩在麵對我們的質詢時，眼睛裏突然露出了一種狡黠的光芒。在萬的高聲提醒下，我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懷疑特恩準備用未知的手段暗算我們，所以包括斯瑞在內，所有神使都向他撲了過去。”
賽克斯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露出有些後怕的表情道：“誰知發動偷襲的並不是特恩，而是被我們忽略的季蒙神安格斯。他趁著我們毫無防備的時候，在我們身後的天空中突然動用全部神力發動了攻擊。”
李彥哲沉默不語，示意賽克斯繼續講述下去。
“當時我們已經離開你千米以上，距離急速後退的特恩則有兩千來米，安格斯的偷襲以我們為中心，我以為大家都必死無疑了呢。”
賽克斯重重歎了口氣道：“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斯瑞的驚呼中，被托付給戰無痕的你突然憑空出現在了斯瑞的身旁，並發動球形保護罩抵擋住了季蒙神安格斯的全力一擊。”
接下來就是李彥哲最關注的情節了，他忍不住暗自屏住呼吸。
賽克斯用力抿了抿嘴，遺憾的道：“雖然你展開的保護罩範圍極大，但還是稍稍遲了一步，保護罩還沒來得及籠罩住留在原地的人類神祗和梅爾琳，安格斯攻擊的衝擊波就席卷了他們。”
李彥哲沒有再繼續聽下去，而是轉頭望向了無盡的草原。
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紙片，這是在1-5號城裏賽克斯擊殺安德烈的時候，李彥哲湊到四名人類神祗身邊，伊諾克教皇陛下偷偷塞進他手裏的。
上麵寫的是：戰無痕那臭道士卜卦說我們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也不知道今天還能否活著離開。如果我不幸遇難，請轉告鮑威爾，我非常非常的愛他！
李彥哲原以為自己不會因為四名人類神祗的犧牲感到傷感，可是在重新看過這張紙片後，他還是感到萬分的胸悶。
伊諾克是鮑威爾的父親；戰無痕是逍遙子和雷鳴子的授業恩師；雖然沒有得到過證明，但是想來行空大師和釋雲禪師，以及聖地毛拉蘇萊曼和拉希姆大毛拉之間，也應該存在著師承關係。
既然他們和自己的好友有著密切的聯係，李彥哲覺得這四位老者和自己也算親近才對。
想象著逍遙子等人在聽到他們陣亡後傷心欲絕的樣子，李彥哲的心裏更加悲痛，胸口悶得甚至有些喘不上起來。
他仰天大吼一聲，對著草原猛然揮出一拳，將心底的鬱悶全部宣泄出來。
伴隨著響徹天地的轟鳴聲，一道寬達百米的光流呼嘯著奔向遠方。
塵埃散盡，在廣袤的草原上出現了一道猙獰的溝壑，筆直向前延伸了數萬米才陡然消失。
看著眼前恐怖的景象，少年羊倌拉了拉部落首領的衣袖，小聲問道：“首領叔叔，這應該也算是一種神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