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笑得不像樣子

隻是,不知道劉商這架豪華的車駕裏麵是怎麽弄的?謝湘怎麽躺怎麽坐都覺得不舒服,好像還顛簸的厲害,叫渾身上下都疼。

謝湘覺得自己繼續掙紮著,想坐的舒服點,但他發現劉商這輛該死的馬車裏,不是咯著了他的胳膊就是伸不開腿,要麽就是自己的腳被薑清死死的壓著;又麻又疼。

還有那個鄧遠,則很沒有意思的一直用他那柄象牙骨的扇柄惡作劇的死死地抵著他的肋下,疼的謝湘想死。

謝湘充滿痛苦的一直想坐的舒服一些,媽的,劉商竟然把馬車趕的這樣快,超過謝湘所見過的最好的車把式,好像急著去什麽地方搶繡球。

馬車一直晃一直晃,晃得謝湘根本就沒辦法去保持身體的平衡,頭暈的厲害。

這個王八蛋真是別有一功,除了書讀的不好以外,真是做什麽像什麽啊。

謝湘禁不住伸手去扶住自己的腦袋,不料卻摸了粘唧唧的兩手,血,鮮豔的粘稠的血啊,天呐,這那是他謝湘的腦袋啊?分明是那個李小小的婢女春花的磕破的可怕的額頭。

玩了玩了,李家那夥不要臉到登峰造極的婢女家奴,他們急吼吼的在為自己患有癲癇病的小姐胡亂的拉郎配呢,自己這是幹嘛?竟然昏了頭去摸春花的額頭啊?

“謝簫玉,李小姐是因為你才犯得病,我看你還是趕緊送她回去,痛痛快快的做了李府的乘龍快婿吧。”

一腳踹開了李府一個糾纏不休家奴的魏方雙手叉腰,一隻腳踏在一個凳子上,睥睨著眼睛,很爺很霸氣的對他冷笑道。

李府的婢女家仆頓時就拖過那個披頭散發麵目猙獰的李小小鬼哭狼嚎一般對著他圍攏了過來。

瞬間,一股鋪天蓋地的寒意便整個的籠罩住了謝湘,他再也不複往日的揮灑自如雲淡風輕了,而是惶恐萬端可憐巴巴的回目尋求援助者。

他看見很多似曾相識的麵孔都在交疊著對他露出冷淡地幸災樂禍地落井下石般的笑容,他們居然都齜著白白的牙齒對他笑。

就像他遭遇過的那些山野之中的野狼,對他群起圍攻的看街狗。

魏方身後站著劉雄,鄧遠和薑清一起狼狽為奸似的對他擠眉弄眼,尤其是羅嘉,竟然和劉商手挽著手,並且還充滿惡意的對他點著頭,好像在說:“謝湘,你不是慣會目空一切,凡事自詡高人一籌的嗎,今天我們可真是救不了你的了。”

“羅嘉……”

謝湘不自覺的對著羅嘉絕望的悲鳴了一聲,就算是全世界拋棄了他他都能接受,但是羅嘉竟然也會這樣的對他,真叫謝湘感到萬念俱灰了。

羅嘉冷笑著:“我要去做功課了,夫子暗地裏給了我五篇八股文叫我去拆,夫子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謝湘再也不敢對著羅嘉露出肆無忌憚的嘲諷了:夫子就是偷偷給你五百篇八股文叫你去拆,你也拆不出美人如玉黃金累屋的。

翻著白眼犯著癲癇病的李小小已經對著他撲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抓住他的胳膊拚命的搖撼著,一迭聲的叫喊道:“簫玉簫玉謝簫玉……”

謝湘痛苦萬狀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一片刺紅讓他覺得他肯定悲催的洞房花燭夜了。

“謝簫玉,快醒醒,謝簫玉,真的是你嗎?喂喂,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哎呀,奇了怪了,簫玉你不是去了江南了嗎?這麽會流落到這裏的?”

竟然……是劉商的聲音。

吃驚不小的謝湘頓時便張大了還有些茫然的眼睛,盡管整個困倦已極的大腦還有些混沌恍惚疼痛欲裂,他終於還是清清楚楚的看見站在他身邊拚命抓住他的胳膊搖的竟然真是劉商。

謝天謝地,驚魂未定的謝湘暗自慚愧的叫了一聲,幸虧不是那個可怕的李小小,自己也並沒有真的被人抓郎配。

那滿眼的刺紅不過是初升的朝陽灑落在偌大的院子裏又照臨進寬敞的院屋裏,晃得謝湘頭暈。

而劉商的身邊正活靈活現的站在如假包換、滿臉驚訝關切的小薊。

怪不得他方才的夢裏全是小薊的聲氣。

謝湘趕緊又使勁的揉了揉自己簡直無法睜開的眼睛。

“小薊說了我還不敢相信的,昨天我才去看過伯父大人……怪不得他老人家含糊其辭的,簫玉,你怎麽弄成這副模樣?”

不過才幾日不見,謝湘竟然弄成這副憔悴消瘦到不成人形的模樣,特別是那種茫然惶恐的眼神,差點沒叫劉商嚇死,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劉商直覺得謝湘一定是遭逢了什麽可怕的大劫難,才生生的把個俊逸少年折騰成了個千裏落魄人。

想到不久前二人在縣學謝湘的寓所對弈的時候,自己還在心頭對著這個人喃喃的念叨著什麽聰慧多才,龍章鳳姿的鬼話,現在再眼前這個失魂落魄一般的人,可不是個莫大的諷刺?

好像在突兀之間,就叫人窺見了人世的無常,行路的猙獰。

看著劉商充滿了不解和憐憫的神色,揉了好一會眼睛的謝湘才“曖呀”了一聲,慢慢地緩過神來。

“雲姣……”

一語未了,謝湘差點連眼淚都要下來了。

被他自己揉的發紅的眼眶恰到好處的蘊氛了一些淚光。

謝湘想站起來,但是雙腳卻處於死血酸麻腫脹狀態,扶著麵前的小桌子,竟然不覺哎喲一聲,渾身痛苦之情溢於言表。

劉商趕緊又把謝湘扶在凳子上坐下來,連連的安慰道:“別急,別急啊,簫玉,快坐下,你是趴久了,一時之間腳就酸麻了,不妨事,先坐下,慢慢說,這到底是怎麽啦?我們不過才分別幾天,你怎麽竟然會變得這樣形容憔悴?”

又回頭對小薊吩咐道:“趕緊去準備一盆熱水,送到我的房間裏去,把我幹淨的衣服準備一套……可能有點不大合身,暫時先將就一下吧。”

謝湘又跌坐在凳子上,才羞愧不已的看見自己竟然襪履爛汙不堪,身上袍子亦是被那條大狗給撕裂了幾道口子,整個的伺候倉皇潦亂。

“雲皎,你……怎麽會在這裏的?你昨天去過我家了?我爹……他可安好?”

謝湘終於勉強的鎮定住了自己心潮澎湃,用一種還算是能自製的語氣虛弱而又百感交集地慢慢問道。

“還不都是那場雨給鬧得,我父親成天介發脾氣,我想著你既然已經出門了,我何不也尋個借口出門轉轉?便和父親商量了,把庫房裏那些堆積的貨物運到湖廣一帶,那裏為著海疆封道,各種貨物都很緊缺……伯父大人身體還很硬朗,也挺健談的,我可是深受了一番教導。”

劉商趕緊對謝湘說道,語氣之中倒也沒有揶揄之意,謝湘不覺苦笑了一下。

他也知道,自己的老爹做了一輩子塾師,可不就是那個喜歡說教的脾氣,逮誰就教育誰實屬正常。

未及答話,便有一個年老的管家過來,恭恭敬敬的對劉商說道:“公子,早餐已經妥當了。”又打量了一眼形容憔悴的謝湘,似乎咽下繼續催促的話語。

“嗯,我知道了,劉叔,你先叫夥計們吃飯吧,這位……就是我昨天專門去他家裏拜訪告辭的謝公子,謝公子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煩,所以我還要稍等一會兒。”

劉商溫和的對管家劉叔說道,看得出劉商很尊敬這位老人,並沒有真的把他當做下人看待。

劉叔的臉上頓時也出現了和小薊一樣的驚訝關切神色,趕緊過來對著謝湘行了一個禮:“請恕老奴有眼無珠,不知道這位就是謝公子,那行,請公子先和謝公子說話便是,我去吩咐他們先吃飯,再等著公子的示下。”

劉商點點頭,對有些不安的謝湘眨眨眼睛,低低的笑道:“簫玉,看來我們才真是拆不散的緣分,我還想著先把這些貨物出手了,再轉道去江南尋你呢,想不到出門第一夜你就坐在這裏等著我,這下好了,我再也不愁接下來的一路愁苦無聊了。”

劉商頓了一下,做出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狎昵的說道,“你那條大龍的仇 我可一直念念不忘,這會我可得逮住你好好的請教請教。”

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激頓時就湧上了謝湘的心頭。

謝湘知道劉商這樣說完全是為了安慰他;叫他不要因為一時的落魄無措就讓兩個人彼此生分,不管謝湘遭遇到了什麽事情,現在遇見他了,他都會替他一力承當的。

確實,同窗之誼發小情分那才是最重要的,不需要多餘的解釋。

“雲皎,謝謝你……還累你去我家裏照看我爹,叫我真是愧不敢當。”

謝湘還是心有戚戚,劉商卻微笑道:“幾日不見,你就和我生分起來了?當初是誰鄭重其事的把伯父托付與我的?不過,我是有些不舒坦你,其他的倒也罷了,你這明明的是要往湖廣去的意思,怎麽偏告訴我說要去蘇杭呢?”

謝湘搖搖頭,抽抽鼻子歎了一口氣:“哎,一言難盡,我哪裏想要去騙你了?我幹嘛要去騙你?都是我爹……”

聽了謝湘三言兩語簡單的說了他是如何被自己親生的老爹給算計了,劉商已經撐不住笑得不像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