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遺蛻
我聽了趙先生的話，心情好了不少，因為我感覺到，那個薛師傅也不是那麽難找到。也許我救了幹爺，很快就能找到他，把身後這道古裏古怪的影子丟掉。
再然後，我就徹底解脫了。
我問趙先生：“對了，咱們的遺蛻呢？你問紙馬了嗎？”
問了這話之後，我就很擔心的看著趙先生，我生怕他來一句：我忘了問了。
還好，他對我說：“問了，那東西被警察拿走了。有兩個人在天亮之前進了墳地。那時候老人家正忙著對付我們呢，顧不上他們，不然的話，能讓他們這麽輕鬆地打個來回？”
我很納悶的說：“這些警察守了一晚上不敢進來。怎麽天快亮的時候膽子大起來了？”
趙先生說：“別提了，他們選了兩個預備黨員，敢進來的話就給轉正，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
當我們離開的墳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太陽出來，照在我們身上，我感覺有點熱。趙先生說，這是因為我們少了一層遺蛻，雖然還有活人的肉身，但是相比於真正的活人來說，還是少了一層保護。
我嗯了一聲，其實這點熱不算什麽。已經入冬了，熱點倒覺得暖和，我是擔心我們的遺蛻再出點什麽亂子。
我看趙先生走的磨磨蹭蹭的，心不在焉，忍不住提醒他說：“咱們能不能快點？萬一遺蛻出點事，哭都來不及。”
趙先生說：“怕什麽？就算沒了遺蛻，大不了和夏心一樣做活死人。大外甥，你恐怕還不知道活死人的好處吧？做了活死人，冬天不覺得冷，夏天不覺得熱，不吃東西不覺得餓，也不會變老生病……”
我說：“是啊，就是不能吃肉吃熱飯。看看把夏心饞的。”
我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夏心去找肉身吃東西了，好像現在還沒有回來，於是我摸出來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通了，夏心的聲音很疲憊：“喂？”
我說：“你在哪？怎麽感覺你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夏心說：“我在醫院呢。”
我驚訝的說：“你病了？”
旁邊的趙先生嘟囔：“不應該啊，活屍怎麽會生病？”
夏心歎了口氣，說：“沒有病，昨晚上吃的太多了，把人家的屍體撐壞了，我得留在醫院，幫她整理整理。”
我掛了電話，看了看旁邊吊兒郎當的趙先生，心想：到底還有沒有一個靠譜的？
……
我們的遺蛻被警察拿走了，那它們就應該被放在警察局了，於是我們一路向柏城公安局趕去。
我們估計警察不會太在意那兩個遺蛻，畢竟隻是紙人而已。所以我們就裝作來辦事的群眾，悄悄溜進去，然後把遺蛻偷走就好了。
等我快要走到公安局門口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停下腳步了。
趙先生納悶的看著我：“怎麽了？”
我說：“你忘了？咱們幾個現在是通緝犯，這樣進警察局，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趙先生一拍腦門，說道：“把這茬給忘了。咱們是冤枉的，沒做虧心事，坦然的有點過分了。”
我問趙先生：“現在怎麽辦？”
趙先生說：“咱們蒙麵就好了。”
我心想：蒙著麵進公安局，這不是找死嗎？
但是幾秒鍾後，我就有點佩服趙先生了。他不知道從哪找了塊破布，弄成頭巾的模樣蒙在腦袋上，又在臉上蹭了不少土，把自己打扮成老農民進城的樣子。
趙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很濃重的柏城口音說：“小同誌，咱問一下哈，公安局怎麽走啊？”
我嘿嘿笑著說：“二舅，你這口音跟誰學的啊？”
趙先生得意的說：“這還用學？聽別人說兩句不就知道了？”
然後他幫我也扮了一下，現在好了，有兩個老農民了。
趙先生扮的很像，走路的時候微微駝著背，像是常年幹農活，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腰。
按照趙先生的理論，你最好給警察一個假的特征，那麽他就忘了你原來的特點了，不容易被看穿。
我想了想，走路的時候開始瘸腿……
於是我們一個駝背，一個瘸子晃晃悠悠進了公安局。
趙先生依然用土的要命的土話說：“同誌，咱問問啊，這個……”
他話音未落，那警察忽然大叫一聲，越過趙先生，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
這一瞬間，我有點害怕，有點茫然，有點無奈：我都打扮成這樣了，他還能把我認出來？
我結結巴巴的說：“幹嘛啊？”
我的柏城話不用裝。我們胡家村的方言，和柏城還是比較接近的。
警察冷笑了一聲：“幹嘛？你昨天晚上在警局幹什麽了，你心裏不清楚嗎？”
我的心一下就涼了。雖然被抓了，我也不得不佩服這警察慧眼如炬啊。
警察看了看旁邊的趙先生：“你跟他一塊的？”
趙先生使勁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擺手，把身上的土搖下來不少，惹得警察向後退了幾步。
趙先生說：“我是來問問，城裏讓賣雞蛋不？我家老母雞最近吃得好，下了幾個笨雞蛋。這個雞蛋都是雙黃的，有營養，吃了雞蛋能生雙胞胎……”
“滾出去。”警察喝道。
於是趙先生滾了，而我被警察拖著向審訊室走去。
我苦著臉想：“這可怎麽辦？”
警察帶著我經過審訊室門口，但是我們沒有進去，他把我拉到了一間辦公室，裏麵有個穿著襯衣的領導模樣的人，正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警察喊了一聲：“報告。”
領導嗯了一聲：“進。”
我進去之後，一眼就看見牆角處堆著三個紙人，有我的，有趙先生的，還有周老師的。
我心想：“原來遺蛻放在辦公室了啊。”
警察敬了個禮，對領導說：“上次打暈咱們兄弟的匪徒抓到了。”
我心裏納悶：“我什麽時候打暈他們了？”
領導站起身來，上下打量我幾眼，說道：“你怎麽知道他是那個匪徒的？”
警察說：“因為這小子是個瘸子。”
他踹了我一腳：“走兩步，走兩步。”
我隻好瘸著退走兩步。
領導大踏步的走過來，一腳就把警察踹翻了：“扯淡，瘸子都是匪徒嗎？當初那瘸子，看了哪份文件，不是查出來了嗎？他必定和那件事有關係，你看這小兄弟，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警察點頭哈腰，連連認錯。
領導長歎了一口氣：“想要立功，想要破案是好的。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操之過急。咱們製造一場冤假錯案，那是立功了，可那就毀了人家一生啊。用一個人的一輩子，換一個三等功，不值嘛。”
警察低著頭嗯了一聲。
領導擺了擺手：“出去吧。”
警察把我領出去了。
我忍不住說：“這領導不賴啊。”
警察說：“那當然，這是咱們李局。柏城公安局的副局長。愛民如子。”
我們倆快要走到警察局門口的時候，忽然有人一把揪住我的袖子，大叫：“就是他，就是他。”
我嚇得一哆嗦，心想：“這又是怎麽了？”
我一扭頭，看見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他捏著什麽東西，在警察跟前亂晃：“就是他，就是他。”
警察推了他一把：“亂嚷嚷什麽？是不是他你比我還清楚？”
那人帶著哭腔說：“就是他嘛，我有他的身份證。”
我仔細瞅了一眼，心裏咯噔一聲，這身份證還真的是我的。
我忽然明白了，這人就是麵包車的車主。當初趙先生把我的身份證押給人家了。
警察把我送出門去，就不耐煩的回頭說：“身份證呢？我看看。”
我連忙溜走了。隻要警察一查身份證，馬上就會發現，這位竊車賊是剛剛逃走的通緝犯。
這種大案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警察一定會拉著我好好盤問一番，我還是趕快跑吧。
等我走到大街上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趙先生了。
他正坐在路邊，麵前放著一個籃子，籃子裏有七八個雞蛋，嘴裏還在吆喝著：“賣雞蛋嘞，自己家養的笨雞蛋嘞。營養好吃，綠色無添加嘞……”
我一腳踹翻他的籃子：“你幹嘛呢？扮上癮了？”
趙先生說：“你別鬧，一會的工夫我掙了二百塊錢了。”
我拉著他躲到小巷子裏：“什麽二百塊錢？”
趙先生說：“我先去超市買雞蛋，然後價格翻五倍，在路邊上賣，很多人跟我買。”
我驚詫的看著他：“這些人有病吧？”
趙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關鍵是我這一身，人家都相信我是老農民，自己家下的笨雞蛋，綠色無汙染。”
我說：“咱們別玩了行嗎？我知道遺蛻在哪了，就在李局長的辦公室裏邊。柏城公安局的副局長。”
趙先生說：“那就簡單了，這種大官晚上肯定不加班，等天黑之後咱們翻牆進去，把遺蛻偷出來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趙先生急匆匆的要走。
我拽住他：“你幹嘛去？”
趙先生說：“反正白天也沒別的事，閑著也是閑著，我再去進點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