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人販
夏心的臉上露出哀傷和憤怒的神色，所以我和趙先生沒有說話。我們沒有催促她，我們隻是靜靜地等著。等她平複了心情好給我們講述她的往事。
夏心喘息了一會，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長舒了一口氣，像是要把心中的憤懣全都吐出來。
然後她才對我們說：“我陪著我母親過了二十年。等到第二十年我生日的時候，就是我母親把我從農田裏邊撿回來的時候。那天晚上有人來敲我們家的門，說要給我送生日禮物。”
“窮苦人家會過什麽生日？更別提要送禮物了。我們挺好奇，把門打開了，結果外麵沒有人，隻有一個花圈，一口棺材。”
我和趙先生聽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時也深深的鄙夷那個送棺材的人，在人家過生日的時候送這種東西，那不是成心添堵嗎？
夏心說：“我們也很生氣，就把棺材和花圈都扔了。”
“可是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家來了一隻大黃狗，這隻狗咬死了我們家的雞，又要衝進屋子裏來咬我。”
“但是我母親把這隻大黃狗攔住了。那隻狗凶得很，張著大嘴要她。我急哭了，可是身體偏偏使不出力氣來，眼睜睜看著我母親被咬死了。”
夏心說到這裏，坐在椅子上嗚嗚的哭起來了。
趙先生沉默了，把玩著手裏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麽。而我拍了拍夏心的肩膀。
夏心朝我搖了搖手，示意我不要管她。
她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對我們說：“第二天早晨，這噩夢終於醒了。我醒了之後。發現手腳發麻，枕頭都被眼淚打濕了。我叫了我母親一聲，她沒有理我。”
“我慌了，就跳下床想要找她，結果我的腳軟的要命，一下就摔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我就在地上爬，一直爬到她床邊，我看見她好好地在睡覺，身上沒有傷口。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是我很快就發現，她早就沒有呼吸了。她死了，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扭頭向院子裏看了看，那裏麵還有幾隻七零八落的雞。它們也死掉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不是夢，是真事。我不知道那隻大黃狗是誰派來的，但是我知道它的目標是我。因為在夢裏麵，它一直對著我叫。”
“我哭了一個白天。等到傍晚的時候，我吃了點冷饅頭，然後就躺在**了，躺在我媽身邊。我等到半夜，那隻大黃狗沒有來，我忽然想到，它可能隻會在我的夢裏出現。”
“於是我閉上眼睛，想要等大黃狗來了之後殺了它，並且殺了它的主人。但是我怎麽也睡不著。我手裏麵握著剪刀，身體不住的發抖。”
“我媽的屍體就在我身邊，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縮在她身邊，真想用我的命換她的命，讓她再活過來。”
趙先生使勁撓了撓頭，然後給夏心倒了一杯酒。
夏心又一飲而盡，然後長舒了一口氣，對我們說：“那天晚上，我沒有睡著，但是有人來了。這人長什麽模樣我不清楚，我隻看到他身上穿著黑色的鬥篷。”
“他一步步走到屋子裏邊，我緊張的手心裏都是汗。因為我要殺了他。我從來沒有殺過人，所以很害怕。我的胳膊都僵硬了。”
“這人走到我床邊，我咬了咬牙，就要跳起來把剪刀紮進他的喉嚨裏，可是我的身體忽然動不了了。然後我看見那個人的臉了，那張臉慘白慘白的，不像是活人的臉。他帶著滲人的微笑。伸手把我的剪刀拿走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藏在這裏準備殺他。我很害怕，不知道他要怎麽對我。結果這個人舉起剪刀，紮進我的身體裏麵，把我的心挖走了。”
我和趙先生驚訝的看著夏心，同時也同情的看著夏心。
夏心解釋說：“這個藏在鬥篷裏的人，其實就是冥獄的人。或許我的身世有些離奇，被冥獄的人看中了，所以他們要挖走我的心髒，讓我變成活屍，替他們做事。”
我結結巴巴的說：“可是……可是我聽說，冥獄不是替天行道的嗎？”
夏心搖了搖頭：“替天行道，隻是幌子罷了。冥獄做事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但是他們的目的是什麽，我並不清楚。”
夏心歎了口氣，說道：“這個男人挖走我的心髒之後就離開了，然後又有幾個死人走進來，把我抬起來，裝進了棺材裏麵。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我很害怕。”
“我被他們抬著，顛簸了很長時間。忽然，我感覺棺材裏麵多了一個人。那人摸了摸我的額頭，對我說：“孩子，別怕。”
“我一聽這聲音就哭起來了，因為這是我母親。她被人殺了之後並沒有離開，她的魂魄一直藏在這附近，她一直悄悄地跟著我，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溜進棺材裏麵。”
“她當時和我說了很多話，但是我覺得她的聲音忽遠忽近，我根本聽不清楚。後來她咬破了手指，把一滴血滴進了我的胸口裏麵。”
“再後來，棺材被人放下來了。我母親逃走了。我被人從棺材裏拽了出來，發現我在一座山上。這座山就是冥獄山。”
“他們把我製成了活屍。按道理說，活屍是沒有感情也沒有記憶的。但是因為我母親的那一滴血，我和別的活屍不一樣，我保留了自己的記憶。所以我對冥獄並不是真正的忠心，我念念不忘的要逃出來。”
夏心一口氣說了很多話，然後她坐下來了。她好像很疲憊，靠著椅子休息了好一會，然後才說道：“我在冥獄呆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他們交個我一個任務，讓我殺一個人。這人就是你，胡初九。”
我嚇了一跳，有點擔憂的看著夏心，我不知道她這個任務是不是依然有效，如果依然有效的話，那我可能危險了。
夏心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執行這個任務。”
“我按照他們提供的地址找到你們家，我發現那是一艘船。但是船上隻有大人，沒有小孩。我等了兩個時辰，有一個孕婦生了孩子，這孩子就是你。”
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你見過我親生父母？”
夏心點了點頭。
我著急的問：“我親生父母是誰？”
夏心無奈的說：“我隻看了他們一眼，我怎麽知道他們是誰？”
我又問：“他們去哪了？”
夏心說：“他們是坐船的，順流而下，誰知道船去哪了？”
我急得使勁撓頭：“那他們的船有什麽記號嗎？你有沒有做記號？”
夏心看我這麽在意，也有點抱歉的說：“我隻知道那一天，有一艘船會經過某個碼頭，而你會降生在這艘船上，其餘的一概不知。”
我歎了口氣，又坐回到椅子上了。
趙先生安慰我說：“你不用著急。既然這追殺令是冥獄的人發出來的，咱們回頭去冥獄找找，沒準能找出什麽信息來。”
夏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來她覺得我們闖到冥獄中找東西不太現實。其實我也覺得不現實，不過總比一點線索都沒有要好一些。
夏心見我心情平複了，就接著說道：“我本來要殺了你，完成任務回冥獄。誰知道我忽然發現船上多了一個女人。這女人在我麵前一閃而過，然後就消失了。等我回頭再找你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而你的父母正在驚慌失措的到處問人，問別人有沒有見過他們的孩子。”
我無奈的說：“我被人拐走了？”
夏心說：“是被偷走了。當時我急匆匆的上岸，看見一個女人抱著孩子上了一頂轎子。我就連忙趕上去了。”
“誰知道這頂轎子越走越快，我居然追趕不上。要知道我是活屍，又在冥獄學了幾年本領，就算你開著汽車，我也不怕跟丟，可是這麽一頂轎子，我就始終追不上呢？後來我發現，抬轎子的不是真人，而是紙人。”
“轎子抬到了一座山的山腳下。轎子裏麵的人就抱著你出來了，急匆匆的上山。我問抬轎子的人，剛才走的是誰。抬轎子的紙人說，是觀夫人。”
我無力的靠在椅子上：“又是觀夫人，她還真是個大忙人啊。”
趙先生點了點頭：“開旅館，當郵差，現在又開始販賣人口了，這個觀夫人倒是有點意思。”
夏心說：“觀夫人抱著你到了胡家村。她沒有直接把你交到別人手上。而是悄悄地藏到了一棵大樹後麵。我看見一個老人從家裏麵出來，背著一個筐，像是要拾糞，而觀夫人就把你留在地上，並且使勁掐了一把，等你哭出聲來之後，她就急匆匆的跑了。”
我問夏心：“這個老人是不是我幹爺？”
夏心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你幹爺。我知道你幹爺是個普通人，我早晚能找到他。所以就丟下你去追觀夫人。觀夫人沒有了轎子，我很快就抓住她了，然後問她為什麽要偷走你。”
我緊張的看著夏心。
夏心幽幽的說：“觀夫人說，是有人托她辦這件事的，那人是誰，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