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偷生
泥人站在巷子口，冷冷的看著我們。
趙先生像是抓住小偷的民警一樣，押送著我向那邊走過去。這時候我才發現，他身上穿著亮閃閃的衣服，像是紙紮店裏的箔紙裁成的。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明白趙先生的想法了，他打算偽裝成泥人？這……可行嗎？
我有點懷疑趙先生的偽裝，而對麵的泥人顯然也不大信。唯獨剩下趙先生，自信滿滿。一邊押著我向前走，一邊時不時踢上一腳，嘴裏麵罵著：“老實點。”
巷子很窄，而泥人身材高大，完全堵住了我們的去路。趙先生硬著頭皮來到泥人跟前，用拳頭敲了敲我的腦袋，對泥人說：“我抓住一個。你讓開，我去抓別的。”
泥人不動，並且有要叫人的跡象。
趙先生急了，說道：“你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他給你看。”
我心裏猛地一驚。因為我知道，他能幹出這種事來。這些人找我們一起行動，不就是把我們當做擋箭牌的嗎？
隨後，我的想法得到了證實，趙先生拿出來一把刀，在我脖子上抹了一下。
血流如注，我伸手去捂住脖子，但是根本捂不住，我的身子晃了兩下，就倒在地上了。我覺得有點冷，這是因為失血過多，體溫在降低。
但是我不肯閉眼，我要看看趙先生這個大奸大惡的人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
他一臉諂笑的走到泥人跟前，說道：“你看，我把這小子殺了。”
他看了看手裏的刀，有些慌張的想藏起來。這時候泥人動了。
泥人的速度並不快，但是趙先生沒有反應過來。刀被泥人奪走了，然後割在了趙先生的脖子上。
我看到他的身體抽搐了兩下，就倒在我身邊了。
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對他說：“該。”
然後我閉上眼睛了。
開始的時候，我很害怕，因為我要死了。後來我又釋然了，因為我想起來我是在做夢。但是緊接著我又開始害怕，因為我不知道在夢中死去是什麽後果。
我就這麽糾結的在地上躺了很久，忽然醒悟過來，我還有意識。
於是我嚐試著睜開眼睛，發現我依然躺在那條巷子裏麵，趙先生正站在我身邊，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我：“胡兄弟，我發現你心挺大啊，這種情況下都能睡著？”
我爬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完全沒有傷口，我又看了看趙先生，他也沒有受傷。
趙先生指了指地上的兩個紙人：“我幫你做了替身。”
那兩個紙人有巴掌大小，是用紙片剪成的，現在他們的脖子都斷了一半。
趙先生站在巷子口左右望了望，說道：“行了，咱們可以走了。”
我問趙先生：“剛才的泥人呢？”
趙先生嘿嘿一笑：“那家夥以為咱們倆死了，去追別人了。”
然後他帶著我，飛快的向一棟宅子跑去了。
宅子門口沒有守衛，不知道本來就沒有還是被人殺死了。我們按照老薛提供的地圖直奔後宅，然後看到了放在院子裏的十八口棺材。
已經有十個人等在那裏了，其中就有老薛。
我們打聽了一下情況，知道門口原本是有守衛的，不過被老薛他們殺死了。至於活死人來了之後，發現守衛不見了怎麽辦，那我們已經顧不上了。
我和趙先生加入進來，等了一會，眼看天就要亮了，再沒有人過來了。
老薛說：“其他的人可能來不了了，我們自己走吧。開棺。”
我們幾個人早就躍躍欲試了，把能找到的工具都拿出來，然後把棺材撬開了。
每一口棺材裏麵都躺著一個妙齡少女，被紅繩綁的嚴嚴實實，動彈不得。我看到她們，恍惚間就看到了超市裏麵的螃蟹。
事實證明，男人在任何時候都是好色的，即使是現在這麽危急的時刻，我們也小心翼翼的把她們扶了出來，而不是丟出來。
老薛對趙先生說：“這些美女，我們不能留。活死人看見她們在棺材外麵，一定會打開棺材檢查。”
趙先生說：“你有什麽想法？”
老薛歎了口氣：“我能有什麽想法？不是她們死，就是我們死。這些人，本來就是該死的，我們千裏迢迢來幫忙，結果被他們連累。現在他們幫我們一把，也是應該的。”
趙先生說：“你就直接說吧。”
老薛指了指牆角：“那裏有一口井。井很深。”
這意思在明白不過了，把人推到井裏麵，神不知，鬼不覺。
那幾個少女聽了，臉上都露出驚恐的神色來。有的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有的人使勁跳著，跳到一棵大樹旁邊，那身體使勁蹭樹，開始的時候，我以為美女身上癢，後來我發現，她們把衣服蹭破了，露出白皙的身體來。
膚如凝脂，膚如羊脂玉。膚……其實我沒有摸，我也不知道如什麽。
一個男人可以是色狼，一群男人就隻能是正人君子了。很可悲。
這些美女就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楚楚可憐的看著我們。她們在色誘。
我覺得很好笑。女人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即使口口聲聲說她們得到的一切與身體無關。但是到了這種時候，最相信的依然是自己的身體。
可是她們忘了，現在要定生死。誰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自己的好色之心？更何況，現在時間倉促，眾目睽睽，就算做了護花使者也不能占實質性的便宜。
可是偏偏有這樣的木頭被打動了。一個小兄弟站出來說：“我去井裏，讓她進棺材吧。”
他旁邊的中年人就勃然大怒：“蠢材。你以為自己很英雄嗎？她活下來，嘴上感激你，心裏會罵你傻逼。”
這就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少女沒有辯解，因為她的嘴被堵著，說不出話來。
小兄弟則搖了搖頭：“她不會罵我的，她是我姐姐。”
我們都沉默了。
中年人緩緩的說：“這些女子被活屍帶走，會在冥獄變成新的活屍。我建議把她們殺了，免得更多的人遭殃。”
我們都沒有動。我們計劃了所有的細節，唯獨忘了把我們的善心算進去。
我低聲說：“她們挺可憐的，沒招誰，沒惹誰，就這麽死了，怪可惜的。”
中年人說道：“要不是我們來了，她們早就死了。是我們讓她們多活了一個多月，她們已經賺到了。”
隨後，他拿著刀，要一刀一個，結果了這些少女。
小兄弟哀求說：“你們不是很有本事嗎？等你們出去之後，殺了那些活屍，我姐姐不就不用去冥獄了嗎？”
中年人搖了搖頭：“出去之後，我們拚命逃走還有一線生機。想要殺他們？我們全都會死。”
中年人已經走到少女跟前了，眼看就要下刀。趙先生攔住他了。
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老姚。你說老李，老王，老程，他們是怎麽死的？”
那個叫老姚的中年人愣了一下，說道：“被活屍害死的啊。”
趙先生又說：“那他們為什麽被活屍害死了呢？”
老姚指著少女們說：“還不是為了救這幾個廢物？”
趙先生苦笑了一聲：“是啊，她們原本是廢物，可是老李他們用命救了這些人，她們就不是廢物了。你現在殺了她們，老李幾個不就白死了嗎？”
老姚拿刀柄敲了敲腦袋，說道：“老趙，我知道你能狡辯，你別跟我說這些個彎彎繞。我不管什麽白死黑死的，反正殺了她們，我們就能活了。”
趙先生說：“這樣吧，我和胡兄弟去井裏邊，給你們騰出棺材來。”
我有點無奈：“爭取我的意見了嗎？就要讓我去井裏邊。”不過我也沒有表示反對，因為我知道這種反對沒什麽用。
老姚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說：“棺材還是不夠。”
趙先生說：“這些女孩都很瘦弱。她們兩個可以擠進一口棺材。這樣一來，就有九口棺材供你們用了。”
老姚說：“我們有十個人。”
趙先生指了指剛才站出來的那位小兄弟：“你替你姐姐死，敢不敢？”
小兄弟挺直了身子：“敢，怎麽不敢？”
趙先生衝他點了點頭：“好，那你跟我們一塊藏到井裏邊。”
棺材很快就分配好了，我們三個人幫他們蓋上了棺材蓋，並且釘上了釘子。一切準備的停停當當，就鑽到井下去了。
這口井沒有水，這是個好現象。意味著我們不用被淹死了，可以多活幾天。
趙先生到了井底之後，就坐著發呆，甚至靠著井壁打瞌睡。
而那位小兄弟一直哆哆嗦嗦的，顯得很害怕，看來他心裏清楚，自己已經把活下去的機會放棄了。
我問小兄弟：“你怕嗎？”
小兄弟搖了搖頭。
我又問他：“後悔嗎？”
小兄弟還是搖頭。
我還想再說話，趙先生噓了一聲：“來了。”
我側了側耳朵，果然聽到一陣馬嘶聲。
然後是憤怒的呼喊：“守衛不見了，有人闖進來了。到處看一下，看看棺材裏的人還在不在。”
然後是一陣開棺聲。
我心裏一涼：完了，最後關頭，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