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人,先聞聲。

龐統見來人跨門而入,回頭見安然笑嘻嘻的看著自己。龐山青舉著折扇,進門卻見不遠處坐著一女子,輕靈如風,素淡似雪,神態竟有說不出的別樣風華。饒是見過各色女子,卻依舊怔了怔。

“原來是有佳人相伴,我道你怎會來這處,以前,我怎麽請你都是不來的。”龐山青對著龐統一陣調笑,龐統微窘,卻見安然站起來朝龐山青施了一禮:

“公子有禮了。”

龐山青見她風華絕代,一時微微無措,突然他用力拍了龐統的肩膀,對他神色曖昧的一笑:“沒想到在這裏能遇見你,待會山民,元直,孔明都會過來,聽說……那黃家小姐也會來,你不想瞧瞧孔明未來的夫人?”

龐統一驚,抬眼看安然,卻見她微微掩著雙眸。她看向他,苦澀一笑:“士元,我身子有些不適,可否先行離去?”

龐統心下明了,向龐山青略微施禮:“表哥,我先去了。等孔明來了,帶我向他二人問好。”

安然邁著蓮花步從龐山青身旁掠過,陣陣幽香傳來,若隱若現。龐山青心中疑惑,看著他二人的神情像是要避開誰。

“原來你竟是司馬安然。“

門外的二人步子微微停頓,龐山青沒想到果真是她,想起當日諸葛亮拒婚,這女子被市井傳為天人,暫不論名聲如何,光是相貌,也被傳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心中對她的相貌更加好奇,見他二人立在原地,龐山青迅速的伸手去揭那麵紗,龐統見狀慌忙去擋他的手,不覺氣惱:

“你做什麽?豈能如此無禮?”

安然不覺冷笑,向後退了幾步,不理那糾纏一起的二人,轉身便要下樓。龐山青突然指著樓下,大聲喚道:

“孔明,你可來了。”

龐統下意識的朝樓下看去,哪有孔明的影子,頓時明白自己被誆了。龐山青卻早已衝到安然跟前,安然笑道:

“龐德公在這襄陽可是極有頭臉的人物。德高望重,誰人不敬。傳言他的大兒子並非純良,是敗壞家族

名聲之徒,以前倒是不信,今日所見,卻讓人不得不信。”

方才,麵紗戴的十分倉促,幾番推搡,那麵紗幾乎掉落。此時,不知誰將西北邊的窗戶打開了,天極藍,如碧綠清透的玉。一陣風吹來,小心翼翼的劃過臉頰,那麵紗悄無聲息的滑落,在空中飄揚,呼啦啦的轉了幾個圈,落在了樓下。

樓下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輕呼:“呀!孔明,這是女子的麵紗。”

安然的心劇烈的跳動,像是要衝**體的束縛,咚咚的捶打著,掙紮著,期盼著。安然的臉色蒼白如雪,尖細的下巴,眼睛有些迷茫的看著西北邊的窗戶,唇色卻是極紅,像抹了極重的胭脂,似能滴出血來。剛剛那明眸嘲諷的生動女子,此時竟像謝幕的梨花雪。龐山青有些內疚,自己真不該如此無禮。那傳說中的女子定是妖媚輕佻的,不是此時的清淡空靈,像是要消失一般。龐山青歉意的笑了笑:

“我……方才並非有意,隻是想好奇……”

安然未瞧他,隻愣愣的朝樓下走去。樓下的女子見了安然,頓時驚豔,對著諸葛亮大喊道:“孔明,你快來瞧瞧,這世上竟有如此天仙般的人兒!“

那女子不是極美的,五官算不上精致,倒是十分耐看,膚色微黑,額頭上有著細小的汗珠,那雙眼睛極有靈氣,像極了黑色夜空下的北辰星,閃著光彩。原來這便是她,那個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女子,她真美,美的自己竟沒有勇氣再看一眼。自詡清高,目下無塵的自己就是一朵靜若死水的梨花,怎能比得上熱情奔放的葵花?安然從未如此自卑過,縱然貌美如花,縱然滿腹才情。可是,那又如何?愛情的失敗讓一切變得虛幻,變得絕望。她看見他為她細細的揩著汗,她看見他輕柔的揉著她的發,她感覺自己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

“孔明,這麵紗定是這女子的。快還給人家,拿姑娘家的麵紗知不知羞?”

那女子吐了吐舌頭,甩著諸葛亮的袖子,諸葛亮親昵的刮了她的鼻子。隨後,朝安然走來,那步子極慢,像是舍不得身後的女子。安然自然得

體的行了一禮:

“見過師兄,見過嫂嫂。”

安然聽見自己的胸口有什麽碎開了,從碎片到碎砂,最後研磨成了粉末,又從胸口散開,不見了蹤跡。

安然接過麵紗,那麵紗帶著熟悉的體溫氣味,安然突然笑了起來,將麵紗戴在臉上,從始至終,她未看他一眼,巧的是,他也未看她一眼。

龐統氣極的推開龐山青,飛快的跑下樓去,他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她微眯著雙眼,他讀不進她的心。龐統一把抱起了安然,她的身體冷的像十二月的冰雪,第一次安然未曾拒絕他,她竟有些累了。龐統緊緊的抱著她,想要將她捂熱。冰怎麽會被溫暖?若真的溫暖,怕是化成了水,再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黃月英見諸葛亮對她微笑,不覺惱道:

“真沒想到你師妹這樣美?你怎麽想起來要娶我?真是可惜了,這樣的大美人倒被龐士元占了大便宜!”

諸葛亮的聲音溫柔似水:

“這世上,在我心中隻你最美。”

這世上,在我心中隻你最美,隻你最美,隻你最美……

這晌午的大街上,烈日當頭。安然睜眼看著太陽,陽光刺得眼睛生疼。那太陽像極了葵花。安然扯下麵紗,那膚色在太陽的照射下,細微的血管清晰可見,龐統慌忙將她抱進馬車,生怕陽光曬傷了她。安然默默地鬆開手,那麵紗隨著馬車行駛,不知飄落何處。

安然看著被風吹起的轎簾,掠過繁華的街市,高大的城牆,,鄉間綠如水的小路,還有矮小的酒家。

龐統要了一碗竹葉酒,一碗米酒,一碟牛肉,一份青筍絲。安然笑道:

“竟要做著出閣的事,若是被爹爹知道……士元,你可不能和爹爹說。”

龐統將米酒推到她跟前,安然瞧那兩碗酒色澤不一,便指著龐統跟前的那碗:“我要那一碗。這酒我可不喝,這是女兒家喝的米酒,我要那碗!”

話意全然不認為自己是個女兒家,龐統哭笑不得:“這酒性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