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子母錢

我有點無法接受:“不對啊,我記得當時古爺爺當著我們的麵,從胸口裏麵把心掏出來的。難道他未卜先知,知道我們要逼他發誓,所以提前準備了一顆假心?”

趙先生和夏心點頭說:“沒準真是這麽回事。”

我想了想,也隻好點頭說:“嗯,這老頭號稱留一手。估計早就防著我們呢。反正他從來不真心待人,弄一顆假心,也算是合情合理。”

趙先生說:“這顆心雖然是假的,但是上麵畢竟有他的一滴血。小鬼折磨起他來,也夠他受的,所以他雖然不情願,還是跟著我們來了。不過……他見了這個地方之後,又急匆匆的逃走。難道這裏真的很危險?”

我們幾個對視了一眼,臉色都有些凝重。

夏心瞟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直接略過了村長的,看了看我幹爺的,她對我說:“屍體找到了?”

我嗯了一聲:“把屍體帶出去,我幹爺的魂魄是不是就能離開了?”

夏心說:“理論上是這樣。”

我有點不放心的問:“理論上,是什麽意思?”

夏心想了想,打了個比方說:“比如,一隻雞可以活八年。這就是理論上的。但是,它們大部分活不了這麽久,就被人殺了吃了。”

我皺著眉頭說:“你的意思是,我幹爺可以離開村子了,但是村子裏有什麽東西,可能不放他離開?”

夏心點了點頭:“這村子到處都是陷阱,有這種可能一點都不奇怪。”

我沉默了一會,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夏心說:“我幹爺嘴裏含著一枚銅錢,我死活拿不出來,是不是和這個有關係?”

夏心很感興趣的問我:“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我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夏心聽了之後,也像我一樣掰開幹爺的嘴,把手指伸了進去。她的手比我的細,所以很簡單的就把銅錢夾住了。

但是當她要把手抽回來的時候,我幹爺的嘴巴果然又閉上了。

夏心沒有放下銅錢,她的手停下了,然後扭過頭來,對我說:“這枚銅錢,是一枚子母錢。”

我疑惑的看著他:“子母錢是什麽意思?”

夏心說:“傳說中,有一種叫青蚨的蟲子。把母蟲的血和子蟲的血分別塗在銅錢上。或者用掉子錢,或者用掉母錢,這些錢就會自動回來。”

我撓了撓頭說:“有沒有這麽神奇啊?”

夏心湊到我幹爺耳邊,低聲念叨了一句:“子母錢,子母錢。母子命相依,永世不分離。”

這話說完之後,幹爺的嘴就鬆開了,夏心把銅錢從幹爺嘴裏夾出來了。

夏心對我說:“你幹爺的魂魄被困住了。這是一枚子錢,母錢應該在他身上,他希望我們用這枚銅錢,找到他的下落。”

我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催促夏心:“快找,快找。”

夏心伸出一隻手,把銅錢放在圈外,然後屈指一彈,那銅錢就滾出去了。它原本是朝著村子的方向去的,結果撞在一塊石頭上,又軲轆軲轆的朝著村子外麵去了。

我疑惑的問:“我幹爺在村子外麵?”

夏心說:“應該是。子錢既然滾落到村子外麵,那母錢必定在外麵。可是……他在村子外麵,怎麽還被困住了?難道鬼囚的勢力已經擴展出胡家村了?他可越來越難對付了啊。”

我對夏心說:“那咱們趕快去吧。救人要緊。”

我們幾個人把屍體背在身上,急匆匆的就要出村。這時候趙先生伸出手,把我們都攔住了:“大外甥,你今天要是出去了,肯定會後悔。”

我納悶的問:“為什麽?”

趙先生歎了口氣:“夏心是活屍,不理解活人的心思,這沒什麽。胡大力是白癡,不知道正常人的心思,這也沒什麽。你也不懂,那就太不應該了。”

胡大力在旁邊反駁:“喂,老頭,你說誰白癡呢?我認識你嗎?哎?你怎麽知道我叫胡大力?”

趙先生說:“因為胡家村隻有一個白癡,名叫胡大力。你既然是白癡,那肯定就是胡大力了。”

胡大力更奇怪了:“你怎麽看出來我是白癡的?”

趙先生說:“能把屍體當板凳的,不是白癡是什麽?”

胡大力就很佩服的看著趙先生:“你真厲害啊。”

趙先生說:“承讓,承讓。”

這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起來沒完,快把我急死了。我對趙先生說:“我幹爺到底在什麽地方,你快告訴我啊。”

趙先生剛要說話。就聽見旁邊的村長幽幽的說:“你幹爺還在村子裏。”

我和夏心異口同聲的問:“為什麽?”

尤其是夏心,有些不服氣的說:“你憑什麽這麽說?子母錢不會錯的。”

村長說:“子母錢確實不會錯,你幹爺嘴裏的也確實是子錢,可是母錢不在他身上。他故意把母錢扔到村外了。”

我聽到這裏,心裏一震,忽然明白了。

夏心依然不解的問:“他為什麽這麽幹?這不是迷惑我們嗎?”

村長點頭說:“他就是為了迷惑你們。胡滿倉不是初九的親爺爺,可是看待這孩子,比親爺爺還親。這胡家村現在危險的很,他會讓初九冒險嗎?所以他故意把母錢扔在外麵,就是希望你們離開,不要再找他了。”

夏心沉默了一會,也緩緩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當初他求我幫忙的時候,隻有一個要求,就是把胡初九救出去,其他的人,不用理會,哪怕是他自己的命。”

趙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你打算離開嗎?”

我笑了笑:“趙先生,你號稱神通廣大,你能不能通過我幹爺的屍體,找到他魂魄的位置?”

趙先生問:“這就是你的決定嗎?”

我嗯了一聲。

趙先生說:“好,這個簡單。”

他從身上拿出來一卷白紙,用極快的速度紮了一個紙燈籠,然後又從我幹爺的屍體上拔了幾根頭發,放在燈籠裏麵燒。

頭發燒起來很難聞,尤其是屍體的頭發,我隻覺得惡臭撲鼻,聞了之後頭昏腦漲。

頭發燒掉之後,就在燈籠上麵留下一團黑。這團黑被裏麵的蠟燭一照,投影到地上,變成了一個人影的模樣。

趙先生說:“這是他的肉身,這肉身曾經承載他的魂魄幾十年。現在雖然死了,魂魄離開肉身了,但是不可能一點殘留都沒有。這一道黑影,裏麵就有少量的魂魄。你提著燈籠,跟著黑影走就可以了。”

我答應了一聲,把燈籠接過來。燈籠一晃,我看見那黑影也搖搖晃晃的,像是在走路一樣。

我問趙先生:“這兩具屍體怎麽辦?”

趙先生拍了拍胡大力的肩膀:“你辛苦一點,把這兩具屍體搬到村子外麵去。搬得越遠越好。然後你就看著屍體,不要來村子了,等著我們去找你。如果我們不找你,你就自己離開。去柏城五中找一個叫馬克的人,就說是夏心的弟弟。”

夏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胡大力很不爽的說:“這麽多人,怎麽就讓我自己幹活?還要搬得越遠越好?嘿,你不要看我傻就欺負我。你們是不是讓我幹等一晚上,自己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我對胡大力說:“你放心搬屍體吧,回頭我給你留點。”

胡大力把我幹爺的屍體背在背上,又把村長的屍體抱在懷裏。至於村長,一直跟在胡大力身後,他也是要走的。

胡大力向村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朝我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的笑容有點苦澀。

胡大力說:“初九,你別總覺得我傻。我腦子確實不如你們靈,但是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傻。我留在村子裏,礙手礙腳,幫不上忙,所以我才走。你們……一定得活著回來啊。”

他說到後麵,已經帶上哭腔了。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放心吧,一會就去找你。”

胡大力轉過身,大踏步的向村外走,一邊走一邊大聲說:“你不活著,你幹爺死了也不安生。”

然後他就開始跑,一邊跑,一邊放聲大哭。

我聽到身邊有人歎了口氣,我一扭頭,看見夏心正在悄悄擦眼淚。

然後我聽見趙先生罵了一句:“他媽的,老子居然被一個傻子感動了,什麽世道。”

我捏了捏有些發酸的鼻子:“他和古爺爺,真是兩個極端啊。”

趙先生說:“行了,咱們走吧,小心點。找到魂魄就回來。我可不想被胡大力收屍。那小子不太靠譜,沒準大頭朝下埋我。”

我提著燈籠,搖搖晃晃的向村子裏麵走去了。

燈籠在搖晃,所以影子時而在左,時而在右。它在左的時候,我向左走。它在右的時候,我向右走。

我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彎,忽然覺得身上涼嗖嗖的,我抬頭一看,我已經出了村子了,這裏是墳山腳下。

在我身前不遠處,有一棵老槐樹,樹下點著一盞油燈,燈火暗淡,隨著夜風來回飄忽。映照的周圍的樹影也晃動不休,好像活了一樣。

而在這火光和影子中間,直挺挺站著一個人。他正麵無表情的盯著我。是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