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滿臉津津有味

劉商不高興了,瞪起眼睛看著謝湘嚷嚷道:“謝簫玉,我說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忽然之間就沒了誌氣?你若是一味糾結伯父大人的那封書信,我便打發人快馬加鞭回去和伯父給你再討一封可好?路引還不是銀子的事情嘛,我們可以在接下來路過的衙門掛失補辦一下不就得了。”

說句實在話,劉商從來都是給謝湘捉弄欺負的,每次都是謝湘變著法子的把劉商給收拾的服服帖帖,像今天這樣突然的對著劉商露出一副爛泥模樣,連小薊瞧著都有些古怪可笑。

特別是現在身體有些單薄的謝湘穿著骨骼寬大的劉商的衣服,更顯得特別的孱弱式微。

謝湘自己何嚐沒有這種感覺?所以便也有些古怪的笑了一下,然後歎氣道:“我平時自恃臨危不亂,其實臨了還不過是常人一個,匆忙逃竄之中,根本就沒有想到那些身外之物……”

劉商趕緊小心翼翼的問道:“簫玉,你到底在什麽地方遇見了什麽樣慌恐的事情?才叫你這樣無措奔逃?”

謝湘頓了一下,才很是情難以堪的說道:“我和人住在烏州城的勾欄落芳院裏……”

果然,他一句話未了,看見劉商瞅著他的眼神都變了,小薊整個人都有些抽抽了。

一旁眼神裏一直沉默同情的葉老頭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是,既然這話已經說出口了,少不得咬著牙繼續說下去,就算是避重就輕,也不能對著劉商這樣的朋友撒謊的。

至於小薊和葉老頭的感受,他實在是顧及不了了,隻好隨便他們怎麽看自己吧。

歸根到底,被他們看笑話總比沒有交待的好。

再說了,這種事情發生在一個忽然失去監督控製的年輕人身上,那也是很好理解的嘛。

不過,以後可能會被劉商往死裏嘲謔那是逃不掉的。

“不知道怎麽回事,勾欄的老鴇子好像得罪了人,昨天晚上,竟有很多武功高強的黑衣人趁黑摸進落芳院,見人就殺,還到處防火……”

謝湘當然不會告訴劉商他們太多的細節,隻是想大致的解釋一下他為什麽會如此狼狽萬狀奔逃一夜。

“簫玉,這樣可怕,你是怎麽逃得出來的?”

畢竟,劉商和小薊葉老頭他們想的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他更多的還是關心著謝湘。

而小薊和葉老頭則早就心生鄙夷了,雖說書生喜歡鬧些風流韻事,但落到這樣淒慘地步原來都是逛窯子鬧得,嘖嘖嘖……嗬嗬嗬,那啥的,簡直有些活該了!

“幸虧我遇見一個有本事的,那人本來進去是想帶走一個孩子的,我與那孩子有些交情,便僥幸被帶著逃了出來。”

謝湘實在是不想多糾纏述說這些纏夾不清越描越黑的事情,便三言兩語的結束道。

劉商看著謝湘點點頭,嗤嗤笑道:“好你個謝簫玉啊,平時見你也就是嘴巴上騷**些,沒想到……噗,果真是個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啊,哈哈哈,伯父大人要是知道你如此出息,不把你雙腿給大折了才怪,你還敢說現在就回謝家村?”

謝湘卻笑不出來,有些尷尬的歎氣道:“雲皎,我糗死了,你還笑?不然還能怎樣?我弄丟了路引還弄丟了我爹給我的書信,就算是我想接著往下轉悠也沒辦法走啊,沒了路引出了本省便是寸步難行的。”

劉商很是**的笑了一通之後,便沒所謂的對謝湘擺擺手:“有啥呀,不就是風流了一回,恰巧不怎麽走運麽。簫玉,既然老天爺叫我在這裏等著你,就是活該叫咱們一頭出遊的,怎麽著也不能辜負了老天爺的美意,所以啊,你看的比天還大的事情其實都不是事兒……”

謝湘臉上不好怎麽的表現出來;心裏卻在暗暗歎氣,都不是事?在你劉商那裏當然都不是什麽事的,你不過當白白的撿了我一個天大的笑話看罷了。

可是,天地良心,他並不想給劉商做什麽賬房先生,哪怕劉商待他確確實實是情深意重天高地厚的,他隻想趕緊的回到謝家村。

盡管他知道老爹看見他這麽快就跑回去肯定會很失望的,那又怎麽樣?反正遊學又不是下場考試,沒走多遠是因為世道太亂,能怪他嘛?

老爹頂多也就歎息幾聲自己年老體衰,不能親自去給嶽丈掃墓,去山西拜見師座罷了。

謝湘絕對不會去告訴任何一個人,哪怕像劉商這樣待他如此情真意切交情實打實的人,他想安安靜靜的待在謝家村,隻是為了……隻有在謝家村,才能最快的等到夏雪宜。

不管謝湘如何才恥於承認,正是因為這種極其隱秘的期待,才讓毅然決然的選擇返回謝家村。

不管怎麽說,今生今世,夏雪宜都將是他最牽掛的一個人。

他相信隻要夏雪宜活著,就一定會回去謝家村。

無論是他還是夏雪宜,他們對對方的牽掛都是一模一樣的。

那就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個過程也許很短也許很長。

但是劉商的執意相邀卻叫謝湘無從拒絕。

如果沒有劉商專門的點明,謝湘也還自欺欺人的覺得自己會謝家村他爹應該高興才對,現在仔細想想,渾不似那種味道了。

劉商的話也很有道理,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回去,該如何對老爹解釋?直接告訴他老人家自己剛進來烏州城就被人拎起來往石獅子頭上扔去?

然後,便遇見夏雪宜了。

然後,便和夏雪宜一起住進烏州城著名的勾欄落芳院?

然後……估計就沒有然後了,老爹也該翻白眼翹辮子了。

被他活活給氣死了。

人的思想有時候就是那麽活泛,特別是惶惑無措時刻,本來認定的事情,忽然給人用話語一點撥,不免心裏就開始躊躇起來。

現在,謝湘就是這樣的了,劉商的調侃忽然之間讓他左右為難起來。

以謝夫子那種耿介剛硬脾氣,就算是不打折他的兩條腿,成天給他一張臭臉看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自己嘚吧嘚吧轉了一圈,回去看老頭子的臉色過日子,就算是等到了夏雪宜也沒有啥意思了。

“有句話小老兒想問書生一句,”一直旁聽的葉老頭忽然低聲開口道,“不知道您丟在那家勾欄的東西可否還能尋到?如果還在的話,小老兒倒是願意效勞為二位公子跑一趟。”

劉商頓時就瞪大眼睛,有些驚奇的看向葉老頭:“咦,掌櫃的,倒是沒有看見你喝酒,怎麽就說起酒話了?你沒聽見我這位天窗好友說嘛,烏州城現在正在殺人放火,你還敢去?嗬嗬,你可真敢吹牛皮的啊!”

正在電念心轉的謝湘趕緊阻攔劉商道:“雲皎,休得無禮,這位葉大叔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今天早上若不是大叔及時出手相救,恐怕我身上的傷就不止雙腳了,更有可能被一群惡狗給撕裂了呢。”

葉老頭趕緊擺手道:“書生過獎了,總歸不能叫那些畜生傷了過路人的……談不上什麽出手相救。”

劉商愕然道:“怪不得我早上躺在**聽見外麵的狗群和瘋了似的,當時還暗暗的心驚以為匪盜掩上來了……怎麽會是你?嘖嘖嘖……”

劉商的臉上全是很不真誠的同情,“果真是狗眼看人低啊,若是擱在我們簫玉沒進那勾欄風流快活之前,那一介玉樹臨風模樣,想來那些狗群是萬萬不會這麽誇張放肆的。”

謝湘伸手便要抓了麵前的筷子去投擲嬉皮笑臉的劉商,不料身體一動便帶動擱在凳子上的腳差點落在地上,齜牙咧嘴道:“今天我算是……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了。”

劉商卻故意的把臉湊過來,滿臉曖昧的笑問道:“我早就羨慕烏州城落芳院的頭牌,聽說是叫做什麽靈靈的,不但唱的**氣回腸好詞曲評書,一雙菱角般的三寸金蓮更是勾人心魄,簫玉,你老老實實地和我說,不需打馬虎眼兒,你是不是給那妖精迷住了?”

“靈靈?”

謝湘乍一聽這個名字不禁頓了一下,說句實在話,他住進落芳院幾天一直都是在後宅的,落芳院的頭牌到底是誰長啥模樣他還真是說不上來。

然後他便想到進烏州城的第一天在那個叫做妙音苑的茶樓聽書,恍恍惚惚好像說是什麽落芳院的頭牌,謝湘隻記得一個臉兒抹得白白的塗著鮮紅口唇,穿著大紅裙衫的女子,聲音不過嬌甜些,究竟有啥不得了的好處,他也沒有體會到。

至於人家女人的腳,他壓根就沒有那種變態畸形的惡趣味;喜歡女人那種人為殘忍地纏裹所形成的殘疾折疊式腳趾。謝湘曾經看見過幾次自己母親那雙纏裹的緊緊的小腳,就是那副可怕模樣。

能從那種惡俗變態的肢體上尋找到一種高/潮般的興/奮感,估計也隻能古代那些不可思議的戀/殘癖們了。

所以他完全不會去在意台上表演的女子雙足是不是真的像菱角般大小?

謝湘忍不住對著滿臉想入非非的劉商鄙夷的啐了一口:“戚,菱角般大的三寸金蓮?虧你還滿臉津津有味,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兩隻腳卻隻有菱角般大?你不覺的嚇人嘛?”

聽見這兩位年輕公子其實並不真正的關心什麽路引書信的,反倒沒心沒肝的岔到女人的小腳上麵去了,葉老頭微微的有些尷尬,他竟是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