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喜歡銀子喜歡的緊

謝湘還自猶可,劉商卻綠了臉,挓挲著兩隻手不知道該怎麽好了,好像謝湘從今以後便是個一等殘疾一般的了。

小薊已經尋了一把剪刀過來,劉叔也趕了過來,慌忙對劉商說道:“讓老奴看看吧,公子別著急,謝公子這腳暫時還不妨事的,如果腳頸的顏色變黑了,那才是死了血,是真的麻煩了。”

劉商已經用手試了一下盆裏的水溫,卻還有些燙,頓時急道:“不行,這樣燙的水,不是雪上加霜麽?小薊快去打些冷水加進去。”

吃餅的漢子卻說道:“公子錯了,說起來應該是滾水冷卻了才是最好的,冷水裏會有不幹淨的東西,這位公子的叫已經傷痕累累,水泡全部磨破了,需得極幹淨的水浸泡才是最好呢。”

說罷又鼓著嘴憨憨的笑著解釋道:“這都是老輩子人傳下來,其實小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謝湘卻知道他說的很對,因為滾水是殺過細菌的,生水容易感染,自己的雙腳已經全部的皮肉潰爛了;跑了一夜,他整個人都麻木了,竟然完全感覺不到什麽疼痛。

小薊連忙說道:“這水正是滾水,我準備給兌上冷水的,又怕公子要說一會子話,害怕冷了……”

謝湘點點頭,對劉商說道:“這位老哥說的很有道理,雲皎,別著急,連劉劉叔都說無妨了,肯定沒事的,不碰我也覺不到什麽疼痛,你先坐下,讓劉叔幫我弄開鞋襪吧。”

眾人的眼睛都盯在謝湘一雙汙濁不堪的腳上,謝湘卻為自己雙腳散發出的難聞氣息感到很難為情。

劉叔已經從小薊的手裏拿過剪刀,在謝湘的堅持下,劉商隻好站起來坐到一邊他剛才坐的凳子上。

他想了想又對小薊說道:“去弄一隻幹淨的盆子來,趕緊把這水倒騰幾下冷冷,問問這裏有沒有好些的大夫,叫一個過來給謝公子看看。”

小薊連連的答應著,跑出去很快就拎著一隻幹淨的木盆進來,虧得小薊倒是利落,也不知道打哪找到的?遞給劉叔,然後又跑出去向客棧掌櫃的打聽附近有沒有郎中。

葉老頭這會正在外麵打發幾個急著上路的客人;幫著客人弄牲口綹頭,還要指引清楚道路,聽客人留下些什麽吩咐。雖然聽見裏麵亂嚷,卻一時顧不得過來查看。

心裏還暗自嘀咕,也不知道昨兒那個臨淮的客人為了什麽對著小廝大呼小叫的?

小薊出了門立刻就神氣了,用手指著很大聲的對葉老頭吆喝道:“喂,掌櫃的,過來,我問你,你們這可有醫術高明的郎中沒有?”

正在和一個客人絮絮叨叨說話的葉老頭聽了小薊沒頭沒腦的打聽頓時有些奇怪,回過頭來道:“客官,你現在打聽郎中幹嘛?怪不得聽見你們東家公子一直嚷嚷,是不是你們一起的有哪個犯病了?稍等啊,我去給他看看吧。”

小薊急道:“老頭兒你怎麽說話的呢?你們一起的才犯病了呢,你又不是大夫,你會看什麽?你就告訴我這裏有沒有管用的郎中不就得了。”

葉老頭卻不生氣,反而笑道:“小哥別生氣,敢是小老兒不會說話。不過,郎中我們這裏還真沒有,往常這裏不論是人還是騾馬病了,都是來找我看看的;誰有那個請大夫的閑錢去?哪個大夫要是在我們這裏開醫藥堂,早就活活給餓死了。”

小薊頓時就哭笑不得的對著葉老頭翻起了白眼:“掌櫃的,你到底是開客棧的還是郎中啊?是人醫還是獸醫啊?”

葉老頭已經打發了那個客人,回頭對小薊說道:“咳,將就唄,窮鄉僻壤的,人醫獸醫都一樣,都是抓了一大把的草杆子熬一罐藥灌下去……”

小薊不耐煩聽他絮叨,打斷葉老頭的話道:“你要真是會看就趕緊進去給謝公子看看,不過,到了爺們跟前,你可千萬不要說你還看騾馬畜生的,我們公子惱了,腿打不折了你的。”

葉老頭趕緊點頭哈腰道:“小老兒這就去給貴人看看。”

小薊瞪眼道:“都說了,叫你不要胡說八道,不是我們公子,是另外一個公子,就是天亮時才來你這店裏的那個。”

葉老頭不禁對著小薊眨眨眼睛,心裏才明白怪不得那個臨淮客人大呼小叫的,原來是看見了那個失魂落魄的書生。顯見的是吃驚不小。

隨即又暗暗慶幸,幸虧自己巨眼識人,就知道那書生不是等閑流竄之輩。

小薊又忙忙的跑了進去,對劉商說道:“公子,客棧掌櫃的說附近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郎中,他就是極好的郎中,是不是叫他給謝公子瞧瞧?”

小薊話音未落,卻聽見葉老頭已經在疾聲叫道:“客官等等,書生的腳千萬不能亂動。”

原來葉老頭被小薊催促著正緊隨其後的跑進來,看見劉叔手裏拿著剪刀,趕緊阻止道。

彼時若不是正等著盆裏的水冷些,好叫謝湘先浸泡活血了才為謝湘剪破襪履,劉叔早毫不憐惜的把謝湘那雙遭罪的腳給解放出來了。

劉商皺著眉頭,正想要發作,聽見葉老頭這麽一咋呼,倒好像真是很有道行的樣子,便咽下了到了嘴邊的對小薊的訓斥。

想來也是,這地方比不得臨淮,不過是三五十戶人家,那個有本事的郎中會呆在這樣的小店頭上?

客棧掌櫃的每天迎來送往,難免見識多些,會些醫術也屬正常。

眾人便看見葉老頭已經垂手的走了進來。

他先對坐在謝湘身邊氣度不凡的劉商行了一個禮道,抱歉的說道:“都是小老兒這起子忙昏了頭,就說忙過了來給這位公子看看的。”

葉老頭早就注意到謝湘行走趔趔趄趄,估計謝湘的腳是磨破了水泡,但他也沒有想到會這樣嚴重,隻想打發走了那些要上路的客人,他再為這個書生弄些水洗洗的。

葉老頭說這話並不是討好賣乖,但眾人並不相信他會有這樣的好心。

所以劉商還是很不相信的看了葉老頭一眼,沉聲說道:“別說那沒用的,有沒有好的藥啊,快點拿出來用,先要保住腳才好。”

和劉商他們不同的是,謝湘心裏卻很相信這個葉老頭。

從葉老頭在蒙昧不明之中就能很準確的拿一個掃帚疙瘩把一條氣勢洶洶的大狗打的落荒而逃,謝湘就猜測這個老頭是個練家子。

按照常識,習練武功人對跌打損傷都有治療經驗,別說他不過就是腳上磨破一些水泡了。

因為沒有哪個練武的人今兒磕破了一塊皮,明天折了骨頭,就成天介去找郎中的。

所謂久病成良醫,連夏雪宜吳大娘何紅藥他們都練成了製藥高手,葉老頭看著也很有一把子年紀了,想來治療這些小毛病還不是小菜一碟?

隻是這個葉老頭明明很有本事,卻深藏不露滿臉謙卑,看著叫人根本不能相信罷了。

想到這位老者不但從狗群裏解救了他,還施舍了一碗熱粥,給他提供了憩息之所,所以自己才能活著遇見劉商的,謝湘不覺便滿臉感激,很叫劉商驚訝的對葉老頭說道:“不妨事的,已經很感激葉大叔了。”

劉商不禁對著謝湘的臉看看,mmd,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樣隨和,不但一直替小薊說話,還知道感恩了?而且還是對著這麽一個卑微的客棧掌櫃的?”

葉老頭卻蹲下身子看了看謝湘的腫脹不堪的雙腳,低聲下氣的說道:“咳,公子向來定是養尊處優慣了,不慣長途奔走,靴子打出的水泡全給磨破了,被襪履交叉躪蹂,又驚恐急促氣血不贏,所以才這樣了,別急,還不妨事,不過公子要受罪幾日不得下地罷了,待我先熬一鍋水涼好,先把公子的雙足清洗一下,然後再敷藥吧。”

眾人見他說的很是煞有介事,也隻好麵麵相覷了一下,葉老頭便不再多說,直起身又對劉商鞠了一個躬,退了出去。

劉商對著葉老頭背影高聲說道:“請掌櫃的多多費心,賞錢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回頭又對小薊低聲吩咐道:“你還不趕緊跟著掌櫃的去給簫玉熬水?”

原來劉商還是有些不相信這個開小客棧的老頭兒會什麽醫術,不知道他會搗什麽鬼,別把謝湘的雙腳給耽擱的壞了。

小薊自小跟在劉商身後,劉商一個眼色他便會明白主子心裏在想什麽?趕緊答應一聲,攆著葉老頭身後也出去了。

劉叔有些無奈的把手裏的剪刀放在謝湘麵前的小桌子上,對劉商說道:“如此,隻好等一會了,公子……請恕老奴多嘴,再延擱下去,今兒恐怕不得啟程了。”

劉商不耐煩的擺擺手:“我知道,不得啟程就不得啟程吧,今兒就歇一天也是一樣的,簫玉的腳都這樣了,不弄好叫我怎麽放心得下?今兒我哪裏也不能去了。”

謝湘的臉上頓時便掛不住了,有些訕訕的對劉商說道:“雲皎,這怎麽行呢?行程要緊,我還是不能耽擱你們的,要不你先走吧,我在葉大叔這裏養息幾日,先回謝家村等你回來便是。”

劉商有些惱火的瞅著謝湘鄙夷道:“你的意思,我劉雲皎喜歡銀子喜歡的緊,渾是那重財輕義見利忘友之輩,或者你偶然在哪裏遇見我和你現在模樣,你便會掉頭置我安危於不顧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