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慢慢從山石下走了出來。
我抬頭望天，除了飛舞的雪花，再也沒有了飛行的生物。我長噓了口氣，在風雪中繼續前行。
越重視的人我反而越不敢見，我苦笑著。相見不如懷念吧，至少我知道艾克多還活著，安婭、瑪維娜、大師他們都還活著。
“瑪維娜，雪下得那麽大，你還要到哪裏去？”我聽到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我的心砰然狂跳，急忙躲到一旁的灌木叢中。
“我還想再找找，雷神，不然你不要跟著我了，人界的氣候你估計還適應不了。”瑪維娜的聲音由遠而近。
“嗯，天界是沒有季節更替的，其實那樣也不見得有什麽好，億萬年千篇一律的生活，沒勁得很。”雷神馬庫斯出現了，他的頭發本來就是雪白的，在白雪皚皚的背景下顯得有些怪異。
瑪維娜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使我看不清她的容顏。
“雷神，決戰隨時會開始，你要不……”瑪維娜似乎有意想把雷神支開。
馬庫斯道：“嗯，巴爾狡猾得很，故意在拖延時間，我和奧利弗的能力會在人界慢慢削弱，而他卻在魔武雙修者的身體內得到保全。不過，這樣也有好處，魔界的軍隊也會削弱，隻要能夠堅持下去，人類反攻的機會很快就會到來，最後可能是少數強者決定勝負。”
瑪維娜沉默著，似乎很不願意聽到這個話題。
“在十林鎮以西，一個人殲滅了數萬魔軍，這也許是真的，這說明魔界軍團已經嚴重削弱，再也沒有開始的時候那樣囂張了……瑪維娜你怎麽了？”馬庫斯說道。
瑪維娜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馬庫斯說道：“你認為是那個人做的嗎？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遠古上位神的精神力比人類要強很多，一旦魔王附體，他根本不可能還有自己的意識，他等於已經死了。”
瑪維娜依然沉默著。
馬庫斯歎道：“你和他的事我大致也聽說了，可是孩子，你不要再抱有幻想，他和巴爾已經是一體的了，他已經不存在了。你要記住，麵對這個人的時候，一定不能夠再心軟。你的‘雷神之錘’已經練成了，那個技能對付巴爾最為有效，雖然沒有藍•依森的那個技能厲害，但是也可以給他的肉身造成重大傷害，倘若有機會出手，你一定不要猶豫。”
“嗯，雷神，我知道了。”瑪維娜說道。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海底，瑪維娜跟著雷神學習神技，就是要徹底摧毀我……
雷神馬庫斯絮絮叨叨地繼續說著什麽我已經聽不進去了，自憐自卑的情緒讓我精神恍惚……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對我心懷恐懼，刻骨仇恨，我心裏還是希望有那麽一個人是不一樣的，可是……早已知道相見不如懷念，我何必要親眼去看，親耳去聽？瑪維娜沒有錯，她要打擊的是魔王，是魔王的肉身。我已經不存在了。
大雪很快堆滿了我的肩頭，瑪維娜和雷神已經去遠。我從灌木叢後站了起來，拔腿狂奔。我再也不需要去見任何人，我隻需要完成最後要做的事。
入夜之前，我終於趕上了往東南移動的魔軍，我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汙泥抹在臉上，沒有一刻停留，立即衝入魔軍之中開始殺戮。在暗夜之中，我根本已經懶得去分辨魔軍的種類和麵目，一味刺殺。
屍體不斷堆積，我毫不客氣地建立起自己的死靈軍團，同時不停地給魔軍施加惡毒的詛咒。由於上次的大意，我被解謎者所傷，耽誤了不少時間，這一次，我再沒有刻意去保留惡魔的屍體，屍體一旦產生，我立即加以利用。
也許是有了上次的經驗，魔軍再不敢動耗死我的念頭，開始分成幾股往不同的方向逃避我的打擊，這樣一來，我的追擊變得困難起來。
轟隆！黃昏裏火光一閃，衝鋒的呐喊聲響徹天宇，人類聯盟軍出現了，開始阻擊被我驅趕的魔軍。
我喘息著看看四處開花的戰場，停止了使用“屍爆”和“迷亂”技能。那些惡毒的技能是會誤傷人類的。
“艾克多王！艾克多王！”人類的陣營裏開始山呼海嘯地呼喚著艾克多。
魔軍大亂，一個火紅色的身影插入了戰場，啪啪啪……恐怖的破碎聲不停響起，在痛苦之槌下，魔界惡靈幾乎是一觸即碎。那是壓碎性傷害強化1900%的凶器啊，艾克多終於憑借自己的實力成了人類新的傳奇，新的偶像。
魔軍似乎判斷出艾克多是聯盟軍的領袖，最強的種類開始往他身邊圍攏。
我的心裏感到欣慰，我的那些夥伴都成長了，他們將是人界新的傳奇，這個世界再不需要我這樣的老怪物了。
我微笑地看著如虎入羊群的艾克多。艾克多在魔軍精英的圍攻下開始施展他在天界領悟的“瘋魔槌”，一槌，兩槌……恐怖的破碎聲不停響起，越來越密……
我微笑著，微笑著，忽然感覺背脊發冷……不對，不能夠這樣打……萬一被施了“反噬咒”……
心念一轉，我還來不及發出警告，艾克多忽然慘叫了一聲，密集的破碎聲依然響個不停……
完了……我渾身冷汗如漿，在這個戰場上有解謎者存在，而艾克多的“瘋魔槌”一旦施展就不易停下，反噬的傷害將一次次不停地摧殘艾克多，就算艾克多死亡，“瘋魔槌”也不會立即停下。
啪啪啪……在艾克多身旁的惡靈倒下了一大片，但是那令人齒冷的破碎聲終於隨著大地的猛烈顫動停了下來。大地急速裂開，艾克多的最後一槌果然已經失控……
猛烈的地震爆發了，整個戰場混亂一片，人類的驚呼和惡魔的哀嚎交織成了最淒慘的樂章。艾克多最後一槌的傷害力肯定已經不亞於巔峰強者的全力一擊，這裏畢竟不是天界，大地已經抵受不住這樣的力量。
在自然災害麵前，
人魔平等，裂開的大地吞噬著魔軍，同時也吞噬著人類聯盟軍。這場戰役因為這忽然的變故已經分不出到底誰是勝方。
岩漿開始噴發……如果這樣的局勢繼續下去，玉石俱焚的結果將不可避免。
律令！律令！
我也不知都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瘋狂的想法。製造地震對我來說並不算難事，但是要抑製地震呢？以個人的力量去扭轉自然的規律，除非是法力無邊的創世神……
然而我卻真的在做這樣瘋狂的事情，我以“領域”掠奪能量，以終極的土係技能律令地震終止。
岩漿噴發的強度忽然減弱，一股我未嚐領略過的巨大能量反噬而來，我隱約感覺那是來自世界之石的能量……我在做什麽？我在與創世神直接對抗。
強大的反噬力讓我五內俱焚，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力都受到了嚴重打擊，鮮血從我每寸肌膚浸出，我終於抵受不住，一頭栽倒。我畢竟不是神，我是創世神的玩偶。
我被抬進了聯盟軍的兵營，被當成傷兵給予對應的治療。人類的物資似乎已經十分匱乏，負責救治傷員的士兵隻是在我身上草草敷上了一些很平常的傷藥。我開始自我嘲諷，我變強了嗎？失去了不死的身體，我已經是第三次接受治療了。
安置傷員的營地條件很差，數百人擠在一起，血腥味，汗味，腐爛傷口的臭味以及劣質的藥味交纏在一起，令人作嘔。更妙的是，傷兵滿營的地方，經常有在夜裏跑出來碰運氣的耗子四處亂竄，有幾次都幾乎是從我嘴邊爬過。而我們聊以果脯的，通常是一餐一個冰冷的饅頭和半碗照得見人影的稀飯。
這就是尋常士兵的待遇。我時常自詡普通人，但是從未體驗過這樣的生活。我也分不清到底是物資已經極度匱乏還是普通士兵的生活條件就是如此。回想起自己大口吃肉還嫌肉硬，擁有不死的身體卻自歎沒有辦法解脫，我真的感覺自己很矯情。
“兄弟，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嗎？”躺在我旁邊的傷兵哼哼道。
我搖了搖頭，自從六歲以後，我何曾有過家？就算是我曾當成是家的地方，也充滿了欺騙和陰謀。
“我也一樣，我唯一的哥哥已經戰死，估計我也會很快去見他了。我來自魯高因。”傷兵的中氣嚴重不足，他的肺部被刺穿了。
“你參戰多長時間了？”我問道。在昏暗的燈影下，那個魯高因人的臉忽明忽暗。
“從戰爭一開始……禍事好像總是從魯高因開始，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報應。活到今天我已經很知足了，那些惡魔實在太厲害，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大陸上還沒有淪陷的就隻有這裏了。”魯高因人絮絮叨叨地說道。
我無言以對，甚至說不出鼓勵他的話來，按照他所說的，包括魯高因，包括亞瑞特，包括羅格……都已經淪陷了。如今，作為聯盟軍領袖的艾克多也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他們還能夠看到希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