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都死了
向來隻聽說過活人被埋在土裏會悶死，我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死了之後，居然也被埋了。而且我無論怎麽掙紮都沒辦法逃出去。
後來我忽然發現了，問題出在那塊墓碑上麵。它似乎有吸力，一直在死死地困著我。
我有些悲哀的想：“是幹爺的屙要殺我嗎？他把我從那幾隻鬼手裏救了，就是為了把我活埋？”
我有點難過，因為下意識裏，我已經把屙當做幹爺的化身了。
再努力了一會之後，我就斷定掙紮是沒有用的，於是我放棄了。
我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我接觸到了冷冰冰的石頭，那是我的墓碑。可是令我驚訝的是，墓碑居然像是水一樣，把我的身體包裹進去，我沉入到墓碑下麵了。
然後，我感覺自己穿過了墓碑，撲通一聲，掉落下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摔到什麽地方了，我隻覺得全身酸疼，難受的要命。
幾秒鍾後，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在墳山上麵。隻不過屙已經不見了。
這個鬼地方我實在不想逗留了，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村子裏，於是我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山下走去。
可是剛剛走了兩步，我就呆住了。這個感覺，有點不對勁。
自從死了以後，我能感覺自己的身體輕了不少。不是身輕如燕的輕鬆，而是無根浮萍，搖搖晃晃，自己做不得住，哪怕來一陣風都會被吹走。
但是現在不同了，我感覺很踏實，那種腳踏實地的活人感覺又回來了。
我看了看腳下，忽然驚訝的發現，我的身後出現了影子。
難道說，我又活了？我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一陣刺痛。那裏沒有傷口，但是腫了一大塊。
我忽然想起來，夏心當時是用刀背砸中我喉嚨的。難道說，當時她沒有殺我？隻是把我打暈了？
不對，不對。我剛才見到的鬼，見到的屙，實在是太真實了，不可能是暈倒之後做了個夢那麽簡單。我可能真的死了，然後被屙給救了。沒錯，屙把我活埋了，八成是為了幫我還陽？
我扭頭向幹爺墳墓的方向看了看，那裏黑乎乎的一團，什麽都看不見。我朝那邊磕了個頭，就急匆匆的下山去了。
無論如何，活著是好事，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敢上山了。
我跑的很快，等我來到村子裏的時候，發現這裏又恢複了寂靜。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真是邪門了，在鬼的世界，我聽到很多呼嚕聲，夢話聲。在人的世界，反而沒有鬼的世界熱鬧了。
我來到自己家門口，但是沒有進去。我藏在一棵樹後麵，偷偷地觀察。
結果我剛剛藏過去，就有一束手電光照在我的身上了。
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是夏心，她就站在我不遠處。原來她早就出來了。
我馬上把準備好的木棍拿出來了。
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正是孔武有力的年紀，在深夜見到一個弱女子，居然拿出武器來，實在是夠丟人的，但是我也沒有辦法，畢竟剛才被她殺了一次，我還心有餘悸。
夏心卻沒在意我手中的木棍，而是淡淡的說：“還不錯。我還擔心你回不來了。”
我陰沉著臉問：“剛才你是不是把我殺了？”
沒想到夏心點了點頭，很光棍的承認了。
我本來等她否認的時候，再拋出一係列的證據，問得她啞口無言的，現在她承認的這麽痛快，我反倒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夏心淡淡的說：“我並沒有真的殺了你，隻是讓你進入假死狀態而已，頂多一個小時，你就能緩過來。我這麽做，也是為了救你。隻有讓你死過去一次，咱們倆逃走的時候，別人才不會懷疑。”
我納悶的問：“什麽意思？”
夏心微微一笑，看了看院子。然後對我說：“家裏麵還有另外一個你，你的族叔和朋友就不會猜到，真的你已經跟著我走了。”
我說道：“誰要跟你走了？”
夏心說：“天亮之前，你不走的話，必死無疑，你走不走？”
我問：“為什麽？”
夏心說：“在路上我會告訴你。村子裏有沒有車？”
我問：“什麽車？自行車還是三輪車？”
夏心一臉無奈：“汽車。”
我看了看崎嶇的山路：“你覺得汽車在這種路上能開？”
夏心皺了皺眉頭：“有什麽快捷方便的交通工具嗎？”
我說道：“村長家有一輛摩托車。”
夏心催促我：“快走，悄悄拿了摩托車，帶我離開這，要快。”
我嘀咕了一聲：“老村長本來對我就有意見，現在可好，我要變成賊了。”
在向老村長家走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夏心說：“你怎麽就能確定我是真的呢？”
夏心淡淡的說：“我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就沒資格來救你了。”
說話的工夫，我們已經到村長家了。
村長家比較有錢，算是我們村的富裕戶。表現出來的就是牆比較高，牆上還放著一些瓶子。如果有人跳牆進來，撞到這些瓶子，會叮叮當當的落在地上，驚醒主人。
不過這難不倒我，我選了一段稍微低矮一些的圍牆，然後墊了幾塊磚，踩上去把上麵的瓶子悄悄拿下來了。
夏心問我：“你在幹什麽？”
我說：“不是偷摩托車嗎？”
夏心隨手把村長家的院門推開了：“直接進去拿就行了，幹嘛翻牆？”
我有點發愣：村長怎麽沒鎖門？
我正要進去的時候，夏心忽然叫住我了：“你拿摩托車就好，不要向屋子裏看。”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但是我也沒有多問。
夏心囑咐我不要向屋子裏看，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忍不住瞟了一眼，但是什麽都看不到，屋子裏沒有開燈，太黑了。
我走到院子裏，發現地上有很多落葉，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我走得很慢，盡量不要發出太大的動靜。然後我摸到了摩托車，幸好，車鑰匙在上麵插著。
我會騎摩托車，但是說老實話，我騎得不太熟練，因為上學之後就沒有再碰過。
我先回憶了一下要領，然後打開鑰匙。誰知道村長這摩托車款式很新，是電啟動的。鑰匙一擰就開了，嗡嗡嗡一陣聲音，車頭燈亮的要命，正好照進屋子裏。
我緊張的滿頭大汗，手忙腳亂的把鑰匙拔了。就在車燈熄滅的那一刻，我看到屋子裏麵的東西了。
是一個人，吊在房梁上，正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車燈熄滅了，一切都陷入到了黑暗中，我看不到那個人了，可是我全身發寒，手腳都有點不聽使喚了。
夏心從外麵跑進來，踢了我一腳：“推個摩托車都那麽多事啊。”
我沉默著下車，推著車出了村長家。等來到大街上我才問道：“是誰上吊了？”
夏心說：“快走。再不走的話，上吊的就是你了。我路上跟你說。”
我騎上摩托車，而夏心坐在我後麵，死死地摟住我，大聲說：“快走，最快的速度。”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著急，我打著火，擰了一把油門。
這時候怪事出現了，摩托車的車軲轆轉的飛快，可是車就是不往前麵走。那種感覺，就好像有繩子拴著它似得。
夏心著急的罵了一聲，忽然抓起我的手指伸進了自己嘴裏。
我驚訝的看著她：“喂，你這是……”話音未落，我就感覺到一陣刺痛。我的手被她咬出血了。
夏心抓著我的手，使勁向後甩了甩。隨後，我看到身後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他的手正使勁抓著摩托車。
夏心反手一揮，握著小刀劃在了影子的手腕上。砰地一聲，摩托車向前猛躥了一下，差點倒在地上。
“看著路啊你。”夏心大叫了一聲。
而我也調整好了狀態，一擰油門，迅速的衝了出去。
這一路上，我隱隱約約的，看到了很多影子，他們從大街小巷中衝出來，跟著我們的車跑。不過，他們到底還是沒有跟上，等我們離開村子之後，周圍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我大聲問夏心：“那些影子是什麽？”
夏心說：“死人的魂魄，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鬼。”
我又問：“村子裏怎麽會有那麽多鬼？”
夏心說：“因為死了很多人。”
這簡直是一句沒有意義的廢話。
我又問：“在村長家，吊死的人是誰？”
夏心淡淡的說：“就是村長，一星期前死的。”
我愣了一下，猛地刹車了。夏心向前一栽，重重的撞在我背上。
夏心不耐煩的問：“你又怎麽了。”
我慢慢地回過頭來：“不可能，昨天村長還在和我說話。”
夏心說：“你以為，你看到的人，就一定是人嗎？”
我說不出話來了。
夏心似乎怕我能承受住打擊似得，又說：“你們全村的人，都已經死了，就在你回來給你幹爺葬病之前。”
我從摩托車上跳下來，我覺得身子有點軟，於是找了塊石頭坐下：“你……你別跟我開玩笑啊。”
夏心說：“你仔細想想，這次回來之後，你們村的人，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在太陽底下見過他們？”
我沉默的點了點頭。
我記得很清楚，我見到村長的時候，要麽就是晚上，要麽就是陰天。有一天下午太陽出來了，村長卻沒有來，我以為他見我不關心幹爺的喪事，生氣了，不肯來了，現在想想，並不是那麽回事。
我對夏心說：“這麽說，隻有胡大力和我族叔是活人了？我在太陽下麵見過他們，對了，他們知道村裏的人都死了嗎？”
夏心幽幽的說：“能出現在太陽下麵的，也不一定就是活人。胡初九，你被騙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他們也死了？”
夏心緩緩地搖了搖頭：“他們其中的一個死了。另一個還活著。活著的人，什麽都不知道，死了的人，想把你也殺了。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要急著帶你逃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