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殺鬼
我對趙先生說：“從老人家手裏拿肉身，這是與虎謀皮啊。你覺得我能做到？”
趙先生把我向旁邊拽了拽，躲開了眾人，低聲說：“大外甥，我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幹。”
我納悶的問：“什麽辦法？”
趙先生說：“這裏不是有一群五中的學生嗎？加上馬克和姓周的那個老師，勉強有七個人。”
我好奇的問：“然後呢？”
趙先生說：“我可以把他們七個做成你的替身，放在老人家旁邊，反正他又看不見，我保證這替身可以騙過老人家。等他無法分辨真假，正在迷惑的時候，咱們倆就衝上去，用極快的手法把肉身給搶回來。”
趙先生問我：“怎麽樣？敢不敢幹？”
我猶豫著說：“這麽幹的話，那七個人是不是死定了？”
趙先生說：“肯定會有傷亡。老人家那種厲鬼，就算是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也有倒黴蛋被他撞死。”
我搖了搖頭說：“這些人都是學生，說的煽情一點，是祖國的花朵。我不忍心害他們。”
趙先生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來：“你看他們哪像是花朵了？”
我扭頭一看，染發的，紋身的，說髒話的，有好幾個臉上還有刀疤。
我歎了口氣：“那也不行啊，他們畢竟沒有做壞事，就算私生活不符合所謂的好孩子標準，我也不能害人家。”
我剛說完這話，就聽到那群學生發出一陣賤笑聲，我側著耳朵聽了聽，他們在談論哪個女老師漂亮，哪的迷藥有效……
趙先生歎了口氣：“咱們還沒脫險呢，這些人就開始說說笑笑了。這種是視死如歸的樂觀精神，就是我趙某人都自愧不如啊。”
我對趙先生說：“還有別的辦法嗎？”
趙先生說：“辦法倒是有，不過有點危險。”
我催促他說：“快告訴我吧，過一會老人家的眼睛恢複了，咱們跑都跑不掉了。”
趙先生正在說話，有一個小黃毛過來了，問趙先生說：“大哥，不走嗎？”
趙先生說：“還有點事。”
小黃毛說：“哦，那我們先走了，這地方太TM瘮得慌。回頭到了柏城，有什麽事報我的字號，我叫王浩，高二的。”
趙先生答應了。那小黃毛就領著那些人出去了。最後隻剩下馬克和周老師。看樣子他們倆想和我們做伴，不過他們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們有事要說，所以沒有湊上來。
趙先生這時候才從懷裏拿出來一個小盒子，盒子打開，裏麵躺著半截供香。
我好奇的問：“這什麽東西？”
趙先生笑著說：“你見過，這是迷魂。”
我恍然大悟：“能讓人的魂魄陷入到噩夢中的東西？你從哪來的？”
趙先生說：“跟古老頭要的。這位老人家雖然隻是真身的投影。但是他的真身很強大，以至於投影都已經形成魂魄了。等一會他中了迷魂，咱們就想辦法把肉身拿回來。”
我問趙先生：“怎麽拿？把他的魂魄取出來嗎？”
趙先生緩緩地搖了搖頭：“取不出來。得進入到他的夢裏麵，把他的魂魄殺了。”他說到這裏，又加了一句：“必須是你進去。因為他在你的肉身裏麵魂飛魄散，可能會讓你的肉身死掉。你必須馬上接管肉身，一秒鍾都耽誤不得。”
我點了點頭，然後又很擔心的說：“我在夢裏，就能殺了老人家嗎？更何況他的夢不知道有多大，我要是找不到他怎麽辦？”
趙先生說：“你不用擔心，這投影從來到世上到現在，一直呆在這小廟裏邊，他的世界就這麽大，你進去了肯定能看見他。至於怎麽殺他……嘿嘿，你假扮成真身不就行了嗎？”
我心中一動，覺得這真是個好辦法。
趁著老人家看不見東西，趙先生把馬克和周老師都趕出去了，然後點燃了迷魂。
隨後，趙先生在我身上畫了一些符號，又在我臉上揉捏了一會，說是要改變我的五官。
片刻之後，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足夠以假亂真了，現在你和真身的模樣、氣息都很相似。”
我伸手摸了摸臉，感覺自己的臉更有棱角了，確實像壁畫裏的中年人。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連忙對趙先生說：“趕快把煙滅了。”
趙先生納悶的看了我一眼，把煙掐了：“為什麽？”
我說：“老人家的夢確實不大，但是我的夢不小啊。我們倆同時中迷魂，夢是連在一塊的啊。”
趙先生一拍腦門：“我把這茬忘了。”
這時候，我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我悲哀的想起來：中了迷魂，是無藥可解的，哪怕吸進去一點也會陷入沉睡。而且我沒有肉身，隻能先入夢了。
我甚至來不及向趙先生交代幾句，就倒在地上了。
我醒過來了，我知道這是夢，但是我依然很害怕，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古怪的世界。
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光線昏暗，好像是黎明，又像是黃昏。
街上有很多人，他們漫無目的的走著。但是所有人，都隻有一個後背，無論我怎麽變換方向，始終看不到他們的正臉。
這果然是個噩夢啊，把我最怕的東西放進來了。
我裹緊了衣服，加快腳步向前走，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看看有沒有老人家的蹤跡。
可惜的是，我看了很多人，始終沒有找到他。後來我忽然想起來，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老人家。
開始的時候，他藏在神像裏麵，後來的時候，他藏在我的肉身裏麵。我見過他的魂魄，也不過是一團黑氣而已，雖然聚成人形，可是那張臉始終模糊一團。我也見過他的真身，但是隻見了一個後背。
我有點懷疑，老人家就藏在周圍的人群中，隻留給我一個後背。
於是我無論見到誰，都要繞著他轉一個圈子，在我的噩夢中，人是沒有臉的，如果我能看到某個人的臉，那他應該就是老人家了。
我這樣找了一圈，忽然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角，低聲說：“給點錢吧，給點錢吧。”
我猛的一回頭，看見是一個乞丐。這乞丐穿的破衣爛衫，又髒又臭。他的臉上有一層厚厚的泥汙，把五官都要遮住了，我隻能看到一雙眼睛，茫然而呆滯的盯著我。
“這個人有臉？”我心中一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乞丐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機械的重複那句話：“給點錢吧，給點錢吧。”看樣子他是一個盲人。
一個有臉的乞丐，再加上是盲人，我在一瞬間就確定了他的身份。然後我拔出匕首，噗地一聲，捅進了他的心髒裏麵。
匕首刺進去了，我的手緊張得發抖。雖然知道這是一場夢，雖然知道這些都不是活人，可是我依然有殺人的感覺。
我把匕首抽出來了，匕首上沒有血，我又看了看乞丐的心口，正在迅速的愈合。
我愣住了：他也是我的夢中人？
乞丐歎了口氣：“不給錢就算了，還要傷人。現在的有錢人，真是越來越壞了，怪不得都沒臉見人。”
乞丐轉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他：“你為什麽有臉？”
乞丐嘀嘀咕咕的，嘴裏麵念叨的全是原來那句：“哪位好心人，給我點錢……”
我伸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想看看他泥汙下麵的五官是什麽模樣的，沒想到這一下把他的眼睛抹掉了。我嚇得尖叫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
隨後我發現，眼睛是假的，是貼上去的。我又使勁蹭了蹭，發現這乞丐是個光頭，我剛才看到的依然是後腦勺，隻不過他的後腦勺上畫著五官罷了。
我有點惱火的問：“你為什麽把五官畫在身上？”
乞丐幽幽的說：“世人都沒有臉見人了，我這個老叫花子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還是可以見一見的。”
然後他又嘟嘟囔囔的向前走了：“哪位好心人，給我點錢吧……”
我歎了口氣，繼續向前走。這樣走了一會之後，我發現我認出這條街來了，這地方是在五中附近。
我猶豫了一下，忽然想到：那位老人家的夢，是不是在墳地裏麵？
想到這裏，我就飛奔著向五中跑去，我穿過校園，直接來到操場的角落裏。這裏沒有墳墓了，變成了一座座院子。互相獨立，像是一個個的蒙古包。
我走到它們中間，找到那間小廟，然後氣喘籲籲地站定了腳步。
就是這了。老人家就在小廟裏邊。我把匕首抽出來，緩步走到廟門口，用刀尖輕輕一頂木門，那扇門吱扭一聲，開了。
我向裏麵張望了一眼，頓時愣住了：裏麵是空的，沒有人。不僅沒有人，連神像和泥人都不見了。
我納悶的走進去：“怎麽會沒有人？老人家呢？趙先生不是說，老人家一輩子都在這座廟裏麵，即使是做夢，也不會超出這個範圍嗎？”
我把供台上的蠟燭端起來，借著火光走到牆壁跟前，我想看看那壁畫有沒有問題。
然而，壁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麵大鏡子。鏡子裏麵有另一個我，正舉著蠟燭，笑嘻嘻的看著外麵。
在這種鬼地方看見自己的臉，實在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於是我扭過頭去了，不再看這麵鏡子。
可是我把視線移開之後，總覺得心裏發毛。好像鏡子裏的我依然在盯著我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