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馬麵

翟父和翟母又在小聲說話,他們的聲音很模糊,隻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哽咽聲,具體的內容就不知道了。

我沒有作聲,我貼著牆走了幾步,來到夏心房門前。我擰了擰把手,門開了。

我向裏麵望了一眼,床是空的,夏心沒有回過房間。

其實我心裏清楚,夏心不可能在裏麵。但是我還是抱著僥幸心理想要確認一下。

夏心不在,我又走到趙先生房間門口。我輕輕推了推房門,然後就聽到一陣鼾聲。我愣住了,偷眼向裏麵一看,我發現趙先生好端端的躺在**睡覺。

有那麽一兩秒,我的大腦都呆滯了。趙先生沒有遇到危險?他沒有去救夏心?他在好端端的睡覺?那我這短信是怎麽回事?他在耍我?

一瞬間,我的腦子裏閃過無數的念頭。我深吸了一口氣,把門輕輕打開,又悄悄關上,然後一步步向床邊走去。

這時候,趙先生咂了咂嘴,翻過身來,我用手機照了照他的臉,頓時呆住了。

這人不是趙先生,是胡大力。

胡大力被我的手機晃醒了,他睜開眼睛,茫然了好一會才看清楚我是誰。

我簡直是詫異極了。我看著他說:“你……你不是被警察抓走了嗎?”

胡大力說:“什麽抓走了啊。人家是帶我去問幾句話。”

我說:“對啊,把你弄走問話了。你不是去柏城了嗎?怎麽在這裏?”

胡大力說:“我到了警察局,就跟他們胡說八道。他們不知道胡家村到底怎麽回事,說我是二傻子,把我給放了。對了,我聽他們說,要把胡家村的事定義為什麽集體中毒,什麽滑坡泥石流之類的。”

我嗯了一聲:“這個新聞我也知道。還有你被放出來的事我也知道。我不是給你打過電話了嗎?讓你去五中找馬克,先在他們宿舍住兩天,我們隨後就到。”

胡大力撓了撓頭,嘀咕著說:“五中啊,人家都是學生,高中學曆,會數學會外語,人家都是文化人,我在那渾身不自在。”

我有點哭笑不得,五中的學生也就在胡大力這種人麵前像是有文化的。

我問胡大力:“那你怎麽回來的?”

胡大力說:“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跟馬克說,我想回胡家村,我是胡家村的人。馬克就給我找了一輛車,把我帶回來了。”

“我在半路上看見你的麵包車了,我就找人打聽了一聲,聽說你們和翟富生在一塊呢,我就來他們家了。翟富生他爹挺客氣的,讓我吃了飯,又讓我躺**睡了。哎?他們沒跟你說我來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

胡大力揉了揉眼睛,對我說:“初九,你知道趙先生和夏心在哪嗎?”

我說:“我不知道,我也四處找他們呢。”

胡大力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來,他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啊?我知道。”

我驚奇的看著他:“你知道?”

胡大力點了點頭:“嗯,我知道。我剛才還見他們了,你要不要去?我帶你去看看。”

我大喜過望,連忙點頭答應了。

胡大力披了件外套就打開房門要下樓,我連忙拽住他:“你小心點,別打草驚蛇。”

胡大力奇怪的看著我:“什麽打草驚蛇?”

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隻能由他去了。我們要下樓找趙先生,樓梯是必經之處。既然無論如何都得麵對翟父,那我就硬著頭皮下去吧。

我們下樓之後,翟父果然問:“怎麽不睡覺了?”

胡大力說:“出去透透氣。”

翟父點了點頭,居然沒說什麽。

我跟著胡大力到了院子裏麵,然後繞著屋子轉了半圈,我發現這屋子後麵還有一個後院。

這院子裏麵同樣種著花,隻是這些花和前院的大不相同。這裏的花大半已經枯萎了,就算是勉強支撐著的那些,也枝葉枯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我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股怪味,像是糞肥。這麽說來,這些花肥料挺充足啊,怎麽長勢這麽差勁?

我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幾句,胡大力說:“我知道為什麽。”

我問:“為什麽?”

胡大力說:“翟富生他們家人聊天的時候我聽見了。說前院不能上肥,上了肥太臭,沒麵子,所以給後院上肥。後院的這些花,其實把養分都給了前院的花。”

胡大力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反正後院的花吸收養分,但是不是給它們自己用的,是給前麵的花用的。”

我點了點頭,心想:“這些花的生長模式,和翟富生身體裏麵的東西一模一樣啊。”

我本想繞開這些花,因為不用想也知道,裏麵有不少大糞。萬一踩一腳上去,那可真夠惡心的。

但是胡大力執意要從花叢中間走,說可以抄近道。我有點納悶,這麽個小院有必要抄近道嗎?

我看見他所過之處,花徑折斷,花瓣紛紛落地,又被鞋底踩進泥土裏。我心中隻有一個詞可以來形容這景象:辣手摧花。

我用手機照亮,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的髒東西,走的很謹慎,大概兩分鍾後,胡大力停下來了,對我說:“咱們到了。”

我抬頭一看,前麵有一道月亮門。月亮門後麵放著一張石桌,還有幾間屋子。

我納悶的問胡大力:“他們在這裏邊?”

胡大力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我又問:“怎麽剛才沒看見這道門?”

胡大力說:“被花擋住了。”

我回頭看了看,那些花確實有些高。胡大力站在門口,對我說:“快進去吧。”

我說:“你在前邊,我跟著你。”

胡大力打了個哈欠說:“我還得睡覺呢,你自己去吧。”

我答應了一聲,就朝月亮門走過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我悄悄地把匕首拿出來,然後猛地刺在了他的肋骨上。

胡大力慘叫了一聲,這聲音聽得我一陣內疚。我沒有看到任何魂魄從他的身體裏麵被逼出來。而他的眼神也沒有發生變化。

我心裏有點發慌:難道我判斷錯了,他並沒有被鬼上身?

雖然心裏抱著這種想法,但是我沒有把匕首拿開,而是向上挪了挪,抵在他的心口上。

胡大力瞪著眼睛問我:“初九,你幹嘛?”

我說:“你不是胡大力。”

胡大力說:“你開什麽玩笑?我就出門兩三天,你不認識我了?”

我搖了搖頭,對胡大力說:“你不是胡大力,你雖然在努力地裝傻,但是我看得出來,你不是真傻。”

胡大力沉默了一會,忽然陰慘慘的笑了,這笑容讓我心裏發毛。

他對我說:“沒錯,我確實不是胡大力。”

我瞪著眼睛問他:“那你到底是誰?”

他伸手在臉上摸了摸。我看到他的臉像是太陽底下的冰塊一樣,迅速的融化了,但是融化之後,露出來另外一張臉。

這臉很瘦,很長,像是馬臉似得。

他幽幽的說:“我是馬麵。”

我下意識的就想:“馬這個姓也不錯啊。起名叫馬麵,是不是太難聽了?”

直到兩秒鍾後我才反應過來。馬麵,是牛頭馬麵的馬麵。

看他的這張臉,也確實像是馬臉。

馬麵歎了口氣,一臉的和藹可親,可是這種和藹,讓我覺得更加詭異。

他幽幽的說:“你應該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我點了點頭:“你是陰差?”

馬麵嗯了一聲:“胡初九,你的陽壽到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來了一塊木牌,我看見上麵寫著很多人名,可是除了我自己的之外,別人的我都看不清楚。

我看見自己的名字後麵寫著一串日期,正是今晚,正是現在,一分鍾都不差。

我有些絕望,手中的匕首也慢慢地垂下來了。

我猶豫著問:“趙先生和夏心,也是你帶走的?”

馬麵說:“他們不是我帶走的,是牛頭帶走的。”

我苦笑了一聲:“我還真不知道我們關係這麽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這是。”

馬麵幽幽的說:“你們三個經常在一塊,傷天害理的事幹了不知道有多少,所以陽壽加速的耗盡。同年同月同日死,有什麽奇怪的?你看那些江洋大盜,三五成群,聚嘯山林,一旦被捉拿歸案,還不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很冤枉的說:“我們三個在一塊,幹過傷天害理的事嗎?我們在胡家村的時候,胡大力是我們救走的吧?全村人的魂魄是我們放走的吧?鬼囚……算了,鬼囚就不提了。我們在柏城的時候,我們在雨市,竇江是我們救出來的吧?小湯唯是我們救出來的吧?還有……”

我還想邀功,馬麵打斷我了。

他淡淡的說:“你為什麽要救這些人?誰讓你救這些人了?”

我有些啞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說:“我救他們,行善積德啊。”

馬麵冷笑了一聲:“他們有的該死,有的該去陰曹地府,這是天道。你們看起來是在救人,其實是在逆天行事。這就叫傷天。你們救一個人,這個人回到人間後,不小心害死另一個人怎麽辦?那被害死的人豈不是很無辜?這就叫害理。你還敢說你沒有傷天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