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輸的一塌糊塗

謝湘才明白這老頭兒為什麽可以如此的神奇的對人察言觀色,出口成章的給人看相了?畢竟一家客棧的老板每天迎來送往的,見多識廣也是有的。

他趕緊麵露感激的對老頭兒點點頭,現在謝湘也沒啥選擇的了,就算是這老頭是開黑店的,從狗群裏救下他隻是為了給自己攬生意,他也隻好跟著去了。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種好處,這老頭既然是家客棧老板,自己就不用再感激他茶水收留之情了。

謝湘立刻想到,待會多給他些銀子,算是答謝他從狗嘴裏救出了他吧。

老頭告訴謝湘自己姓葉,這地方叫葉家村,就是一個小店頭兒,是烏州通往湘水的必經之路;有些經烏州去湘水再往南邊去的客人,或者從湘水那邊過來的,偶爾都會在這裏打尖過夜。

謝湘告訴老頭兒自己是臨淮人,老頭兒立刻點點頭:“臨淮離這裏沒有多少遠啊,那裏也是個好地方,挺熱鬧的,我年輕的時候經常過去,自從在這裏落戶以後,弄了這小客棧就和拿根繩子給我拴住了似的,哪裏也去不得了。”

說話間,葉老頭就把謝湘領進自己的小客棧裏了。

謝湘跟著葉老頭走進一個掛著一個散發著微弱光芒的風燈木頭門;那盞風燈就是客棧的標誌。

走進去門裏,倒是一個比較寬敞的大院子,可以看見一溜狹長的幾間夾草帶瓦的矮小房舍。

葉老頭把謝湘帶進院子裏一間接待客人、加上可以用餐的正廳院屋,這間院屋比較寬敞,裏麵木頭櫃台上亮著一盞不甚明亮的豆油燈,屋裏有些雜亂陳放的小桌子和矮板凳。

謝湘不自覺的往裏麵的暗沉沉的房舍打量了一眼,都是一些有著黑烏烏木頭門、好像連窗戶都沒有的小房間,有的房間裏傳出幾聲咳嗽聲,還有的房間傳來很大的呼嚕聲和咬牙切齒的磨牙聲。

這些聲音讓謝湘想象各種豐富各種恐怖苦逼的大腦皮層稍微的消停平息了一些。

“秀才,你先坐下歇歇,我去廚房給你弄點東西吃,瞧你樣子,一定是餓壞了。”

葉老頭不愧是開客棧的,他並沒有緊接著去打聽謝湘姓甚名誰,而是很體貼的想到奔波了一夜的人肯定是饑餓疲憊交累,沒有什麽比一碗熱氣騰騰的食物更叫他們感到感激的了。

所以,就算是葉老頭準備給謝湘弄一碗下了蒙汗藥的食物,謝湘也還是趕緊又給葉老頭鞠了一個躬:“多謝葉大叔,有碗熱麵條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葉老頭笑道:“我這裏還真沒有麵條,隻有我剛起來熬的一鍋粥;像昨天晚上過來的客人,好像也是你們臨淮城裏的,都是自帶的酒飯,我給他們熱一下收拾收拾就好了,秀才你隻好委屈將就一下了。”

謝湘頓時有些訕訕的,慌忙解釋道:“有粥也很好了,我就是隨口說的,其實,我是怕大叔您麻煩……”

一邊說一邊就想從懷裏摸出那錠銀子了。

他還沒有怎麽來得及去消化葉老頭的話,葉老頭告訴他,這個小客棧裏還住著一些臨淮城裏的客人。

原來,在謝湘的念頭裏,盡管他在臨淮城裏也呆了很久,他個人的感覺他不過還是謝家村一個去縣學打打醬油的角色,那些臨淮城裏的商賈官吏也好,販夫走卒也罷,其實和他都沒有什麽幹係的。

所以盡管葉老頭告訴他,店裏還住著他的臨淮老鄉,驚魂甫定疲憊迷亂的謝湘都沒怎麽想去仔細打聽。

多費了口舌打聽了又能如何?臨淮城的人多了去,就算是他的老鄉,和他又能有什麽關係呢?

而且謝湘又不是一個話嘮的人,失魂落魄之下,更是萬念俱灰什麽也不想去關心的。

甚至,他更不願意遇見曾經認識的人,如今自己這副蓬頭垢麵潦倒不堪的樣子,叫那些曾經隻認得他意氣風發風度堪堪的人會怎麽去想他?

他現在隻想吃點東西,好好的歇一歇,然後看看能不能雇個腳力什麽的,輕鬆一些的返回謝家村。

先回家憩息一段時間,好好的修正一下淩亂的心境才是正經事情。

“無妨,你可以先喝些米粥墊墊,等我忙完了,你想吃什麽我再給你弄也是一樣的,不過你的自己掏銀子,我這客棧隻收客人的店錢,不管客人夥食的。”

帶著謝湘走進客棧,葉老頭便已經看見謝湘雖然滿臉風塵疲倦,舉止卻是透著一股子器宇軒昂,並不是猥瑣流民之輩;看樣子不過是暫時遇到了什麽倉皇失措之事,所以便不由地和氣了許多。

謝湘趕緊連連點頭,表示感激不盡。

看著葉老頭自顧走進旁邊的廚房,便走到院子裏的一口水井旁邊,想掬些清水洗漱一下。

水井對過有一顆高大的梧桐樹,在梧桐樹下麵堆著不少捆紮的整整齊齊的貨物,不知道裏麵都是些什麽東西,想來便是一些住店客人的貨物。

隨便的洗漱了一下之後,謝湘又返回到院屋裏坐下來。

現在謝湘已經慢慢地定下了心;從和葉老頭的交談,整個客棧裏那些酣睡的聲息,還有這些貨物都可以證明,他現在落腳的地方應該就是一家很正常的鄉村小客棧。

再說了,天看看的都要大亮了,就算是會有殺人放火包人肉餃子的事情,這會也不好幹了,除非這個小集市是整個的一個專做攔路打劫的黑市。

不過,這地方看起來倒也不像,如果真是那種詭異的地方,絕對不會養著那樣一群吼起來驚天動地嚇死人的看街狗群的。

所以說來謝湘的運氣還是不錯的,總比被惡狗驚嚇了一番之後還給人包了人肉包子的強。

雖然謝湘又有些狗血的想到,估計像自己這種本來就處於驚恐萬狀之中奔突一夜,又差點被惡狗嚇死的人,肉一定是又酸又澀,做了肉餡肯定也是很難吃的……

胡思亂想之中,葉老頭已經給他端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米粥和一碟撒了幾粒黑芝麻的鹹蘿卜條。

“米粥還沒有熬好透,先將就喝點定定神吧,哎,瞧你瑟瑟發抖的樣子……你慢慢喝,我還要趕緊去給客人準備茶水去,一會兒他們就該起床了。”

葉老頭看著唇白麵青的謝湘,憐憫的說道,並且忍不住還搖搖頭。

一個文弱秀美的書生總是容易叫人同情的,特別是有些年紀容易產生悲憫情懷的人,更願意去救助這樣的人。因為一個文雅羸弱的書生是不具有攻擊性的,所以特別會博得別人的善意。

“謝謝你葉大叔,你趕緊去忙吧,對了,葉大叔,你這裏還有沒有空的房間了?我也想住一間好好的歇息一下。”

謝湘看著麵前米粒還沒有完全飽脹開的米粥,除了感覺到胃腹極度饑餓的**,更是強烈的感覺到兩條腿兩隻腳比上次山野遭遇野狼以後,似乎還要疲累酸麻、傷痛難耐無處安放。

“房間自然有,你先趁熱把粥喝了,待我忙過一會兒便帶你去。”

聽見謝湘說是要住店,葉老頭立刻露出習慣性的笑臉和好脾氣,似乎完全的忘記了這個隻是一個他剛從狗群圍攻裏救下來的落魄秀才;他兜裏有住店的銀子麽?

也是鄉下人,總是要比大城鎮裏的人厚道些,如果謝湘兜裏真的沒有一文錢,估計葉老頭也隻能暗自說幾句晦氣,也就罷了。

人生在世,總會遇見那麽幾個不稱意的,也就計較不了那麽多了。

待葉老頭忙過大大的一圈,給客人們準備好洗漱飲用的茶水,騾馬勻一遍快要上路的草料飲水;再返回院屋,卻看見那個被自己施舍了一碗米粥的年輕秀才已經趴在飯桌上的那隻空碗後麵沉沉睡去了。

客人已經陸陸續續的起床了,有急性子的不停的在呼三和四,要東要西,要結店錢,葉老頭奔走不迭,哪裏還顧得上去去帶謝湘房間裏安睡?隻好暫且叫他在院屋裏趴一會了。

謝湘本來隻想趴上一小會兒的;葉老頭忙的腳不沾地的,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去催著老頭兒帶他去尋個房間好好的安生睡下。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方才葉老頭絮絮叨叨的“好像也是你們臨淮城裏的……”的那句話的暗示,恍恍惚惚之中,謝湘竟然好像聽見了小薊在哪裏很大聲說話的聲音。

迷迷糊糊地,謝湘也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在哪裏?卻感到心頭不覺有些喜歡,既然小薊在,那麽劉商肯定也在的。

瞬間,他完全忘記此刻自己身處狼狽不堪境地的尷尬羞愧,頓時有種遇見了親人的感覺。

可是,他卻聽不清小薊到底在說些什麽?也看不見劉商在哪裏?謝湘很著急的四處去看,卻覺眼睛怎麽也無法睜開,真是困倦的厲害。

小薊的聲音卻好像越來越吵了,這讓謝湘覺得很奇怪,似乎,小薊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低聲下氣的;他的主子劉商很威嚴,所以謝湘一直覺得小薊始終都是個很機靈很有眼色的小廝。

他很努力的思索了很久,終於才記了起來,劉商在外麵趕車的;怪不得他無論如何都看不見劉商。

謝湘想到這裏不覺有些想笑了,這個善於投機取巧八麵玲瓏的家夥文思總是差他一籌的,剛才是被他用了激將法與他聯句,輸的一塌糊塗,隻好願賭服輸的給他們做了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