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味無窮

張胡子有些不以為然:“話是這樣說,但李老爺終究還沒有咽氣,油水足也是一鍋滾油,說不定油水沒有撈到還被賺了一隻胳膊去,據說李老爺當年的同僚好友都還是皇帝老兒麵前炙手可熱的人物,人家打個噴嚏,烏州城就會發一場洪水的。”

李老頭倒是歎了一口氣,很是擔憂的樣子說道:“哎,話是這麽說,但那李老爺人家是寡婦死了兒,沒指望的人了,不過是一口心血不死,不願意瞑目,積攢了這麽多年的萬貫家財,眼看著他若是眼一閉腿一登就不知道姓甚名誰了?白熬著罷了,就算是那些大官肯來過問,過問之後又待如何?還不都是一樣的結果?”

謝湘不禁點點頭:“哦,在下明白了,這些人之所以折騰不休,其實就是等著李老爺咽氣,隻要李老爺咽氣了,他們就可以瓜分李府的錢財,然後,官府也就可以結案了,大家也就消停了,至於什麽凶手不凶手的,也沒什麽要緊了。”

李老頭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道:“還是秀才心明神清一語中的,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嘛,誰是凶手早就擺在那兒的,倒是每日裏公堂裏拿喬作勢,驅使的一般捕快公人沒頭蒼蠅似的,他們那起人一時急了,可不就胡亂拿人?”

李老頭為著自己侄兒是那幫子捕快的頭兒,心裏明知道那幫子捕快都在借著公事的由頭不幹人事,嘴裏也不好去貶損,隻得這樣含含糊糊的遮掩著,把些過失推給官府太爺得了。

艾葉聽著李老頭的話,心裏頓時想到,這老頭兒還沒有那個李捕頭爽直,明明就是那幫子捕快在為非作歹,卻硬說是公堂老爺給逼的?

如此琢磨著,忽然的就對這個李老頭不快起來。

幾個談話的大人哪裏去注意愛樂團一個小孩子的心思?謝湘便也點點頭:“他們身不由己也是有的,隻是……不知道那位李爺爺無故被捕快抓起,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艾葉聽到謝湘提起爺爺,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滿心的激憤,衝口而出道:“那些捕快老爺都是大壞蛋,專門欺負我們平民百姓!”

張胡子急忙嗬斥道:“小孩子不要胡亂說話!你知道什麽?”

李老頭早就變了臉色,謝湘見勢不妙,趕緊站起來給李老頭鞠躬賠禮道:“老爺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孩子是情急了,口不擇言,倒會一棒子打死一幫子人;隻打在下進了烏州城,就聽見說李捕頭可是個大大的好人……

然後回頭給艾葉使了一個眼色,又對滿臉不快的李老頭說道,“再說,我聽說那位李爺爺被抓和李捕頭也沒什麽瓜葛,李捕頭並不知情,而且還一直為了這事幫我們奔走……”

艾葉癟癟嘴,有些委屈的辯解道:“我……我說的是那些專門欺負我們平民百姓的壞蛋捕快,李大叔,還有那個陳大叔,都是好人。”

張胡子頓時笑了起來:“他媽的,這熊孩子,說話含含糊糊的可真傷人,老爺子您可別多心,聽見了吧,原來他罵的是那些混賬的公人,別說您家的侄兒,感情老陳在他心裏都是好人了,這事兒我清楚,那天老陳不過就和李捕頭在一塊吃酒,哈哈哈哈,我說老李好好地怎麽忽然就成了大壞蛋呢?”

李老頭平生最金貴的就是這個侄兒的名聲,知道自己侄兒平生也並不那麽幹淨,就存心護短的厲害,即使艾葉是個小孩子,忽然當做他的麵罵李捕頭是大壞蛋他也不樂意。

及至聽見謝湘和張胡子這樣作好作歹的解釋搪塞,艾葉又這麽一說,臉上才漸漸地和緩下來。

“不是小老兒存心護短,隻是我那侄兒最純孝忠厚不過,心眼又實,卻總是要背了為非作歹的黑鍋,倘若他真要坐牢什麽為非作歹的事情,小老兒這裏他先就過不去,再說,但凡他心狠些,我們爺倆也不至於就守著這所小院子,張大爺你是烏州城呆久的,你看看那些走公堂的,那個不是高屋大宅三妻四妾的?”

李老頭說道這裏,倒也真感慨起來,忍不住搖搖頭。

張胡子趕緊點頭道:“老爺子你這話可真是一點不假,我們也就是為著這點把老李和老陳敬重的不得了,所以你老爺子在烏州城才活的有麵子嘛。”

張胡子的馬屁終於拍得李老頭感到舒服了,也為著替自己侄兒表白,李老頭忽然用一種推心置腹的口氣更加神秘的對張胡子和謝湘說道:“說起我侄子去找陳捕頭,其實還是為了那李府的事情……”

張胡子其實對李府的事情並不感興趣,但是為了等著李捕頭,隻好沒奈何的繼續聽這糟老頭子八卦,於是便在臉上掛了敷衍的笑;倒是謝湘,不知道為什麽,卻是滿臉興趣,一副想學包青天斷案似的,好像要從李老頭口中聽出個什麽蛛絲馬跡來?

其實謝湘也是沒辦法,那位李捕頭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如果掃了真要這位李老頭聊天的興致,幾個人那就沒辦法再繼續等下去了。

如果不在李捕頭家裏等消息吧,謝湘又不知道該帶著艾葉去哪裏?

在張胡子那裏艾葉會更著急,回落芳院也不行,想到何紅藥吳大娘如狼似虎的那些人,謝湘總覺得艾葉一個小孩子家不應該呆在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

特別是夏雪宜,謝湘想想就覺得別扭。

想到他和夏雪宜之間莫名其妙的發生的一切,謝湘羞愧之餘,總有一種自己腦袋被驢踢的感覺。

他不敢去正視自己的內心:他情願帶著艾葉在外麵延捱著,何嚐不是想能躲開夏雪宜最好躲開些?

而且,他更不願意叫艾葉發現他和夏雪宜之間那種叫人無法啟齒的糾纏?

但是,想到夏雪宜那麽一副隨心所欲的樣子,明明知道何紅藥站在門外,照樣肆無忌憚,艾葉不過是一個不相幹的孩子,想來夏雪宜更不會去顧忌。

謝湘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臉上卻是興致勃勃:“哦?老爺子不妨說來我們聽聽?”

李老頭又端起他那盞醒木似的茶盞抿了一口:“我也就聽他回來嘮叨的,原來陳捕頭竟和李府三姨太吳奶奶的親隨是兄弟……”

“吳奶奶?”

謝湘突然覺得有些心念意動,口中不覺的重複了一下。

“是啊,那位吳奶奶年輕俊俏,原是李老爺最得寵最厲害的一房妾室,這烏州城坊間都有悄悄地說法,李老爺子嗣如此艱難,全是因為這位吳奶奶自己生不出兒子,所以但凡又丫頭夫人懷了身孕,總要千方百計的害掉……”

張胡子故意的砸砸舌頭搖頭道:“乖乖的,這麽厲害,不怪人說青竹蛇兒口黃蜂肚兒針,最毒婦人心;不過老李去找老陳幹什麽?難不成叫老陳要他兄弟去揭發那位吳奶奶?”

李老頭笑道:“那倒不是,吳奶奶的那個親隨是個有名的死忠,打從小就跟著吳奶奶的,連李老爺都不曾忌諱的,現在李府鬥來鬥去也就是二姨太要出頭,想要逼走這位吳奶奶。”

謝湘聽著這簡直堪比宮鬥似的曲目,心裏想卻是,這古人簡直就是錢多了給鬧得。

“但是想要逼走這位吳奶奶可沒有那麽容易,想當初,這位吳奶奶連大夫人都給鬥死了,都說李府大夫人就是給她故意氣死的……”

李老頭說道這裏,突然在臉上出現了一抹和他年齡極不相符的鬼鬼祟祟壞笑,對謝湘和張胡子擺擺手,示意他們把腦袋湊過來,然後才神秘的說道:“這位吳奶奶仗著自己年輕貌美,竟然勾引了當時年僅十五歲的李府公子,還故意叫大夫人看見……”

“你們想想,大夫人可不氣死了?如果去李老爺麵前揭發吧,又是她不諳世事的親生兒子;如果不做聲吧?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一世心血就白白的毀了……那位青春年少的李公子走火入魔一般,被自己的小娘迷惑的神魂顛倒,竟然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認了,一句勸也聽不進去。”

“想不到烏州城第一大戶竟然還有這樣肮髒的事情?”

這下連滿臉敷衍的張胡子也來了興趣,忍不住驚訝的說道。

看見連張胡子都震撼了,李老頭很得意:“可不是,就為著大夫人投鼠忌器,這位吳奶奶就更加的有恃無恐,二姨太原是不得寵的,又一味裝賢惠,做出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大夫人原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嬌小姐,何曾受過這樣的齷蹉氣恨?一來二去的,就給作踐死了。

“哎呦,這可真是一件叫人死不瞑目的事情,一個狐狸精不但占了自己男人,還連親生兒子也霸占了去,嘖嘖嘖,奇聞,奇聞,老爺子,今天若不是聽你談起,真枉我張胡子在烏州城混了這十幾年。”

張胡子嘴裏嘖嘖的讚歎。

李老頭對李府的豪門深宅**曖昧大起底,頓時叫這個本來就有些邪惡的幫閑感到回味無窮起來。

要知道這可今後張胡子和別人上佳的茶餘飯後談資。

要知道這些話如果擱在從前,估計打死李老頭他也不敢瞎說的,否則烏州城街頭巷尾還不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啊?李老爺早就叫人割了他的舌頭;還輪得到他張胡子今天才聽見李老頭神神秘秘的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