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鏡子
我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我長舒了一口氣，告誡我自己：“不要擔心，這隻是幻覺而已。幻覺的意思是，這些東西再恐怖，也不會真的傷害到我。”
二胡見我一會睜眼，一會閉眼，嘴裏念念有詞，很是好奇的看著我。過了一會，他對我說：“隻有你一個人送我嗎？”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就含含糊糊的回答：“啊，是啊。”
二胡歎了口氣，對我說：“我曾經害過你幾次，沒想到我現在要投胎了，你居然肯來送我，我挺感動的。”
我驚奇的看著他：“投胎？不是把魂魄融合到古老頭的屍體裏麵嗎？趙先生把他也給騙了？”
我對二胡說：“冒昧的問一句，你要投胎到哪去？”
二胡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趙先生給了我一個地址，說進了那扇門，我就可以再生為人了。你要一塊來嗎？我的時辰快到了。”
我想了想，說道：“好吧，我跟你一塊去。”
二胡走在前麵，我跟在後麵。我們兩個出了小院，在村子裏麵轉圈。
但是我心裏很清楚，我其實還在小賣部後院，因為我一直能聞到那股燒紙錢的味。所謂的在村子裏轉圈，都隻是我的幻覺罷了。
二胡時不時打開一張紙條看一眼，那似乎是一張地圖。最後他來到一座房子跟前，對我說：“好像就是這裏了。”
我抬頭一看，這房子是一間平房，老式的青磚結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房門是木頭做的，兩扇門虛掩著，又留下了一條縫，從縫隙中可以看到裏麵的燈火。
二胡說：“我要走了。”
我虛偽的說：“走了啊？一路走好。”
二胡伸手去推門，推到一半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古裏古怪的對我說：“其實我不想走，我覺得你的肉身也挺好的。”
我心裏打了個寒戰：“都到這時候了，他還惦記著我的肉身呢？”
幸好，二胡又回過頭去了，他嘀咕了一聲：“怪了，今天這是怎麽了？忽然很想投胎。”
我鬆了口氣，看來趙先生在二胡身上做了手腳，影響了他的心智，不然的話，他一定不肯融合在古老頭的肉身上。
那兩扇木門終於還是被推開了，裏麵的燈光漏出來。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盞油燈，油燈正擺在櫃台上，照著後麵的貨架子閃閃發亮。這是一間供銷社。
我看見供銷社就心裏發毛，因為古爺爺的供銷社給我的心理陰影太大了。
二胡已經捏著紙條走到了供銷社深處，他身材矮小，很快就被櫃台擋住了。我連忙向前走了兩步。
我看見角落裏放著一張床，**躺著的正是古爺爺。兩腮塌陷，身穿壽衣，這是屍體。
二胡嘀咕了一句：“怎麽是個男人？還是個老頭？上次投胎不是這樣的啊？孕婦在哪呢？”
二胡疑惑的看著我。我不懂裝懂的說：“可能每次投胎都是有區別的。趙先生讓你怎麽投胎，你就怎麽做吧。”
二胡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這疑惑很快就變成了茫然。他微微點了點頭，語氣有些呆滯的說：“嗯，趙先生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吧。”
我在心裏微微歎了口氣：趙先生快把二胡玩壞了。我感覺這小子的神智都要被控製了。
二胡慢吞吞的爬到了**，然後躺到了古爺爺的屍體裏麵，一邊躺，一邊嘿嘿的笑：“投胎了，要投胎了。”
他的笑聲鬼氣陰森的，聽得我一陣陣發寒。
二胡笑了一陣，就安靜下來了。我心裏納悶：這樣就算是融合完成了？
忽然，二胡猛地從古爺爺屍體裏麵坐起來了，嚇了我一跳。
二胡扭過頭來，問我：“怎麽沒有用？我沒有投胎啊。”
我說：“我不知道。你再試試。”
二胡又躺下去了，過了一會又坐起來：“還是沒用。”他好像生氣了，衝我嚷嚷：“這根本不是投胎，你們騙我。”
我知道二胡表麵上看起來是個嬰兒，其實是怨氣極重的厲鬼，把他惹惱了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安慰他：“你再試試。”
二胡急了，站在**指著我喊：“還試什麽？你怎麽不上來試試？你就是在騙我。”
我說：“就算騙你，也是趙先生幹的，跟我有什麽關係啊？”
二胡大叫了一聲：“怎麽跟你沒有關係？跟你沒關係，你來送我幹什麽？”
我心想：我好心來送你，倒成了罪過了？不過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啊，趙先生明明在幫他們作法，二胡為什麽不能和古爺爺融合在一塊？
我正在思考這裏的問題，二胡忽然嗬嗬笑了一聲：“既然不能投胎，那我還是用你的肉身吧。”
我心裏一寒：二胡又要打我的主意了？
我正在絞盡腦汁的想怎麽擺脫二胡的糾纏，忽然躺在**的古爺爺一伸手，把二胡抱在懷裏了。二胡嚇了一跳，使勁的掙紮，但是偏偏掙脫不開。
這一幕實在是有些詭異，這地方我不想待下去了。我決定離開這間供銷社，就算是幻覺，我也要挑一個山清水秀的幻覺。
誰知道我一回頭，發現櫃台後麵多了一個人。
那人是古爺爺。他衝我笑眯眯的說：“這小嬰兒挺笨啊。投胎不找孕婦，找死了的老頭子，那能成功嗎？”
我驚慌失措，連忙去摸鈴鐺，可是我把身上摸了個遍，哪有鈴鐺？
我正在慌張的時候，居然有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裏一寒，抬頭一看，是古爺爺，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我身邊了。
我強裝鎮定的問：“你要怎麽樣？”
古爺爺一臉和藹，但是和藹的人心裏發毛：“初九啊，你在找什麽呢？”
我低著頭不說話。
古爺爺又說：“我是開供銷社的。我這裏日用百貨，什麽都有。你什麽東西丟了啊？從我這裏買一個不就行了？”
我還是不說話。兩眼直勾勾盯著古老頭的鞋。那是一雙冥鞋，鞋麵上縫著銅錢。
古爺爺越發和藹了：“是不是在找鈴鐺啊。”
我猛地一驚，下意識的就抬起頭來了。
古爺爺點了點頭：“看來確實是在找鈴鐺了。初九啊，你看看，哪一個是你的鈴鐺。”
我沿著古爺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我看到貨架上擺著一排鈴鐺。大的，小的，尖的，圓的，像是在做展覽。
當初趙先生給我鈴鐺的時候，隻是隨手塞給我。我根本沒有時間仔細看，現在讓我辨認，我怎麽可能認得出來？
就算認出來了，這鈴鐺已經經過古爺爺的手了，他肯定在上麵做了什麽手腳，我就算搖了也沒用。
古爺爺拉著我的手，把我拉到了貨架跟前。我隻覺得他的手像是冰塊一樣，碰到我的身體之後，我半個身子都麻了，隻能瘸著腿跟著他走。
古爺爺隨手拿下來一個鈴鐺：“這個是不是你的啊？”
我不說話。
古爺爺搖了搖。鈴鐺發出來的聲音很奇怪，很像是一個女人在哭。
古爺爺搖了搖頭：“這個不是你的。”
我們來看看另一個。他又拿起來一個鈴鐺，搖了搖，這一次像是一個男人在慘叫。
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大聲說：“古爺爺，你到底想怎麽樣？你就直說吧。不用再耍我了。”
古爺爺的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冷哼了一聲：“後生，死到臨頭了，還在嘴硬？你古爺爺這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不要以為裝出來一副好漢的樣子就不用死了。”
我聽了這話，一顆心都涼了。幾乎是不抱希望的問：“你為什麽要殺我啊？”
其實不問我也知道，古爺爺要殺我的理由太多了。其一，他要拿到夏心的價碼。其二，我把他得罪的太狠了，不僅在雨市裏麵得罪了一遍，出來之後還扒了他的墳。換誰也得要我的命。
誰知道古爺爺卻說：“誰說我要殺你了？”
我有點懵了：“你剛才不是說了嗎？說什麽不要以為裝出好漢的模樣來就不用死了。”
古爺爺說：“不是我讓你死，是有人讓你死。”
聽見古爺爺說不打算殺我，我就鬆了口氣。然後問：“是誰讓我死？”
古爺爺說：“來來來，我給你看一個人。”
他拉著我走到牆角，那裏掛著一塊布簾子。古爺爺伸手就要扯下那簾子來。在這一瞬間，我腦子裏忽然一道閃電劃過，我想起來一件可怕的事，連忙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古爺爺問我：“你幹嘛呢？”
我說：“古爺爺，你別騙我了行嗎？這簾子後麵沒有門，是不是？”
古爺爺說：“是啊。”
我又說：“這簾子後麵，是一麵鏡子，對不對？”
古爺爺說：“對啊。咦，你怎麽知道？”
我捂著眼睛，苦笑了一聲：“我能不知道嗎？雨市裏邊的那些小鬼，有多少被你關到鏡子裏了？最後全困在古墓裏邊幫你看屍體了。”
古爺爺說：“初九啊，我要是想害你，還用得著這麽麻煩嗎？你睜開眼吧，這麵鏡子，和其他的不一樣。”
我猶豫了一會，覺得古爺爺說的也有道理，於是我就慢慢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當我的目光瞟到那麵鏡子的時候，我的眼睛就全部睜開了。沒錯，這麵鏡子，和雨市裏的鏡子不一樣。實際上，它和人間的所有鏡子都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