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石匣

贖罪僧咳嗽了兩聲,使勁掙了掙,終於從小苗手中掙脫出來了,然後他指了指院子裏的贔屭:“你不覺得你和那隻王八長得有點像嗎?”

小苗一聽這話又急了,這一次不是激動的,是氣的。

我和小湯唯連忙拉住小苗。贖罪僧在旁邊還挺委屈的說:“你們倆長得真的挺像啊。像也沒關係啊,我又沒說你們是親戚。”

小苗氣的快暈過去了,嘴裏一個勁的念叨:“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我使勁點頭:“沒錯,沒錯,欺人太甚。”

我拍了拍小苗的心口:“消消氣,消消氣。”然後我看了一眼小苗的臉,頓時就愣住了。

贖罪僧沒有說的時候,我不覺得小苗的臉怎麽樣。自從贖罪僧說他想的像贔屭之後,我越看越像。

小湯唯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後,也好奇的看了過去。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小苗有點絕望的看著我們:“真的像嗎?”

我們嗯了一聲。

小苗說:“這裏有鏡子嗎?我想看看我的臉。話說回來,我還從來沒有照過鏡子呢。”

我想左右看了看,問贖罪僧:“這裏有鏡子嗎?”

贖罪僧幹笑了一聲:“你開什麽玩笑?我這裏哪有鏡子?”

他想了想,拍了拍後腦勺說:“我這上麵貼著金箔,鋥光瓦亮的,勉強可以當鏡子用。”

我扭頭看了看,他的腦袋是圓的,像是一麵哈哈鏡一樣,根本照不明白五官。

小苗依然在不甘心的東張西望,小湯唯猶猶豫豫的說:“我……我倒有個辦法。”

小苗大喜:“你快說啊。”

小湯唯撓了撓頭:“你撒泡尿照照唄。”

我沒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我扶著贖罪僧劇烈的咳嗽,咳得驚天動地,氣都喘不上來了。

而小苗,他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建議,然後遺憾的說:“可是鬼沒有尿啊。”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對小苗說:“你別發愁,我教你啊。你把自己的魂魄分出一縷來,就可以看到另外一個自己了。”

小苗大喜,連忙照辦了。把魂魄撕裂成兩半其實是很難受的,但是小苗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我看見他由一個分裂成兩個,然後麵對著麵,一臉古怪的看著自己,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後點了點頭,合二為一了。

我問小苗:“記住了嗎?”

小苗加快腳步向院子裏走:“我記住了,我得趕快看看那隻烏龜,免得忘了自己的模樣。”

小苗走到贔屭跟前,仔細看了看,頓時就呆住了,良久之後才發出了一聲感歎:“真像啊。”

贖罪僧有些得意的說:“我沒說錯吧?”

小苗和贔屭站在一塊,我越看他們的臉越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小苗幽幽的說:“你說,薛師傅當年刻贔屭的時候,是不是照著我的模樣刻的?”

我說:“誰知道呢?我看八成是這樣。”

小苗把手放在贔屭的頭上,幽幽的說:“這裏有成千上萬的贔屭,有的很大,有的很小。可是我卻覺得這一隻格外不同,他和我冥冥之中有一種聯係,好像我們倆同出一源。”

小苗的手掌在贔屭的頭上摸索了一會,然後問我說:“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匕首。”

我點了點頭,把匕首交給小苗了。小苗拿著匕首比劃了兩下,然後將匕首高高的舉起來,重重的向贔屭頭上砍過去。

我聽到一聲脆響,然後是一串火化。贔屭的頭沒有斷,匕首也沒有壞,但是小苗剛才的力氣太大了,匕首被磕飛了,掉在地上。

贖罪僧站在旁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念叨:“罪過罪過,真是罪過。”

我對小苗說:“這東西可是活的。”

小苗搖了搖頭:“贔屭不算是活的,它裏麵的魂魄很簡單。就像是樹可以生長,草可以發芽一樣,憑借本能活著。沒有智慧,沒有意識,就算我們把它大卸八塊,他也沒有意見。”

我低聲說:“但願他真的沒有意見。”

小苗把匕首撿起來,這一次他有了經驗,沒有再使出全力,而是咬著牙,一下一下的斬在贔屭身上。

大約十分鍾後,贔屭的頭掉了。

我驚訝的發現,那裏麵是空心的,贔屭的腦袋裏麵,還藏著一個小小的石匣。

贖罪僧雙眼放光,一把將石匣搶過去了:“寶貝,寶貝一定在這裏邊了。”

小湯唯吧石匣奪過來,說道:“金人已經死了,沒人逼你交出寶貝來了,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贖罪僧輕輕拍了拍腦門:“我找這寶貝找了太長時間了,有點條件反射了。”

小湯唯把石匣交給小苗:“你來看,看看裏麵是什麽。”

小苗激動地雙手都有點顫抖,他就這麽打著哆嗦把石匣打開了。裏麵是紅色的綢子,綢子當中包裹著什麽東西。

小苗把綢布拽開,我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眼,然後就微微歎了口氣。

裏麵是一具屍體。貓的屍體。

小苗把屍體從石匣當中抱出來,忍不住眼淚就下來了。他抱著屍體,向我們所有人說:“我的屍體,我的屍體在這裏。”

我們都不忍心看他那張臉。所以虛情假意的安慰著。

小苗把屍體放在地上,他蹲在屍體身邊,低聲嘟囔著:“我有多久沒用過身體了?我都習慣做一隻鬼了。”

然後他居然鑽到了貓的屍體裏麵,借屍還魂了。

現在好了,我看見一隻黑貓在我們身邊團團亂轉,這種感覺有點古怪。小苗做人的時候我們不怕,但是他變成貓,卻有人的思維的時候,我們就有點抗拒了。

黑貓轉了兩圈,忽然停下腳步來了,他定定的看著前麵,紋絲不動。

我好奇地問黑貓:“怎麽了?”

黑貓的身子歪了一下,隨後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小苗出現了,他的魂魄從屍體裏麵鑽出來了。

他向剛才的方向看了看,滿臉的疑惑。

我們都圍著他,等待著他揭曉答案。小苗對我們說:“這個地方,隻能進,不能出。通過贖罪的方式來到這裏。然後出口就消失了。”

我說:“是啊。我們不是一直在找出口嗎?”

小苗指著那個方向說:“其實出口一直都在,隻是我們的眼睛看不見。確切的說,鬼魂的眼睛看不見。”

他蹲下來,把屍體抱起來,拍了拍黑貓的腦袋:“但是活物的眼睛可以看見。”

我們幾個沉默了幾秒鍾,然後全都笑起來了。我們笑的很開心,終於能從這個鬼地方回到人間了。

我坐在地上,咧著嘴看著所有人。我拍了拍小苗的肩膀:“怪不得你睡覺的時候有呼吸啊,原來你的屍體就在這附近,我看屍體保存的很好,應該還沒有死透吧?”

小苗嗯了一聲:“薛師傅真是高明,我甚至感覺我的屍體上還有生機。”

我們笑了一會之後,我對小苗說:“好了,好了。既然能看到出口,你快帶我們走吧,免得夜長夢多。”

小苗卻搖了搖頭:“你忘了,你答應了我幾件事。”

我使勁撓了撓頭:“嗯,我是答應了你幾件事,我答應你什麽來著?”

小苗說:“第一,你答應我,要帶我去見薛師傅。這件事要出去之後才能辦到,所以先不提。第二,你答應我要帶我出去,現在誤打誤撞,也算是實現了。第三,你答應我要讓我見識一下薛師傅留在這裏的東西。”

我說:“薛師傅讓你守護的,沒準就是這具屍體,你別想的太複雜了。”

小苗說:“不可能。薛師傅當初說的很明確,是讓我守護一樣東西。既然我的屍體在這裏,我感覺我守護的東西也不遠。”

我站起來想了想,覺得找到那樣東西也不錯。其實我心裏也挺好奇的。

於是我們墳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贔屭的腦袋切成了幾小塊,裏麵什麽都沒有。

小湯唯又說:“要不然咱們把贔屭的身體也切開吧。”

我擦了擦頭上的汗:“這是要把人累死啊。”

我們幾個人先合力把石碑抬下來了,結果抬石碑的時候贖罪僧趔趄了一下,石碑頓時一歪,重量全加在我身上了,差點把我拍在地上。幸好我反應快,用力的推了一把,石碑啪的一聲,拍在旁邊的地磚上,總算沒有傷到我。

我坐在石碑上,有些後怕的擦了擦冷汗。而其他的三個人早就大呼小叫的去切贔屭了,好像已經把我給忘了。

贔屭被切碎了,裏麵依然什麽都沒有。

我躺在石碑上,說道:“看來你要守護的東西,真的是你的屍體。”

誰知道我剛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到身下劈裏啪啦的響著,我嚇了一跳,連忙坐了起來。我扭頭一看,發現石碑出現了裂紋,可能是剛才拍在地上的時候衝擊力太大了。

我站起來,眼睜睜的看著石碑斷成了兩截,然後從裏麵掉出來了另外一個石匣。

小湯唯一臉興奮:“石碑也是空的啊,看來這就是那個寶貝了。”

這一次她直接跑過去把石匣打開了。然後從裏麵扯出來了一張紙。

我一看那張紙,臉上的笑容就僵在那裏了。因為紙上畫著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