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誰是活人

囂張,實在是太囂張了。這個胡大力是不是在諷刺我?我連他是人是鬼都認不出來了?

但是我心裏又很納悶,憑他的智商,也能諷刺別人?難道做了鬼,腦袋反而靈光了嗎?

我不動聲色的問胡大力:“人和鬼,怎麽分不清了?”

胡大力神神秘秘的說:“反正有幾個死人,我看見他們了,他們還跟我打招呼呢。”

我問:“都有誰?”

胡大力說了幾個名字。這幾個人確實早就已經死了。

我對胡大力說:“我還有點事,我先回家看看。”然後我站起來了。

胡大力一把拽住我:“你著什麽急啊?”

我被他這麽一拽,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心中一動:我是不是太過於小心了?

古爺爺的扇子在村子裏麵,這扇子能混淆陰陽。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看胡大力的時候,總覺得他是鬼魂?

我思考了一下,就想了一些驗證鬼魂的辦法。我故意對胡大力說:“你這裏還有飯嗎?我有點餓了。”

胡大力說:“有啊。”

然後他端出來一碗大米飯。

我皺了皺眉頭。胡大力的本事我最了解不過了,他會做的飯隻有一種,就是下麵條。把水燒開了,把掛麵放進去,煮很長時間,撈出來,和方便麵調料一塊吃。

這種吃法正常人無法接受,但是對於二百五來說,卻比較簡便易行。

我沒見他做過別的飯,而且我敢肯定,他不會蒸大米飯。

我摸了摸飯碗,是涼的。我問胡大力:“這是你蒸的?”

胡大力翻了翻白眼:“你開什麽玩笑?我哪會這個?”

我鬆了口氣,心想:“我猜你也不會。”

我又問:“那是哪來的?”

胡大力嘿嘿一笑:“別人送的。”

我心裏有點發毛,村子裏的人,除了他胡大力之外,其餘的都死光了,誰會送他一碗大米飯?我又仔細看了看米飯,發現正中央有兩個孔,很顯然,曾經有一雙筷子插在上麵。

米飯上插筷子,我們這叫上香,是專門給死人吃的。

我把米飯推到旁邊,對胡大力說:“我想吃熱的。”

胡大力低聲說:“不能吃熱的,危險。你是不知道,現在村子裏邊人鬼不分。你如果要吃熱的,別人就知道你是活人了,會很危險的。”

其實我正是要用熱食來證明胡大力是活人,沒想到他不但拒絕了,而且說出來這麽一套理論。

我皺著眉頭說:“幾天不見,我發現你說話流利多了,聽起來一點都不傻了。”

胡大力嘿嘿一笑:“是嘛?那你給我說個媳婦唄?”

我笑了笑,又對胡大力說:“你這裏有肉嗎?涼的也沒事。”

胡大力把胳膊遞過來:“我身上有。”

我把那髒兮兮的胳膊打開了。

這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幽幽的說:“你不用試了,他是活人。”

我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又順手把匕首抽了出來。

隨後,我看見身後站著一個幹瘦幹瘦的老人。這老人身材修長,卻因為太過年邁而微微有些駝背。

他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臉上的皮肉緊貼著腮幫子,所以顯得麵無表情。

我清楚這老人的模樣之後,手裏的匕首就垂下去了。我哆嗦著叫了一聲:“幹爺。”然後眼淚就流出來了。

幹爺歎了口氣,指著椅子說:“坐下吧。”

隨後,他坐了另外一張椅子。

我看著幹爺,總是忍不住的哭。相依為命幾十年的親人啊,忽然間陰陽相隔,誰能受得了?

幹爺也是一臉悲戚:“這些天過得怎麽樣?我聽說你逃出去了,很高興。好了,不要哭了,咱們有的是見麵的日子,先辦正事吧。”

我點了點頭。

幹爺對我說:“大力會的那點東西,都是我教他的。這小子傻人有傻福啊,想不到金蟾廟裏的東西,把所有人都殺了,獨獨留下他一個。”

胡大力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們,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麽。

幹爺又說:“現在這村子裏人鬼不分,看見誰了都要防著一點。你摸摸他的胸口,看看他是不是還有心跳?別的辦法都不管用。摸心跳騙不了人。”

我答應了一聲,摸了摸他的心口。他的心口是熱的,也有撲通撲通的心跳。我頓時鬆了口氣。

可是這時候,我忽然看見幹爺身後有明顯的一道影子。我馬上愣住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我是親眼看著他出殯的,怎麽他又有影子了?”

幹爺注意到我的目光了,他微微一笑,說道:“你再來摸摸我的心口。”

我把手伸過去,卻摸到了一團軟綿綿、冷冰冰的空氣。

幹爺說道:“我現在是鬼。沒有身體了。”

我嗯了一聲:“今天這村子裏邊,確實是人鬼不分了。”

幹爺說:“不是今天,是很多天了。一直這樣。也不知道祭靈廟裏的東西想把我們怎麽樣。”

我愣住了:“很多天了?”

幹爺說:“是啊。有問題嗎?”

我心想:這次的問題太大了。

我和趙先生還有夏心,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我們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對方,但是我們一塊經曆的事很多,所以我們完全相信彼此。但是對於古爺爺,那就不一定了。

古爺爺做事喜歡留一手,所以就算我們確立的同盟關係,我也時刻警惕著,他千萬不要再坑我們。

這次來胡家村,我親身感受到陰陽混淆,這才相信古爺爺加入我們了,把扇子打開了。

沒想到現在我忽然發現,陰陽混淆,這件事是鬼囚弄出來的。也就是說,古爺爺有可能沒有打開扇子?

我擔心古爺爺又要坑我們一次了,甚至這次他會自己離開,把我們留在這個鬼地方。

我思考了一會,又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古爺爺還要用我的肉身,還要讓我替他拿東西,他應該不會讓我死的。

想到這裏,我就回過神來,對幹爺說:“村子裏的人全都死了,你知道嗎?”

幹爺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我死之前就明白了。”

我對幹爺說:“我這次回來,就是找你和大力的。我得把你們倆救出去。咱們抓緊時間,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幹爺皺著眉頭說:“難,很難。我的屍首在墳山上埋著呢。不把屍首挖出來,我的魂魄走不了。”

我站起來說:“那我去挖。”

幹爺搖了搖頭說:“金蟾廟裏的東西就住在墳地裏。你去挖屍首,不是找死嗎?”

我有點著急的問:“那怎麽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留在這。”

幹爺想了一會,說道:“這樣吧。我們假扮成送葬的人,抬著棺材去墳山,到了墳山上就開始挖墳坑。你就假裝挖錯了,把我的墳挖開,然後背著我的屍首下山。”

我有點猶豫的問:“這辦法行得通嗎?”

幹爺說:“你和大力兩個人,每人背上背一個紙人。一個童男,一個童女。到時候把童男放到棺材裏,再背著我和童女下來。唉,碰運氣吧,現在這村子裏邊人鬼不分,我就希望那東西打個瞌睡,把我們給放過了。”

我和胡大力說幹就幹,準備紙人。

其實普通老板姓家裏,誰沒事預備著紙紮活的材料啊,這東西也太晦氣了。可是胡大力很輕鬆的就從櫃子裏拿出來了一卷。

我看的目瞪口呆,又說:“紙人咱們馬馬虎虎能紮好,可是棺材怎麽辦?”

胡大力說:“這個我也有。”

他把油燈挑的亮了一點,然後我就看見牆角躺著一口黑乎乎的棺材。

我看的目瞪口呆,有些結巴的問胡大力:“你……你在家準備著棺材啊?”

胡大力說:“你幹爺教我的,說村子裏的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個。我得給自己預備一口棺材,不然別人都有,我最後一個死,我沒有,那多沒麵子?”

我有點茫然的看了看幹爺,幹爺說:“死了之後最好是進棺材,棺材斂陰聚氣,魂魄才能長長久久。”

我哦了一聲。這種知識不是死人還真的不知道。

在幹爺的指點下,我們很快把童男童女紮好了。然後幹爺躺到了棺材裏麵,我和胡大力則背著紙人,把棺材抬起來了。

因為肩膀上有紙人,所以棺材不能再放在肩膀上了,我們倆隻能垂著手,抬著棺材底踉踉蹌蹌的向外麵走。

臨出門的時候,幹爺又囑咐我們說:“如果有人問你們要葬誰,你們就說是葬楊家人。想葉落歸根。”

我答應了一聲。

楊家人,原來是我們胡家村的小姓。據說他們是在鬧長毛的時候搬過來的,兵荒馬亂,隻是為了躲兵災而已。

但是他們搬進來之後,就接連生出來很多女兒,男孩則少得可憐。最後女兒遠嫁,楊家就沒什麽人了。

再後來,隻剩下一個楊老太爺呆在村子裏。

不過他已經把胡家村當成自己家了。整天說,自己原來的家被殺的血流成河,土裏麵都是親人的血,要是葬回去,肯定日夜不安,所以想要死在胡家村。

後來他女兒出息了,把他接到國外去了。我小時候還見他回來一次,給我們這幫小孩一人一塊黑糖。後來才知道那玩意是巧克力。

現在我們用楊老爺的名義下葬,應該沒人會懷疑了。

胡大力問我:“初九,一會要是有人問楊家的死人叫什麽,咱們怎麽說啊?我可不知道那老頭叫什麽。”

我說:“沒人知道他叫什麽。隨便給他起個名就行了。”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街上了。

這時候我抬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大街上有不少人,全都是已經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