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馬語

我挺納悶的問趙先生:“黃毛他們幾個人,怎麽不用你找回肉身?”

趙先生很感慨地說:“這幾個人,活著的時候是混混,死了以後也是厲鬼。他們還用我幫忙?我應該替偷他們肉身的小鬼擔心才對。”

我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所以,到目前為止還跟著我和趙先生的,就一定是慫包了。我看了看身邊的馬克和周老師。

我好奇地問馬克:“你以前不是不怎麽愛學習嗎?最近怎麽了?”

馬克的臉居然有點紅,他幹笑了一聲說:“那個……夏心不是喜歡愛學習的嗎?”

我有點愕然:“夏心喜歡愛學習的?我怎麽沒聽說過?”

馬克說:“上次我問她喜歡什麽類型的,她讓我好好學習,這不是在暗示我嗎?意思是,我這個人還不錯,隻要學習成績上來了,那就有門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心想:“愛情是人盲目啊。夏心從小呆在冥獄,我估計她的學曆還沒馬克高。”

趙先生對他們兩個說:“天快要亮了,你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吧,入夜之後,我幫你們找回肉身。”

馬克和周老師點了點頭,就作伴尋找陰涼處了。

趙先生向左右看了看,帶著我向荒墳方向去了。我不肯走了,對趙先生說:“咱們剛剛從裏邊出來,怎麽又要去啊?那地方太危險了,我不想去了。”

趙先生說:“你不去,怎麽把咱們的東西拿回來。”

我有點納悶的問:“什麽東西?”

趙先生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你不會沒看到吧?有兩個紙人……”

我馬上說:“對,是有兩個紙人。那紙人是做什麽用的?

趙先生小聲說:“這東西叫遺蛻。當初進那荒墳的時候,我擔心會出什麽意外,所以給咱們倆都在人間留了遺蛻,就算咱們出了事,有遺蛻在人間,也還有一線生機。”

我點了點頭,一邊跟著趙先生向荒墳裏麵走,一邊問:“如果遺蛻丟了呢?”

趙先生說:“那咱們就不算真正回到人間了,可能會變成像夏心那樣的活死人。”

他這話剛剛說完,我們倆就停住腳步,有些愁眉苦臉的看著前麵的墳地。

原本擺著遺蛻的地方空空****的,我們的紙人不見了。

我對趙先生說:“人家古爺爺留一手,往往能反敗為勝。你可倒好,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啊。咱們本來已經逃出來了,你又把我推進去了。”

趙先生撓了撓頭:“別著急,咱們在附近找找,也許刮大風,把紙人吹跑了。”

我嘟囔著說:“這種話你信嗎?”

我看了看東方,已經泛白了。雖然周圍依然黑乎乎的,但是我心裏清楚,再有幾分鍾就會天亮。

我歎了口氣,隻好跟在趙先生身後,死馬當活馬醫的尋找。

片刻之後,趙先生咦了一聲,一臉驚喜的向前方跑去了。我忐忑不安的問:“找到了?”

趙先生說:“差不多。”

我挺納悶:“差不多是什麽意思?”

趙先生帶著我繞過一道石碑,我看見石碑後麵有一個紙馬。

趙先生拍了拍紙馬的腦袋,笑眯眯的對我說:“這匹馬你還認識嗎?”

我看著馬腿上的血跡說:“認識,當然認識。”

趙先生對我說:“這匹馬比我們到的早,也許它看見咱們的遺蛻去哪了。我問問他。”

我納悶的問:“怎麽?你是伯樂啊,還懂馬語。”

趙先生嘿嘿笑了一聲:“我不懂馬語,不過也差不多。”

他在周圍轉了一圈,找了一個破罐子。罐子裏麵有一點水,可能是某次下雨後留在裏麵的。

趙先生捏著破罐子走回來,蹲在紙馬跟前,嘴裏麵念念有詞:“人死了做鬼。鬼雖然淒涼,但是至少還有個人的模樣。能享受親人的供奉。老兄你就慘多了,你做了馬,不僅做了馬,還做了紙馬。有嘴不能說話,隻能任人驅使,實在可憐的很,今天你我相見,算是有緣,這杯酒,我敬你。”

然後他端著破瓦罐,似模似樣的澆在了地上。

我差點笑破了肚子:“趙先生,你開什麽玩笑?這也是酒?你連死人都騙啊。”

趙先生忽然回過頭來,瞪著眼睛說:“你懂什麽?”

他聲音嘶啞,表情凶狠,和平時的模樣大不相同,我嚇了一跳,不敢說話了。而趙先生居然端起那個破瓦罐來,一下把裏麵的水潑在我臉上了。

這水冷冰冰的,讓我打了個激靈,隨後,我的腦子糊塗起來了。我使勁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反應有點遲鈍,這個世界似乎變得很模糊,而我的思維像是被凍結了一樣,很多事都想不明白。

隱隱約約的,我看見趙先生神色古怪的繞著我轉圈,嘴裏麵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這讓我很害怕。可是我沒有辦法逃離,我的身體像是被他控製住了,我隻能直挺挺的站在墳地裏麵,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天空。那裏有一彎殘月掛在天邊,眼看就要沉入地下。

夜風吹過來,冷颼颼的,讓我打了個哆嗦。忽然,我聽到另一個聲音,小聲說了幾句話。

隨後,趙先生又開始說話。趙先生說完,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他們倆像是在問答一樣。

我心想:難道是紙馬說話了?可是他們倆說話,趙先生為什麽不讓我聽?

我使勁豎起耳朵來,想要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可是這聲音時遠時近,我根本就聽不清楚。

我使勁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一點,然後我驚恐的發現,那個回答的聲音,是從我自己嘴裏發出來的。

我……我在說什麽?是誰控製了我的嘴?

我驚恐地看著趙先生,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不帶任何感情,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了似得。

這種感覺很難受,我不知道這樣在墳地裏站了多久。忽然不遠處的村子裏傳來一陣雞叫聲,我頓時覺得身體一鬆,就好像溺水的人終於被拽到岸上來了似得,我徹底解脫了。

我撲通一聲,坐倒在地,然後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我抬頭看了看趙先生,沒好氣的問他:“你又怎麽整我了?”

趙先生笑了笑:“我沒有整你,隻是借你之口,問了紙馬一點事而已。”

我說:“你想問事情,你就直接問,為什麽要借我的口?”

趙先生幹笑了一聲,說道:“他的魂魄被困在紙馬裏麵,很難取出來。不過他身上有你的血,可以通過你把心中的冤屈講出來。”

我嗯了一聲,問趙先生:“紙馬都說什麽了?”

趙先生說:“紙馬告訴我說,他原本也是世間人,前半輩子無憂無慮,與世無爭,等到退休了之後閑不住,就想找個活計,掙點零花錢。”

“恰好他有個侄子在當警察,雖然職務不高,但是把他弄到警察局,當一個小小的輔警還是可以的。”

我驚呼一聲:“三大爺?”

趙先生納悶的看著我:“你認識這紙馬?你們還沾著親戚?”

我撓了撓頭說:“不認識。那個輔警叫他三大爺,我好像見過。”

趙先生嗯了一聲,接著說:“紙馬剛剛當上輔警的時候,比較有責任心,覺得拿了人家的工資了,什麽活也不幹,實在說不過去。所以每天勤快得很。上班最早,下班最晚。”

我笑著說:“剛上班的時候都這樣,不出一個月就變成老油子了。”

趙先生笑了笑:“但是紙馬沒有堅持一個月。他忽然發現他的好朋友有點問題。他這個好朋友,是管著燒鍋爐的,因為姓孫,所以大家都叫他鍋爐孫,至於他本來叫什麽,居然沒人知道了。”

“紙馬以前和鍋爐孫是好朋友,兩個人經常在一塊喝酒。但是當了輔警之後,憑著警察的敏銳知覺,他就發現這個鍋爐孫不對勁了。”

“這小子總是晝伏夜出,晚上的時候鬼鬼祟祟,不知道去幹什麽了。一直等到天亮才回來。而且家裏麵擺著香案,整天燒香拜佛,可是又不掛上神佛的畫像,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到底在拜誰。”

“紙馬決定弄清楚,看看這好朋友每天在忙什麽。他要是誤入歧途了,那就拉他一把。他要是危害社會,那就隻能大義滅親了。”

“於是有那麽一天晚上,這紙馬就等在鍋爐孫家門口。那天很冷,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紙馬穿著大棉衣,還是凍得打哆嗦。等到後半夜的時候,他實在堅持不住了,想要回家,可是偏偏在這時候,鍋爐孫的屋門打開了。他從屋子裏麵走出來了。”

“紙馬馬上藏到陰影裏邊,尾隨著鍋爐孫在鄉間小路上走。鍋爐孫一直走到了五中附近。他沒有走正門,而是翻牆進去了。”

“紙馬趴在牆頭上往裏麵看,發現鍋爐孫走到荒墳裏邊。挨個給墳頭燒紙磕頭,就像是孝子賢孫一樣。可是紙馬心裏清楚,這是一片無主的墳,年代太久遠了,誰知道裏邊埋的是誰?鍋爐孫給他們燒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當時沒有聲張,就等著鍋爐孫燒完了紙回家。然後敲響了鍋爐孫家的門,他覺得兩個人是好朋友,跟他打聽一下這件事不過分,誰知道就這麽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