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來曆
翟富生像是睡著了，不過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胸腔並沒有起伏，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死了。
我很想走上前去，試試他還有沒有呼吸，但是這個願望沒有實現，因為翟父和馬長貴粗暴的把我推開了。
他們沒有捆我，因為他們並不害怕我逃跑，畢竟這裏有無數虔誠的活人和鬼魂，我孤零零的一個，確實很難逃出去。
他們兩個走到翟富生床邊，先是仔細的端詳了一會，然後就把他的嘴巴掰開，把小碗裏的血給他灌下去了一半。
他們沒有叫醒富生，而是在床底下摸了摸，拿出來了一個舊衣服紮成的紙人。這些舊衣服，分明是富生的。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這一幕。這一幕何其相似？當初在胡家村的時候，我也看見過族叔從床邊拿出來這麽一個東西。
當初他說，這叫養屙。把舊衣服做成屙，放在床下麵。你吃它也吃，你睡它也睡，久而就是，屙身上就有了你的氣息，神鬼都分辨不出來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想到這裏，我就脫口而出：“這是屙？”
馬長貴驚奇的看著我：“看不出來，你還挺懂行。”
翟父在旁邊解釋說：“這小子是胡家村出來的。那邊的人經常假葬。我也是聽富生說的。”
馬長貴嗯了一聲：“怪不得。”
我看見他們把屙放在地上，然後把小碗裏麵的血小心翼翼的倒在屙身上。他們一邊倒，一邊力圖把血抹勻。
屙本來就恐怖嚇人，被他們這麽一弄，更加的陰森恐怖，簡直就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我覺得我還能繼續看下去，已經算是心理素質很好了。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問翟父說：“富生身體裏的魂魄，就是接引童子？”
翟父點了點頭：“沒錯。”或許覺得我逃不出去了，他沒有隱瞞的意思。
我皺著眉頭對翟父說：“你一直都知道？”
翟父笑了：“魂魄就是我放進去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暗暗歎了口氣，果然是這樣，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我不想激怒翟父，可是我忍不住指責他：“你把親生兒子都害了，你忍心嗎？”
翟父直起腰來，幽幽的看著我，過了一會之後，他對我說：“富生為什麽是我的兒子？”
我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問的有點啞口無言。我沉默了一會才說：“他是你和你老婆生的啊，他當然是你的兒子了。”
翟父說：“富生當了接引童子，是第一個要成仙的。成了仙之後，長生不老。我問你，我的兒子可以長生不老，我是害了他嗎？”
我被他奇葩的邏輯搞的有點頭昏腦漲，我撓了撓頭說：“可是……裏麵的魂魄不再是你的兒子了啊。”
翟父說：“當初他剛生下來的時候，還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把接引童子的魂魄放進去了。在我心裏，我認為接引童子才是富生的魂魄。至於現在的這一個麽……接引童子的魂魄還不能蘇醒，這肉身總要有一個魂魄來控製吧？不然怎麽吃飯，怎麽長大？所以現在的這個魂魄，不是我的兒子，他是暫住在這裏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翟父。他現在振振有詞，而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翟父和馬長貴很快就把屙身上塗滿了鮮血，然後立在了床邊。
他們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表，然後坐在了椅子上，靜靜地等待著。
我問他們：“你們在等什麽？”
馬長貴說：“等天亮。太陽出來的那一刹那，陰陽交匯。人可以變成鬼，鬼可以變成人，接引童子可以成仙。”
我幹笑了一聲：“你確定他是從天上來的？別讓人給騙了。我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這些孤魂野鬼最喜歡自稱什麽神啊仙的。”
馬長貴不屑的說：“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我好奇地問：“你什麽時候看見的？”
馬長貴咳嗽了一聲，說道：“其實也不是我看見的，是我家長輩看見的。”
我心想：原來不是親眼所見，是聽人說的，這下好了，真實性要大打折扣了。不過我沒有反駁他，我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馬長貴說：“我的長輩告訴我，有一天我晚上，他在田裏邊幹活，忽然看見天上的星星越來越亮……”
我聽到這裏，就忍不住咧了咧嘴。
馬長貴有些惱羞成怒的朝我吼道：“你笑什麽？”
我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晚上在田裏幹活的。他幹的是什麽活？”
馬長貴咳嗽了一聲，臉上做出來一幅無所謂的表情：“他養了兩頭驢。冬天幹草吃完了。聽說麥苗不錯，就去割了點。”
我又忍不住笑了，第一次聽說還有偷麥苗的。我咳嗽了一聲，問道：“星星越來越亮，然後呢？”
很顯然，馬長貴講這個故事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他很享受這種感覺，所以忽視了我剛才不禮貌的微笑，又繼續講下去：“當時他老人家驚呆了，就坐在田裏邊，抬頭看著天。”
“然後他看見那一共有五六顆星星，它們越來越亮，最後向地上落下來。我那長輩眼力很好，他很快就看出來。那好像不是星星，是人。”
“從天上來的人，不是神仙是什麽？那些天上人像是流星一樣，急速的向地下墜落。他們墜落的過程中，還在打架。有三個人被殺了，死了的人很快化成了灰。有兩個人受了重傷。剩下的那一個人，還在追殺受傷的兩個人。”
“後來受傷的兩個人掉在地上，他們摔得特別狠，我那長輩感覺地麵都晃了幾晃。如果是普通人，摔成那樣肯定四分五裂了。但是他們沒有，他們的身體很完整，這不是神仙是什麽？”
“當時他們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似得。最後一個人提著一把劍，慢慢地朝他們走過去。他用劍尖捅了捅他們的身子，那兩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最後一個人長舒了一口氣，剛剛放鬆下來，其中一個人忽然跳起來，在最後一個人心口上紮了一刀。他也不管有沒有砍中，背起另外一個人來就跑了。”
“我家長輩都快嚇死了。在地上趴了很長時間，眼看天快亮了，又看那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這才大著膽子走過去。”
“他聽人說，天上的神仙身上都帶著東西。要麽是天書，要麽是仙丹。反正都是好東西，有了一樣，就什麽都不用愁了。”
“可是這神仙窮得很，除了一口劍之外，什麽東西都沒有，我家長輩把他摸了個遍，最後隻得了一身衣服和一把劍。”
我聽得目瞪口呆：“衣服都扒走了？”
馬長貴點了點頭。
我不得不佩服這位長輩了。
馬長貴接著說：“誰知道他要走的時候，神仙醒了。我家長輩膽子再大，這時候也不敢動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神仙心口上還插著一把刀，誰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能力殺人呢？”
“那時候神仙光著身子躺在農田裏，他的衣服都在我長輩手裏。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我家長輩倒也反應挺快，對那神仙說，我看你衣服髒了，我幫你洗洗。”
“那神仙卻沒有生氣，衝他笑了笑，說：複活我，我讓你們成仙。然後他交代了一套方法，隨後就咽氣了。”
我點了點頭：“原來你們這套種焎利子的辦法，是這麽學來的。”
馬長貴說：“你現在信了嗎？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看神仙的屍體。”
我立刻感興趣的說：“你快給我看看。”
翟父攔住躍躍欲試要臭顯擺的馬長貴，低聲說：“我看就不用了吧？他畢竟是仙人，你總拿著他的屍體到處給人看，好像不太好。”
馬長貴說：“沒事，讓他長長見識，也是給仙人漲漲威風。”
隨後，他走到一個角落裏麵，把地磚掀起來了幾塊。下麵露出來了一口棺材。
這棺材質地很不錯，我敢肯定，當初打造這口棺材的時候花了不少錢。而棺材上麵，又裹著一塊黃綾，顯得很尊貴。
馬長貴把棺材打開了。我看見棺材蓋上根本沒有釘釘子，而是加了幾片合頁，做成了一個活門。好好地一口棺材，愣是給弄成了箱子，也不知道他給多少人展覽過這具屍體了。
棺材打開，裏麵就躺著一個人。令我不得不佩服的是，這人到現在都還是光著的。
我看見這是一個男人，從五官到身材，無不完美。這種完美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它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隻應該存在於想象中。
很快我注意到，這屍體的心口上有火燒過的痕跡。
我納悶的問馬長貴：“你不是說，他心口上被刀紮了一下嗎？怎麽有火燒過的痕跡？”
馬長貴看了翟父一眼。翟父一臉慚愧的說：“當初順著瓷娃娃的地址找到這裏，想要把屍體燒了。誰知道屍體金剛不壞，唯有心口位置有傷口，火可以燒進去。唉，火把心髒燒壞了。這屍體不能用了。不得已，我們才用了富生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