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實話
我問趙先生：“這就是麵館？”
趙先生說：“你不是大學生嗎？這麽大的字你不認識？”
我抬頭一看，發現麵館上還有一個黑乎乎的招牌，上麵赫然有麵館兩個字。
隔著敞開的兩扇門，我看見裏麵稀稀落落的有幾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活人。我對這種地方有點抗拒。
我總覺得滿屋子死人，就我一個活人，顯得很另類。那些孤魂野鬼的心思很難猜，就算老板娘不害我，沒準也有厲鬼想要算計我一下。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於是我就回頭對趙先生說：“要不然你替我去吧，我就不去了。”
趙先生說：“你開什麽玩笑？這不是你的事嗎？你正主不去，讓我們幫你跑腿？”
我幹笑著說：“咱們不是親戚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趙先生嘿嘿一笑：“咱們是不是親戚，你心裏不清楚嗎？”
我鬱悶的很，平時有好處的時候，你就是我親戚，現在就不是了？
趙先生從身上拿出來一遝紙錢，遞給我說：“你拿著這個。”
我不想接：“”這是幹什麽？
趙先生說：“一會吃完麵，用這個付賬。”
我心想：我倒差點忘了，這裏畢竟是麵館。仇人吃麵要命，客人吃麵要錢啊。但願我有機會花這個錢。
趙先生說：“好了，咱們走吧。磨磨蹭蹭的，老板娘會生氣。”
我隻好答應了一聲，跟著趙先生和夏心走進去了。
麵館裏麵很冷，不是人間的那種冷，而是陰冷。置身其中，仿佛到了太平間一樣，讓你從骨頭到皮肉，一陣陣發涼。
我剛剛走到麵館裏麵，咣當一聲，身後的木門就重重的關上了。
我有些慌張的回頭看了看，隔著門縫發現外麵已經不再是剛才的墳地了。甚至於這裏是不是人間我也不確定。
趙先生拉了我一把，說道：“大外甥，你鎮定點，別給我丟人。你看我多坦然。”
我心想：你已經來過一次了，你當然鎮定了。
我們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這裏遠離燈火。這地方光線很暗，我們基本上是藏在陰影裏的，我很喜歡這種不引人注意的感覺。
周圍的食客都在吃麵，好像沒有注意到我，這讓我放心了不少。然後我就開始偷偷地觀察他們，想看看古爺爺在哪。
結果我看了一圈，發現這裏根本沒有古爺爺。我心裏一緊：該不會又被人給算計了吧？
我正在找古爺爺的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坐著一個女人。這女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托著下巴，雙眼微微向上，正看著房梁發呆。
她似乎感覺到我正在看她了，回過頭來，朝我微微一笑，有一綹頭發從她耳邊垂下來，正好遮住半張臉。
我正看的入神，趙先生伸手在我眼前揮了揮：“嘿嘿嘿，眼珠子快掉下來了。”
我回過神來，連忙把目光收回來了。
趙先生湊過來，小聲問我：“怎麽樣？很誘人吧？”
夏心在旁邊一臉鄙夷的看著我們兩個。我咳嗽了一聲，滿身正氣的說：“嗯……還可以，一般般。”
“你的眼光挺高啊？”有個柔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一回頭，發現是剛才的女人。
我的臉有點紅。
趙先生對女人說：“要三碗麵。”
女人答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臨走的時候，還朝我笑了笑。
我頭都大了，對趙先生說：“她就是老板娘？”
趙先生說：“是啊。”
我急了：“你怎麽不知道告訴我？還有啊，你不是說老板娘穿著暴露嗎？我怎麽沒看出來？”
趙先生說：“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風情萬種，就算是穿上衣服也遮不住。老板娘隻露出來一隻手，你也會想到白花花的手臂，想到肩膀，想到……咳咳，總之她在你的想象中是挺暴露的。大外甥，你說實話，她是不是風情萬種？”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謝謝。”耳邊又有一個柔軟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發現老板娘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手裏麵還端著一個大盤子，盤子上有一盞油燈，三碗湯麵。
湯麵放在我們麵前了，油燈則放在桌子中間。老板娘本來轉身要走，忽然臉色微微一變，又把油燈端起來了，在我麵前照了照。
我心裏咯噔一聲，暗暗祈禱，我千萬別是那個罪大惡極的前世啊。
老板娘隻是照了兩照，又把油燈放下了，微笑著問我：“你叫什麽名字？”
我能明顯的感覺到，這一次的笑，和前兩次不一樣了。我低聲說：“我叫胡大力。”
趙先生把一口麵湯直接噴出來了。
我惱火的說：“二舅，你幹什麽？”
說了這話之後，我又指著趙先生說：“這是我親二舅。你看我們長得不大像吧？但是我們確實有血緣關係。哈哈，他從小腦殼這裏就不太正常。”
老板娘淡淡的哦了一聲，又問我：“你是哪的人？”
我隨口說：“我是柏城豐鄉人。”
我這些姓名籍貫全都是假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我真是那人的轉世，可以憑此擾亂老板娘的視線。
老板娘顯然有點納悶，她皺了皺眉頭：“你哪天的生日？”
我不肯回答了，幹笑著說：“怎麽還問生日呢？我要是今天生日怎麽辦啊？”
老板娘微微一笑：“你如果今天生日，這碗麵就是你的長壽麵，我不收錢了。”
我聽得汗毛倒豎：“不不不，錢還是要給的。”
不僅要給，我馬上就拿出錢來，遞給老板娘。
老板娘把我的錢輕輕推回去：“這裏的規矩，吃完了麵才給錢。”
我心裏發慌：吃完了麵，誰知道你要錢還是要命啊。
趙先生和夏心兩個人倒坦然的很，簡直一點義氣都沒有。他們正在埋頭吃麵，偶爾在百忙之中抬起頭來，聽聽我和老板娘之間的對話。
老板娘對我說：“你不吃麵嗎？過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支支吾吾的說：“吃，馬上就吃。”
我一邊慢吞吞的拿起筷子來，一邊在心裏使勁盤算著。剛才老板娘端上麵來的時候，並沒有這麽過分關注我。她是點了燈之後才問了我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問題。
所以，這碗麵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或者說，她還來不及動手腳。
想完了這些之後，我就故作坦然的把筷子拿起來了，然後吃了一口麵。
老板娘見我吃麵，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又彎下腰來，湊到我耳邊說：“我知道，你的生日是初九。”
我嚇得一哆嗦，把筷子都掉在地上了。
老板娘哎呦一聲：“筷子怎麽掉了？”然後主動彎腰幫我撿筷子。
老板娘彎腰的動作，確實如趙先生所說，很誘人，但是我實在是無心欣賞了。
老板娘把筷子撿起來之後，拿出來一塊白手帕，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下，然後又遞給我了。
我幹笑著說：“這筷子，已經掉了，我就不用了。”
老板娘淡淡的說：“地上不髒。因為沒有人踩。”
我低頭一看，可不是嗎？滿屋子食客，除了我們這一桌之外全都是鬼魂。他們走路的時候是飄在半空中的，地麵的幹淨程度可以和桌麵相媲美。
老板娘把筷子塞到我手裏，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會，然後轉身走了。
而我舉著筷子，忐忑不安。
我小聲對趙先生說：“二舅，你幫我分析分析，老板娘是不是要殺我啊？”
趙先生很肯定的說：“不是。”
我頓時鬆了口氣，極為驚喜的問道：“你有沒有把握啊？”
趙先生說：“有把握。”
我又追問：“那你到底有什麽把握啊？”
趙先生說：“我給你看過麵相，你是長壽相。不會這麽早死。”
我的大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趙先生不靠譜，於是我扭過頭去，問夏心：“你覺得她會殺我嗎？”
夏心陰陽怪氣的說：“殺了又怎麽樣？人家那麽風情萬種，你們男人不是講究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嗎？”
我苦笑了一聲，低頭看著麵碗。
麵對麵，麵麵相覷，一籌莫展。
周圍的食客陸陸續續的離開了，最後就隻剩下我們三個和老板娘了。
我對趙先生說：“暫且不論我們的麵裏有沒有毒。古爺爺去哪了？他為什麽不在？當初他說在麵館等我們，你們兩個是不是理解錯了？”
趙先生也有點疑惑了：“沒道理啊。應該是這裏才對。”
我很不爽的說：“來之前你信誓旦旦，現在變成應該是這裏才對了？”
趙先生想了想，問不遠處的老板娘說：“古老頭在不在這？”
老板娘淡淡的說：“不知道。吃完了就來結賬。”
我們三個人站起來，從身上把紙錢拿出來。
趙先生和夏心順利的結賬了。輪到我的時候，老板娘又把我的錢推回去了：“我不要你的錢。”
我聽得心都涼了：“那你要什麽啊？”我生怕她來一句：我要你的命。
老板娘幽幽的說：“我要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