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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場太久,開始有人在找他。

卓琰氣得狠了,直接掉頭就走,根本不朝她看一眼。阮湘南自知理虧,他走到哪便跟到哪,他卻沒有理會,顧自跟記者和合作商談話。她不由在心裏歎氣,其實她是有辦法撒嬌邀寵讓他不要再生氣,可是這種時刻,根本不可能用那一招。

她根本不能也不敢跟他有任何親昵的接觸。

她隻能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邊。

到了散場的時候,卓琰親自送了幾位重要的客人,才用眼角掃了她一眼:“你之前不是很得意嗎?現在裝這個可憐巴巴的樣子給誰看?”

阮湘南低著頭,嗯了一聲:“我並不是想破壞你這次的發布會。”

“你不用避重就輕,”卓琰此刻勉強還能維持冷靜,“我在不在意這次發布會,都不是最大的問題。”

“可是如果你被報道說主角擅離會場,也不太好吧。”

她真是轉移話題的一把好手。卓琰威脅道:“今日事今日畢,你要是不能合理地解釋你這麽多反常的行為,就不要怪我把你扔在這裏。這方圓十裏你根本不要想打到車。”

阮湘南抬起眼,看了他一會兒,低聲道:“嗯……那我自己走。”她那一眼,委屈中又帶點柔弱。

但是他知道那全都是偽裝的假象。她這輩子就是做盡了壞事,還讓他覺得放不下。

阮湘南走了一陣子,才意識到卓琰沒有追過來。她皺了皺眉,應該……他不會真的這麽狠,讓她走回去吧?但是又不確定,也許他真的氣壞了就把她丟在這裏也說不準。

從酒店會場到大門口,就是開車都要十幾分鍾,然後還要再走很長一段路才能走到中心道路,卓琰所說的方圓十裏打不到車還是往輕裏說了。

她一個人慢吞吞地走著,忽聽身後有汽車引擎的聲響,她轉過頭,隻見車子停下,卓琰坐在後座,從緩緩降下來的車窗玻璃後露了半張臉:“上車。”

——

阮湘南坐在後車座,還沒開口說話,就見他前傾著身體,在車內的置物箱裏翻出了一包創口貼,拉起她的手,撕開包裝紙貼在她手上的傷口上,然後又甩開了她的手,像是怕沾到什麽病毒一般。

阮湘南看著手上的創口貼,道:“對不起。其實我不是、不是……”卻又忽然不能言語,明明自己設想一下,碰到什麽天大的難題,似乎兩個人在一起解決,難題也會變得容易。可是輪到她,卻無法說出口。原來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跟愛人撒嬌抱怨,有一些事,注定要一個人承擔下來。

卓琰直視前方,連語氣也是硬邦邦的:“不用道歉,是我多管閑事。”

阮湘南動了動手指,她這幾天真是跟自己的手過不去,好不容易傷口凝結又重新劃開。她原本想著委婉地告訴他,最近不能在跟他住在一起,她需要回到自己原來的住處住幾天,可是現在,不管言語上如何委婉,都隻會讓誤會越來越深。

她不能說,可是又害怕。

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坐在那裏,再沒有一句交談。等紅燈的時候,司機透過後視鏡探究地看了他們好幾眼。

就算回到家裏,卓琰還沒緩過氣來,睡覺時都拿背對她。

阮湘南看著他的後背,好幾次想從身後摟住他,最後還是沒有付諸行動。她看著他的後背,其實從前,她也經常這樣看著他的背影,他那個時候並不喜歡她,甚至對她連一點好感都沒有,而她卻很喜歡他。

那個時候,她也沒有覺得隻是看著喜歡的人的背影,究竟是一件多難過的事。她的運氣向來都不好,就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會拋棄她,又怎麽會有這種幸運?

阮湘南閉上眼,也沒有伸出手去。朦朧之間,感覺到身邊的人轉過身來,抱住了她。他的體溫總是有點偏高,肌膚的熱度像是要透過血管,進入到她的內心深處。阮湘南依偎著那個懷抱,忽然想,就算一次把這輩子的運氣都一口氣用盡了也沒關係,哪怕下半輩子又過回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也沒關係。

至少,她曾經幸運過。

她又看見自己站在那裏,周圍模模糊糊的,地麵上有壓開的血跡的痕跡,一道一道,是淺褐色的。她細致地戴上橡膠手套,一層不夠,那就再加一層。她戴得很小心,似乎是怕把那層橡膠薄膜扯破。然後她將手伸入了手術台上那個人的腹腔。

她很小心,因為這是第二次機會。

她伸手出來,又小心翼翼地脫掉第一層沾滿了血跡的手套。

她隻有這次機會了。

她又脫掉了第二層,卻還是來不及,她滿手都是鮮血,而手上還有傷口。

來不及了。

——

阮湘南睜開眼睛,有點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卓琰還沒有醒過來,他背對著她,呼吸平穩而寧靜。

她多希望那些分離的悲劇隻是夢境。

阮湘南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進洗手間,就跟平常一樣地刷牙洗臉,從口腔中取出的牙刷上的泡沫,卻是粉紅色的,是牙齦出血。

阮湘南呆愣了幾秒鍾,突然狠狠地把牙刷扔進垃圾桶裏。

她的動靜有點大,卓琰迷迷糊糊地走到她的身後,語氣裏還帶點睡意:“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阮湘南道:“睡不著。”

卓琰看來也是清醒了,終於想起昨晚他們還在冷戰,又擺上了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睡不著就拿牙刷泄憤?”

阮湘南隻能苦笑。

她到了醫院,先是被叫到院長辦公室談話,回去之後就看見葉徵坐在她的位置上,還在幫她整理病例。她跟他對視了片刻,又覺得其實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說的:“可能這次真的有點麻煩……”

葉徵靜靜地看著她,聲音還有點啞:“怎麽?”

“牙齦出血,然後……我好像感冒了,有點低熱。”

“也可能是流感,初春本來就是流感的高發季。”

“對,可能是流感。”阮湘南苦笑道,“可是我不能再跟卓琰住在一起了,至少在最後的結果出來之前。”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這件事?”

“說了又怎麽樣?最多不過他表示對我不離不棄,可是我真不想要這樣。”

葉徵看著她:“但是你值得他這麽做。”

“我不能這麽自私。”阮湘南故作輕鬆,“麻煩你幫我開張檢查的單子,我等下去做個b超。院方那邊,也給我減輕壓力,一周隻要值幾次門診就好,真的很久沒這麽輕鬆過。”

葉徵無言以對,登入係統,輸入自己的工號和密碼,幫她開好了檢查項目。

阮湘南拿了單子去付費做了檢查,b超結果也沒什麽異常,跟她想的一樣,沒有淋巴發炎的症狀,可是感冒卻又來得這麽湊巧,她根本沒有把握。

——

卓琰始終?...

靜不下心來做事。

明明他們還是好好的,為什麽阮湘南的態度忽然急轉而下,對他冷漠起來。他忍不住打斷安雅正在做的口頭報告:“你跟你男朋友會吵架嗎?”

安雅張口結舌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怎、怎麽了?吵架……什麽意思?”

卓琰語氣平靜:“如果你們吵了架,但是又想和好,你希望對方怎麽哄你開心?”

安雅猜測大約他是跟阮小姐吵架了,才會忽然有此一問,便微笑道:“送束花啊,請吃一頓飯,然後真誠地說幾句道歉的話,應該就會和好了吧。主要是要有一方拉得下麵子,那另一個人就可以順著台階下了。”

“是嗎?”卓琰道,“那麻煩你等下幫我去花店訂花。好了,你可以繼續說工作上的事了。”

安雅隻敢在心裏吐槽他,明明是他打斷她正激昂的口頭報告啊,現在哪裏還找得回剛才那種感覺。

下午時分,卓琰早退了一個多小時,去了醫院。

他認得阮湘南的辦公室,就沒有提前告訴她。

門口幾個護士正湊在一起聊天,聊得太投入了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又是緊急手術,根本來不及做術前常規四項,問家屬也都說沒有什麽,沒有乙肝沒有梅-毒,什麽都沒有,可是最後卻是hiv陽性。”

“就是作孽哦,葉醫生還以為對方家屬真的不知道,想著怎麽去解釋,就怕他們接受不了艾滋病這種說法。結果人家說,早就知道了。”

“你說為什麽不早說……說了也不會不做手術,醫生可以提早做準備,至少可以做個防護措施吧,結果現在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卓琰走到近處,她們之中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待看見是他,就笑著說:“卓先生,又來接阮醫生下班?”

卓琰點點頭,簡短地回答:“是啊。”

“可是我剛看到阮醫生出去了,不過應該馬上就回來的。”

“沒關係,我在她辦公室裏等她。”卓琰走進她的辦公室,他送的花,還是亂糟糟地擺在桌子上,有點孤零零的。她似乎走得有點匆忙,連手機都沒有帶。卓琰走到桌子邊上,明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拿起她的手機,他還記得她那天當著他的麵輸的密碼。

他輸入四個數字,屏幕立刻解鎖了。

他打開她的通訊記錄,都刪得幹幹淨淨,倒是有幾條短信還沒來得及刪。

是她跟葉徵之間的短信。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告訴他。”

“沒有必要。”

“你現在不說,他遲早還是要知道的,晚說不如早說,長痛不如短痛。”

“早說了他也會不高興,晚點說,起碼他還會有點心理準備。”

卓琰死死地握著手機,什麽早說晚說,他還要有什麽心理準備?他聽見身後有人打開辦公室的門,這個時候,也隻有一個可能,阮湘南回來了。

他轉過身盯著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阮湘南顯然也吃了一驚:“你知道密碼?”

“我問你這是怎麽回事?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要我長痛不如短痛?”他的樣子凶狠極了,好像困獸,就連額角的隱約有青筋爆出來。

阮湘南格外平靜地回答:“就是……你在字麵上看到的意思。”

卓琰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凝滯了,卻似乎突然平靜下來,輕聲道:“你再說一遍。”

“就是你能想到的字麵上的——”

“夠了!”他直接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把手機砸到地麵上,手機屏幕頓時摔得四分五裂,他還是不解恨,又補上了一腳,直接讓它徹底報廢。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指顫抖著取sim卡,花了好幾分鍾才把卡片抽出來,然後把手機丟在桌上:“還給你。”

一打開門,便見葉徵沿著長長的走道走過來,他穿著白大褂,身材頎長,雙手放在口袋裏。待走得近了,他微微抬頭,看見卓琰,便寒暄道:“卓少,今天又過來?”

卓琰突然逼近一步,一把拉扯住他的衣領。葉徵吃了一驚,沒想到他會動手,若論武力,他還真的隻有被動挨打的分。可是卓琰卻突然又鬆開手,有點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打你,還真是髒了我的手。”

葉徵轉過頭,微微苦笑著看阮湘南:“你說,明明是拒絕了我,卻又誤導卓琰當我是情敵,我還是真倒黴,偏偏碰到你這家夥。”

阮湘南的臉上也是帶點苦笑的意味:“其實我沒特意誤導他,是他看了我手機裏跟你的短信。”

葉徵道:“這有什麽區別?”

阮湘南低下頭,開始收拾東西:“嗯,暫時我就坐幾班門診。主任說了,要是我想請年假,還可以把以前沒休的都補回來,他就沒這麽好心過……”

葉徵不想跟她繼續這個話題,可是還是沒辦法,隻好驢頭不對馬嘴:“那個病患轉院了,那家醫院在這方麵更先進一點。”

“哦。”

“其實我……去年年底就有院方安排,要去德國進修兩年。”

阮湘南抬起眼看了看他:“挺好的。”

葉徵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想,可以挽留我。”

“這種機會,換成是我絕對是求之不得,就算我們處境對調,我也不會因為一句話就留下來的。”阮湘南搖搖頭,“我是個現實的人,我知道什麽對我最好。”

葉徵轉過身,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下來背對著她,聲音低沉:“我也是個現實的人,可是再現實的人,這輩子也會有那麽一次不現實。”

——

離準點下班還差五分鍾,秘書們都開始整理東西,準備一到點就衝去電梯。四點五十七分,卓琰大步踏出電梯,臉色緊繃,驚得大家立刻縮回位置,連大氣都不敢出。等過了五點的下班時間,還是沒有一個人離開。

方寒雲從辦公室出來,正準備鎖門,一見外麵竟沒有一個下班的,頓時楞了一下,也默默地坐回裏間去了。

晚上六時整,卓琰準備下樓去員工餐廳吃晚飯,看見大家都坐在那裏,奇道:“你們都不下班?義務加班可是沒有加班費的。”

他下了樓去食堂,碰見拖家帶口卻在加班加點的市場部和營銷部經理。他們開始坐在一起還聊些企業經營上的話題,聊著聊著又突然扯到育兒經上。卓琰沒有這類經驗,便安靜地聽他們說,忽然市場部經理問:“卓總,你是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卓琰拿筷子的手都僵了一下,隨即語氣自然地回答:“再看看吧,反正也不著急。”

“卓總,你是不著急,你未婚妻可是要著急了。”

卓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其實我當年要結婚之前,都有點恐婚了。後來結婚之後,老婆也挺溫柔的,有人照顧到底是舒服。”

卓琰在心裏決定把那兩位部門經理的月度績效成績降一個等級。

他回到辦公區,隻見方寒雲還沒有走,手上卻端著一個紙杯。她似乎有點猶豫,但還是叫住了他:“卓總。”

“有事?”

“我調的咖啡,給你。”她把杯子放在他麵前,卻一直盯著那紙杯蓋,好像上麵開出了一朵花,“irish?coffee,我去樓下的茶座借了他們的工具做的。我第一次去酒店找你,點的就是愛爾蘭咖啡。”

卓琰直截了當:“不用科普典故,我對咖啡……還算了解。”

原來他是知道的。方寒雲微微一笑:“典故,是說‘無望的單戀’嗎?”她頓了頓,又道:“我跳槽過來,其實是有私心的。我想借此更加靠近卓總你,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有些利益上的條件,才是我過來的主因。”她最後下了結論:“卓總,你是個很不錯的男人,隻是我沒有機會。那麽,我不打擾你工作,先走了。”

卓琰叫住她:“我想我不必否認你的專業性,是這樣吧?”

方寒雲笑著點點頭:“我當然還會來上班,我現在沒有得到人已經很慘,那起碼也要得到財,如果隨隨便便就離職,豈不是人財兩空?”

卓琰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整個公司上下運作還是要依靠他來維持,如果他無心工作,以後誰來簽工資單?

他隻能讓自己忙一點,再忙一點,不去想被背叛的事——大概也是如她說所,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他再是光鮮的外表,也不過是她最後的不屑一顧。

可是為什麽?他撫摸著光滑的筆杆,打開簽字文件半晌沒寫一筆。沒有道理,不是她變心就是她有病,沒有道理無緣無故變心,那就是……有病?

——

阮湘南晚上還是暫時回到自己原來的住處。餘熙正跟顧醫生交往順遂,常常要到十點半前後才會,像極了大學時候在宿舍門口掐關門時間的小情侶。

阮湘南覺得這樣也挺好,這樣她就來不及覺察她不太正常的情緒,比如電茶壺裏燒了水,最後又忘記倒進保暖瓶了,甚至還忘記掉自己燒過水了,就這麽燒了兩三遍才想起來。她全然心不在焉,像她這樣碰到交叉感染的例子,真是中彩票大獎的概率。

她閑極無聊隻能靠切水果來打放時間,把蘋果切成大小相同的小方塊,還恨不得在上麵雕個花來展現刀工。正切得過癮時,就聽見大門哢擦一聲被打開,阮湘南看了看時間,才剛剛七點多,可回來得有點早。

餘熙腳步踉蹌地走到她身邊,靠在廚房門上,朝著她笑得莫名其妙。

阮湘南看了她一眼,提醒她:“快別笑了,真的有點嚇人。”

餘熙摸摸臉:“嚇人嗎?”

她的臉蛋紅紅的,眼角也是水光瀲灩,媚色逼人,她一個人笑了一會兒,笑著笑著又忽然哭出來,在那裏又哭又笑:“湘南,我沒有辦法重新開始了,我這輩子就這樣了,被毀了,爛透了。”

阮湘南這時發覺不對,她以前會很快發現,可是現在難免有點感知遲鈍:“……怎麽了?”她發現她身上有酒氣,她可能是喝醉了。

餘熙一下子撲到她身上,呼吸滾燙,語氣卻是飄忽的:“今天出去吃飯,在店門口碰到一個人,他對我說,最近好久不見你,一直都想再來照顧你的生意……我不記得他是誰,真的不記得——不對,可能是人太多了我才記不清……”

阮湘南被她這樣一撲,手上一抖,又切到手指。她這幾天真是可勁地折騰自己的手,要是以前肯定不會這樣疏忽大意。她端起盤子,要把裏麵切好的沾到點血跡的蘋果塊倒垃圾桶。

餘熙正是醉得糊裏糊塗,伸手就去搶:“幹嘛倒掉?我喜歡吃,我來把它們吃掉。”她臉色潮紅,又開始笑:“拿來拿來,你嫌棄它髒了,我不嫌棄,我吃!”

阮湘南避開她的手,直接把蘋果都倒了。

餘熙愣住了:“原來你也嫌棄我……”她頓了頓,又露出傷心的表情:“你嫌棄我當初就不要收留我,我、我走了,反正我活著也沒意思,我這個人多髒啊。”

阮湘南知道不該跟醉鬼認真,但是被她這樣胡言亂語一陣,也有點按耐不住,一把把她推到窗子邊上,打開窗戶,外麵春寒料峭的冷風倒灌進來,吹得餘熙的臉色從潮紅變成了灰白。她難受地皺著眉:“你生氣了?我就知道你也看不起我,可是你又不說,這樣多虛偽啊!你知道嗎?虛偽!”

阮湘南把她推出窗外,強迫她看下麵:“這個高度,跳下去肯定摔得死,最不濟也是植物人,你不想活了,想跳下去嗎?不敢的話,就不要說要去尋死這樣的話。”她鬆開手,轉過身收拾垃圾:“還有後麵那個問題,你應該聽到流言,前幾天那場機場車禍,有一個急救病人是hiv陽性……你也稍微注意點,我還在窗口期。”

餘熙被這樣一折騰,酒也醒了大半,突然抬手捂住嘴:“你是說你——”

阮湘南嗯一聲,又拿出手機來,給卓琰發了信息:“我很抱歉,但是再給我三周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

急診室裏全部都是流感打吊針的人。

卓琰在裏麵走了一圈,也沒遇見眼熟的護士,正好一個護工來看病配藥,他見過那個護工,正是謝允紹的弟弟在住院時幫忙的那個。他走過去,輕聲叫了聲:“阿姨。”

那護工轉頭看見他,也笑開了:“哎呦,是卓先生。不過謝先生早就辦了出院手續回家靜養,你是白跑了。”

卓琰忙幫她拎手上的布袋,溫和地開口:“其實是想問件事。”對方似乎對他並不反感,還衝他點點頭:“你問。”

“前幾天,就是有很多手術的那一天,是不是有個病人……”他當時聽見護士議論,也是聽過就算,可是事後回憶起來,覺得阮湘南的異樣也許是和那件事有關。

“卓先生,你說的那件事太怕人,你不知道吧,那個病人啊,唉,真是誰攤上誰倒黴。”

“那是……怎麽回事?”

“艾滋病啊,還能怎麽回事?”護工搖搖頭,看上去還有戚戚然,“家裏人都說沒有問題,等到化驗出來了又不得不承認,聽說那天做手術的醫生還有劃破手的。”

卓琰跟著對方一起走出醫院,又道:“阿姨,你住在哪裏?我開了車,順便帶你一程。”他開車到一半,有點漫不經心地問:“劃破手的那個醫生是誰?”

護工道:“那就不知道了,院方肯定要保護那個人的。不過做手術的就那麽幾個醫生,總是逃不過去,不是這個就是那個。”

淒清的路燈燈光暈開在車窗玻璃上,卓琰又覺得今天自己會氣成這樣實在有點好笑。他趁著等紅燈的間隙拿出新換的手機來看了一眼,阮湘南給他發了信息,說要等待三周時間,如果是三周,那跟他所想的也能在時間上麵對得上。

他沒回複,直接把短信刪了。她能誤導他,他也可以把這解釋當做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