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幌子

我看著馬克臉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笑,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我伸手一摸,正好摸到了老板娘送給我的那把匕首。

有句話叫: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我今天晚上忽然格外的想把刀拔出來,一刀殺了馬克。

但是緊要關頭我忍住了。我在公安局已經掛上號了,得益於柏城落後的偵查手段,現在還沒有找到五中來。我要是再犯下人命案子,那就不用回胡家村救人了。

更何況,馬克到底是什麽情況我還沒弄清楚,不能這麽貿然殺人,這畢竟是一條命啊。

於是我拍了拍腰間的匕首,走出了宿舍門。

我站在走廊裏,給趙先生發了個短信:“我不小心穿錯鞋了,怎麽辦?”

我以為趙先生會嘲笑我,最不濟也得說一句:真是缺心眼啊,怎麽又讓人給騙了?

沒想到這次他很通情達理,居然主動安慰我說:“那些人很狡猾,既然想奪你的舍,就一定有辦法讓你穿錯鞋。不過沒關係,有辦法補救。你現在就下樓,去找一棵樹。在樹的東方挖一個坑,把鞋埋了就可以了。切記,在這過程中一句話都別說。一旦開口了,那就不好挽回了。”

我心想:幸好我是發短信不是打電話啊。不然一開口豈不是就死定了?趙先生也真是的,上次幹嘛不把話說完?

我把手機揣進兜裏,急匆匆的向樓下走。

結果我剛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包小傑拉著王琦,急匆匆的跑上來。他見了我之後,氣喘籲籲地打了聲招呼:“胡老哥,大半夜的你幹嘛呢?怎麽不睡覺啊?”

我納悶的看著他和王琦:“大半夜的,他們倆又幹嘛呢?該不會是要睡覺吧?”

包小傑和王琦進宿舍了,五秒鍾後,樓下響起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憤怒的嚎叫:“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還有個學生樣嗎?啊?在操場上就摟摟抱抱,老子拿手電照你們,你們還敢跑?不把我這個教導主任放在眼裏?嗯?剛才那一男一女,給我滾出來。我把話放在這,哪個宿舍敢包庇他們,全都得受罰。一個個的,你們給我想清楚了。”

我總算知道包小傑為什麽那麽行色匆匆了。

我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就看見一個肥胖的身軀走上樓來了。這人長得很高,也很胖,簡直是一座肉山。他大概就是那位教導主任了。

教導主任看見我之後,馬上指著我罵:“熄燈了,知道嗎?你是屬什麽的?大半夜到處亂竄?”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他把我當成學生了。

我指了指廁所,示意我是來起夜的。

結果教導主任一把揪住我的衣領:“真上廁所假上廁所啊?星期一開會的時候我不是說了嗎?有尿給我憋著,憋不住尿臉盆裏。你把我的話當放屁呢?你哪個班的?”

我牙關緊咬,不開口。

教導主任冷笑了一聲:“呦嗬,不說啊?”他拿起手機來,哢嚓給我照了一張相。然後說:“我給你發到群裏去,讓各班的班主任都認認你。等我查出來你是誰,有你的好果子吃。五中該整整風了。”

我趁他擺弄手機的工夫,一溜煙向樓下跑了。等跑到樓門口的時候,我還聽到教導主任憤怒的吼聲:“你他媽還敢跑?有本事你就退學,等我查出你來,打斷你狗腿。”

我氣喘籲籲地跑到樓下,心想:五中真是民風彪悍啊。學生很牛,老師也很牛。

宿舍樓跟前就有樹,但是我沒敢在這停留,免得教導主任又下來抓我。我繞了個圈子,跑到操場旁邊。

那裏有十幾顆大槐樹,葉子已經全部掉光了,隻剩下樹幹,張牙舞爪的,就像是老人幹枯的手掌一樣,扭曲著伸向天空,好像在叫屈。

這種景象讓我心裏有點不安,但是我想盡快解決腳下這雙鞋,於是我隨便選了一棵樹,在樹幹東邊迅速的挖了個坑。

我把鞋脫下來,剛剛要埋進去。就聽見身後有人說:“同學,藏寶呐?要不要聊會天啊?”

我一扭頭,發現是小湯唯。

我翻了翻白眼,心想:“這丫頭怎麽就沒長進呢?還在玩仙人跳?”

小湯唯看見是我,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來:“哎呀,胡初九?你來學校了?怎麽不找我玩啊?”

我指了指嘴巴,然後搖了搖手。

小湯唯納悶的看著我:“你怎麽了?上火了?”

我使勁搖了搖頭,指了指鞋,瞎比劃了兩下,我也不管她聽沒聽懂,就把鞋埋在坑裏麵了,然後蓋上土,踩得結結實實。

小湯唯一臉驚奇的在旁邊看著我,她沒有出聲。估計她也知道,我這個人經曆的事總是很邪門。今天這事,應該也是不同尋常的一件吧。

等我把鞋埋好了之後,我就長歎了一口氣,對小湯唯說:“我遇見點事,剛才不能說話。”

小湯唯好奇的問:“什麽事?”

我神神秘秘的說:“有人要奪我的舍。”

然後我把今晚的經曆講了一遍,怎麽借住在馬克宿舍,怎麽被他算計穿錯了鞋。怎麽聽了趙先生的話,來大樹東邊把鞋埋了。

小湯唯聽了之後,先是看了看我的光腳,又看了看我剛才埋鞋的地方,我看見她欲言又止,好像有話要說似得。

我納悶的問:“你怎麽了?”

小湯唯支支吾吾的說:“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說你別裝矜持了,咱們倆這麽熟了,誰不知道誰啊?

小湯唯翻了翻白眼,對我說:“我覺得你二舅讓你埋鞋,意思是選一棵單獨的樹,你不應該來這選一片樹林。”

我納悶的問:“選樹林怎麽了?”

小湯唯說:“你這鞋吧。你可以理解成在這棵樹的東邊,可是算算距離,我怎麽感覺它也在另一棵樹的西邊呢?”

我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一驚。我意識到我好像真的辦錯事了。我把鞋埋在兩棵樹中間了。

一般情況下,身上被鬼做了記號之後,我心裏都會感到很壓抑。等把記號除掉,會一身輕鬆。但是今晚上埋完鞋,我並沒有那種輕鬆的感覺,我早就在暗自嘀咕了。現在聽小湯唯這麽一說,我更加確定了,我確實埋錯了。

我想把鞋挖出來重新埋,可是我已經和小湯唯聊了好幾句,再埋恐怕也沒用了。情急之下,我打算撥趙先生的電話,可是還沒等我撥出去,就有一束強光照在我眼睛上。

我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頓時就什麽也看不見了。我感覺有幾個身材高大的人走過來,扭住了我的胳膊,然後推推搡搡的,把我帶到了一間屋子裏。

被強光手電照眼睛,實在是太難受了。我很長時間都感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看什麽都看不清楚。我使勁眨了眨眼,又來回的搖頭,總算好一點了,不過看周圍還是有點模糊。

我眯了眯眼睛,看見前麵是一堵牆,牆上掛著幾幅畫,分別是馬列毛鄧。

我又向別處看了看,發現有幾幅標語。有的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的說,年輕人是八九點鍾的太陽。有的說,實現四個現代化。有的說,當年我國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看到這我已經不想看了,我懷疑我是不是進了黨支部了。

等我的眼睛完全恢複過來,我才發現這裏是辦公室。屋子裏橫七豎八的有幾張桌子,上麵擺著同學們的作業本。幾個男老師手裏麵提著木棍教鞭,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們,而教導主任則一臉憤怒的站在我和小湯唯麵前。

“禮義廉恥,還要不要了?半夜在操場上搞什麽呢?”教導主任使勁衝我們咆哮,我舉起袖子遮住了臉,免得口水噴到我。

我一邊挨訓,一邊在心裏暗罵:媽的,今天晚上真倒黴。

教導主任罵了一會,又問我:“你哪個班的?”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我根本不是五中的學生啊,我為什麽要在這挨罵啊?

我大聲說:“我不是你們學校的,你抓錯認了。”然後我轉身就走。

教導主任徹底怒了,帶著一幫人嘩啦嘩啦追我。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壞了,那女生跑了。”

於是這幫老師又回師辦公室。

好了,這場鬧劇總算結束了。

我躲到角落裏,給趙先生打了個電話:“二舅,我有麻煩了。我把鞋埋錯了。我埋在兩棵樹中間了,這樣是不是沒用?”

趙先生沉默了一會,然後歎了口氣:“大外甥,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我說:“你什麽也別說了,你給我指條明路吧。”

趙先生說:“對方要奪你的舍,就先要從肉身裏麵鑽出來。你先找到他的肉身,用一根針刺進他的天靈蓋。他魂魄出不來,也就沒辦法對付你了。然後你等我,我馬上回學校幫你解決了他。”

我答應了一聲,就急匆匆的向男生宿舍樓走。

這時候趙先生又問了一句:“對了,誰要奪舍你啊。學校裏邊還有這種老道士?”

我說:“是馬克。”

趙先生聽了這話之後,馬上急了:“別去了,快躲起來。馬克是個幌子,正主在暗處。你快找個沒人的地方。”

我正在驚慌,忽然身後有一隻手把我的手機拿走了。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是馬克。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我身後了,見我回頭,還衝我咧嘴一笑。

趙先生還在電話裏喊:“記住,千萬不要讓人找到你,尤其是馬克。”

馬克隨手把我的電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