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芒鞋千裏江湖路 第十七章 無法啟齒

當黎雪薇和翠兒走進一處茂密的紅柳樹林,周圍又都是茂盛的莊稼死,這些人再也按捺不住,互相擠眉弄眼一下,便一起上前攔住黎雪薇主仆。

為首兩個膽大的一邊滿嘴汙言穢語的調笑著黎雪薇,一邊就開始動手動腳拉扯起來。

這時黎雪薇才明白,這些紈絝子弟不僅僅是跟在她們身後的幾條狗,到了無人的地方,還會變成齜牙咧嘴的餓狼。

自己這麽草率的就帶了一個小丫頭出來是多麽輕浮的一件事情。

黎雪薇開始還算是鎮定,勉強的大聲嗬斥著他們,並且一本正經的報出她是李府二姨太太的名頭,希望他們能懼怕李府而停止對她的非禮。

翠兒卻嚇得直嗚嗚的哭。

不曾想這幫子色迷心竅的紈絝子弟根本就在乎眼前的女人是誰家的小老婆,聽黎雪薇說自己是李老爺的二姨太太時,這夥人反倒更加的放肆了。

因為城裏都知道李府的二姨太是個李代桃僵的笑話,李老爺弄了毛都沒有長全的小丫頭進府,其實隻是為了霸占那丫頭漂亮**的親媽。

想不到他們今天遇見的就是這個街頭巷尾議論不休的妙物兒。

幾年過去了,黎雪薇都忘記當年那些混蛋到底都對她說了些什麽讓她屈辱的想死的話,她隻記得拉扯之中她很快就被那些人按在了紅柳樹林裏的空地上……

就在她身上的裙衫被那些人一起撕開,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的認命的準備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從紅柳樹林裏竄出來一個愣頭愣腦的莽漢。

“你們都給大爺我放開!”

莽漢粗著喉嚨打雷一般的怒聲吼道,手裏揮舞著的一根粗大的紅柳樹棒沒頭沒腦的向那幫子惡棍砸去。

莽漢看起來也很年輕,力氣卻很大,一棒子砸下去竟然倒了兩個首當其衝的惡棍,其他的人嚇壞了,頓時放開黎雪薇,呼啦一聲做了鳥獸散。

原來這幫子紈絝少年隻會在城裏尋花問柳,有些還是學堂裏讀書的不成器學生,見黎雪薇年輕漂亮又隻帶了一個小丫頭才仗著人多勢眾想欺負占有,並不是一幫子擅長好勇鬥狠之輩。

現在突然遇見一個路見不平的大漢,竟然一棒子砸到兩個,其他的人哪裏還有心思去和這個莽漢打鬥搶女人了?滿腔的欲/火化作冰水,隻恨爹娘給的腿短,生怕跑得慢了也被砸趴下了。

被莽漢一棒子打倒的兩個為首惡棍見同夥都被嚇跑,也顧不上和莽漢理論,趕緊爬起來也跌跌撞撞的逃開了。

莽漢也不去追趕那些惡棍,粗著喉嚨對雙手捂著眼睛哭泣的翠兒喝道:“快扶你家奶奶起來,老是哭個什麽勁兒?”

原來黎雪薇身上的裙衫已經被那些惡棍拉扯的帶扣盡散,渾身白花花的肌膚十有**都暴露了出來,甚是不雅。

翠兒拿開捂著眼睛的手,慌忙才去替黎雪薇拉上淩亂不堪的裙衫,扶著躺在地上的黎雪薇慢慢坐起來。

“咦,這位奶奶,我好像認得你,你不是……黎大爺家的女兒麽?”

手裏拎著木棒的莽漢突然看著黎雪薇又驚又喜的叫喊道,還在哆嗦的黎雪薇才看見他手裏的木棒上還帶著新鮮的枝葉,顯見是臨時折斷下來的。

莽漢看起來很有一股子氣力,否則那麽粗的樹幹不是輕易就可以折斷的,但是莽漢粗壯的身體上卻是衣衫襤褸,而且一張濃眉環眼的臉上也全是菜色。

“你是?”

黎雪薇努力的搜索著她對老家所有故人的一點可憐記憶,卻實在是想不起這個莽漢到底是誰?

“我就是往年與你兄弟一起堵住河水抓魚的王狗子啊。”

莽漢滿臉的不好意思了,撓撓頭趕緊的對黎雪薇啟發道。

“謝謝你救了我……”

不管這個人是王狗子還是張狗子,黎雪薇還是衷心的向他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謝意。

王狗子倒也憨厚,嘿嘿笑道:“奶奶貴人多忘事,敢是記不得我了,我還給奶奶采過野酸梅子吃呢。”

瞬間,黎雪薇就被王狗子這句話給觸動了,她忽然記起一個濃眉大眼虎實可愛的小男孩。

“奶奶你看看,我這兩顆虎牙,當年你還笑話我長了兩顆老虎牙……”

王狗子一邊說一邊對著黎雪薇齜起滿嘴的大板牙,黎雪薇忍不住笑了。

原來王狗子一家是臨近莊戶的另外一個東家佃戶,王狗子和黎雪薇的兄弟一樣,都是自家東家的放牛娃。

這些放牛娃會為了爭奪一塊水草豐美的地方打架,也會成為好朋友,王狗子和黎雪薇的兄弟可能就是後一種。

但是,黎雪薇家因為得到東家老爺的特別的“眷顧”,不但日子逐漸富足,黎雪薇的兄弟最後還進了學堂,年紀大了之後,幹脆給一個安徽來的商人做了賬房先生,到外地經商去了。

但是王狗子就不一樣了。

田畝上連年的歉收,穀子連東家的租子都交不上,最後,東家幹脆收回了他們租種的田地。

沒田可種的王狗子父母隻能出門逃荒要飯,留下王狗子一個人給東家放牛吃一**命的飯。

現在王狗子已經長大成人成了東家扛活的長工,他出去逃荒要飯的爹娘估計早就連骨頭都沒有了,今兒正一個人被東家分派在附近的田裏薅草幹活兒,忽然遠遠的瞅見黎雪薇主仆被一幫子混蛋欺負……

自從回了那次娘家之後,黎雪薇一直封閉沉睡的心潭忽然之間就被莫名其妙的撩動了。

她常常會不由自主的去想那個叫王狗子的可笑莽漢,仔細的去回想他小時候那副憨厚可愛的模樣,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大大的虎牙,髒兮兮的手中捧著幾十顆鮮豔豔的野酸梅,滿臉巴結的笑著對她遞過來……

翠兒忽然也變的多事起來,會常常悄悄地帶進些外麵的東西,這王狗子膽兒也真是賊大,明知道黎雪薇是李府的二姨太太,還是從第一次試探性的幾個嫩甜玉米棒,接著便是源源不斷的奉給了。

一小包酸甜紅彤彤的山楂果,一小藍從山裏采摘的毛栗子……雖然都是不值錢的東西,倒也貴在新鮮有心。

李府從來不缺吃的,但是沒有這麽些黎雪薇久違的吃食。

“那個人說給奶奶吃著玩的,就當他替奶奶的兄弟孝敬奶奶的一樣。”

黎雪薇笑了:“就憑他,也配當我兄弟?”

話是這麽說,日子久了,以訛傳訛的,漸漸地李府都知道二姨太黎雪薇外麵有這麽個娘家兄弟。

有時候黎雪薇想想便也惱了,王狗子這個王八蛋的,這樣大膽,一定也是聽了外麵那些什麽李代桃僵的話!

但終於又恨不起來,因為整個烏州城,除了膽大包天的王狗子,再也沒有哪個男人敢於這樣不棄不餒的明著暗著的對她用心獻殷勤。

最後,黎雪薇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念頭,反正自己渾身上下都已經被他看了去……何況又有了李老爺那話兒,自己就願意立個貞節牌坊,未必有人肯相信,有人肯承情!

彼時黎雪薇的母親和父親都已經相繼去世;黎雪薇的母親忽然在一天夜裏悄悄地懸了梁,當時她兒子忽然不辭而別的離家出走,在李府的女兒又派人去接她來府上。

這個姿色還是尚好體態依舊風流的女人告訴她女兒派來的人說自己身子有些不適,過幾天再進城。

但是那些仆人並不肯聽,強要著趕緊啟程,定說奶奶那裏有很急的事情。

老爺此刻府上像一條團團轉的**老狗,今天他們若是帶不去這個可以替老爺消火解燥的尤物,都別想過夜了!

但是,佃戶的女人終於變了臉色,走進自己房間,一言不發的躺在**。

當年的逼仄的茅草房如今已經是一所小小的青磚四合院,李老爺待這女人其實不薄。

李府的仆人見親家奶奶好像真有些不對勁兒,也不敢過分的勉強,隻得留下轎子,先回去複命,免得老爺等得不耐煩了他們也是一個死。

但是,第二天李老爺得到的卻是那個女人已經懸梁自盡的噩耗。

李老爺砸爛了書房裏整整一個架子上的珍稀玉器古玩。

聽見母親去世,黎雪薇竟然並無多大悲傷,連奔喪都沒有回去。

母親對於她來說,隻是一個終身都令她無法對人啟齒的屈辱。

黎雪薇倒是回去狠狠的哭了父親一場;她可憐的父親,妻離子散,女兒也不大親密,不到一年便抑鬱而終。

忽然有一天李老爺又踱步走進黎雪薇房中,向黎雪薇問道:“聽說舅爺回來了?”

黎雪薇心中一驚,不知道李老爺這話是從何說起。

她那個兄弟為著自家見不得人的醜事,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會烏州的了。

“你何不叫他也進城了?強似你一個人在這裏冷冷清清的。”

李老爺說完便又踱步出去。

黎雪薇思考了幾天,終於叫人去把王狗子叫了來。

李老爺說得對,兩個人總強似一個人冷冷清清。

從此以後,長工王狗子搖身一變成了李府的舅爺黎剛。

好在這個“娘家兄弟”有一種好,那就是對黎雪薇的死心塌地唯命是從。

除了黎雪薇偶爾“高興”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這個人再渾,看見黎雪薇總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個“太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