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雪人

偏偏我逃到了野外,這裏隻有一條彎彎曲曲的鄉間小路,路旁就是大片的麥地,一覽無餘,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我越跑越是火大,在馬長貴家的時候,為了救她的兒子,我差點連自己的命都搭上。結果她是怎麽報答我的?要讓我的命換她兒子的命?我感覺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我想要停下來,她有水果刀,我有匕首,我們倆拚個你死我活算了。我也未必怕了她。

然而,我剛剛想到這裏,居然看見前麵的農田中出現了一群人。我頓時大喜:太好了,有活人就有陽氣。成群結隊的活人在這裏,翟母肯定不敢打我的主意了。

於是我調轉了方向,向那邊飛奔過去了。

隻是等我跑到半路的時候,忽然覺得有點奇怪。今天不過年不過節的,而且還下著大雪,郊外怎麽會有一大群人?更古怪的是,這群人就那麽直挺挺的站在麥地裏麵,一動也不動。

我心裏犯嘀咕:他們是人,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隻可惜,我剛才已經跑得太快了,距離這群人太近了。而我也沒有時間再調轉方向了。好容易和翟母拉開了距離,再折騰的話,又該被追上了。

我不怕她,但是不想和她決鬥,我這個人比較惜命。

就在這麽一猶豫的工夫,我已經跑到那群人身後了。這次我看清楚了,它們全都是雪人。

我暗罵了一聲:“那個神經病半夜不睡覺,在這鬼地方堆雪人玩?”

我的手機還開著手電筒,我隨手扔出去了,把他它在了一個雪人身上。而我則跑向了另一個方向。

我躺在地上,手腳並用,拿雪把自己蓋住了。

我剛剛做好了偽裝,翟母也已經到了。她沒有發現我,而是循著手機的亮光來到那雪人跟前。

她朝雪人鞠了一躬,帶著哭腔說:“我不要你的血了,你把燈籠還給我行不行?我們家富生沒有燈籠,就活不了啊。我得用它去別的地方點燈。”

翟母說的情真意切,但是我不為所動。因為我心裏很清楚,就憑她剛才的表現,我把燈籠還給她,她立馬就會變臉。就算她不變臉,難道我能任由她提著燈籠去害別人嗎?

我躺在雪地裏,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翟母對著那雪人念叨了一會,忽然勃然大怒,喝道:“你到底幫不幫我?”

雪人無知無識,當然不會回答。翟母揮舞著水果刀向雪人的脖子削過去。我聽到噗的一聲悶響,然後雪人的腦袋就咕嚕嚕的掉下來了。

我心想:“這聲音有點逼真啊。”

這時候,手電筒的光芒正好照在雪人的腦袋上,我看的清清楚楚,這是馬長貴。他頭上的雪蹭掉了,露出來裏麵那張凍得烏青的臉。

我看的心驚膽戰:這是怎麽回事?馬長貴怎麽來這裏了?還被人弄到雪人裏邊?我這是到哪來了?

翟母扒著雪人的脖腔看了看,嘀咕了一聲:“怎麽沒有血?”

她又用腳踢了踢地上的腦袋,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原來是個死人。”

我感覺翟母做了鬼之後,膽子真的是大了不少。

翟母把手機撿起來,借著手電筒的光芒去檢查第二個雪人。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她又是一刀揮出去,腦袋又掉了。

我定睛一看,這也是一個死人。我曾經在馬長貴家看見過他。

我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是不是有人把馬長貴家的屍體都搬到這裏來了,一個個的堆到了雪人裏麵。

翟母很失望的踢了那人頭一腳,然後又走到另一個雪人跟前。在割掉雪人脖子之前,翟母先用手電照了照。

我忽然發現,這雪人和趙先生長得一模一樣。緊接著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這該不會是趙先生吧?

按照雪人的規律,每一個雪人裏麵都有一具屍體,然後再按照屍體的五官和身材蒙上雪。所以雪人和真人是有一定的相似之處的。

我看著雪人,心想:趙先生是自願加入這個遊戲的,還是被人給抓來的?難道趙先生已經死了?

這時候,翟母已經高高地舉起刀來了,我看的緊張無比,在心裏默默地念叨:“反抗啊,趙先生,反抗啊。”

但是雪人動也不動,臉上依然帶著那副賤笑的模樣。

翟母的水果刀寒光一閃,然後向雪人的腦袋劈過去。就在刀鋒距離雪人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的時候,翟母被人攔住了。

攔住她的人不是趙先生,而是翟父。

我這才意外的發現,翟父也來到這個鬼地方了。我不由得歎了口氣:本地的警察辦事效率真低啊。這麽大的人命案子。我昨天打電話報警的,到現在警察都沒有到。凶手還可以逍遙法外,繼續為非作歹。

翟父把翟母手中的水果刀搶下來,隨手扔在了雪地裏。

他有些惱怒的看著翟母:“你在幹什麽?”

翟母說:“我在想辦法救我們的兒子。”

翟父不快的說:“咱們的兒子還需要你救嗎?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有金剛不壞之身。”

翟母的回答則驢唇不對馬嘴:“還剩下最後一盞本命燈火,點亮了這本命燈,咱們的富生就能回來了。”

我聽到這裏,不由得一陣後怕,原來這東西是本命燈火。人隻有三盞本命燈火,少了一盞,會人不人,鬼不鬼。少了兩盞,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少了三盞,那就還陽無望,隻能做鬼了。

幸好我沒有幫翟母的忙。萬一幫她點了燈籠,就會送出去自己的本命燈火,隻有傻瓜才會這麽幹。

翟父歎了口氣,說道:“這本命燈火,點也罷,不點也罷。他的魂魄都已經散掉了,還點燈做什麽?你就算點上三百盞燈。沒有本命燈火也活不過來了。”

翟母一聽這話,身子晃了晃,倒在雪地裏麵,然後她開始痛哭流涕。

她哭了一會,又問翟父:“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你不是懂很多神神鬼鬼的事情嗎?你幫我想個辦法啊。”

翟父沉默良久,然後對翟母說:“其實富生沒有死。他的魂魄還在。”

翟母愣了一下,說道:“可是你剛才不是說……”

翟父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從雪地裏拉起來,用充滿**的口氣說道:“富生的身體裏麵有兩個魂魄。這兩個魂魄都被雷罰給弄死了。魂飛魄散,消失不見。”

翟母充滿希望的臉頓時就垮下來了:“那麽……又怎麽樣?”

翟父說:“但是呢,這些人身上都曾經種過焎利子。他們人雖然已經死了,但是焎利子還在屍體上。而每一個焎利子,其實都有引路童子的一點點魂魄。不然的話,他老人家怎麽控製這些村民呢?”

翟母疑惑的問:“有魂魄,然後呢?”

翟父指著漫天的大雪說:“這裏的大雪,每一片雪花當中都有焎利子的粉末。雪花落在他們身上,時間一長,他們就會被種下焎利子。所有種下焎利子的人,他們的魂魄就會成為養分,滋養焎利子裏麵的殘魂,讓它得以融合、成長。隻要三天,三天之後,咱們的富生就會有一個新的魂魄,一個完整的魂魄。到時候,他不是就活了嗎?你這本命燈,他根本用不著。”

翟母呆愣楞的站在那裏,好像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她問翟父:“焎利子?裏麵有魂魄?”

翟父點了點頭:“有啊。”

翟母說:“那魂魄,是咱們家富生的嗎?還是你那個什麽接引童子的?”

翟父笑起來了:“是富生的又怎麽樣?是接引童子的又怎麽樣?反正都是我們的兒子。”

翟母想要爭辯,但是翟父揮了揮手,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

看的出來,翟父在家裏麵是說一不二的。翟母即使經曆了喪子之痛也會服從翟父的決定。

翟父向旁邊走了兩步,我看到那裏有一輛小推車。他剛才應該是推著車來的。

我有點好奇,怎麽翟父不開他們家那輛大眾了呢?

翟父在車上翻了翻,然後吃力的拖下來一個人。這人身材不高,但是胖的要命。他裹在一塊白布裏麵,我看不見他的臉。

翟父拖著人走到了雪人中間,把他放在地上。然後揭開白布,裏麵果然是富生。

翟母看見富生之後,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流下來。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富生的臉,但是又被翟父給擋住了。

他檢查了一遍富生的身體,然後歎了口氣:“可惜了,裏麵的五髒六腑被雷罰毀掉了。不能用了。”

他搖了搖頭,又從小推車上取下來另一具屍體。這具屍體和富生並排躺在一塊。

翟父把屍體上的白布掀開,我發現這是接引童子的屍體,那具金剛不壞的仙屍體。

翟父又檢查了一遍仙屍,然後感慨的說:“心髒被燒壞了,可惜,也不能用。”

翟母說:“這個也不能用,那個也不能用,那怎麽辦?”

翟父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有辦法。”

然後他拿出來一把小刀,比劃著向自己的心口紮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