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停屍場

我看著胸口上的血跡,心裏麵有點發涼:“怎麽回事?我為什麽流了這麽多血?難道剛才趕屍人把我的脖子扭斷了?”

在人的夢中死去會怎麽樣?我有點擔心了。不過我很快又想到:我現在不是還活著呢?我是用魂魄入夢的,隻要我還有意識,就不算是死,我還有機會。

接下來的路程,我就身不由己了。我跟著趕屍人在淒涼的大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經過了多長時間。

反正在人的夢中,一秒鍾可以拉長到一年,而十年也可以縮短為一刻鍾。

最後我們來到了柏城。沒錯,這裏就是柏城,每一個街道,每一座建築,一草一木,都和柏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這裏似乎已經荒廢很久了,窗玻璃碎掉了,鐵門生了鏽,街上到處都是枯枝敗葉。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來,擾亂了趕屍人手中的鈴鐺,在這一瞬間,我忽然可以自由行動了。

我心中一喜,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逃跑,但是我猶豫了兩秒鍾,就放棄了這個做法。我裝模作樣的,依然跟在屍體後麵。

我不逃跑,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這大街上空無一人,我如果逃跑的話,第一時間就會被發現。這趕屍人剛才輕而易舉的就把我控製了,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其他邪門的手段?我的自由得來不易,不能冒險。

第二個原因是,我很想知道趕屍人是誰。我總覺得那張黃紙下麵的臉很重要,我想找機會看到他的真麵目。

抱著這樣的目的,我冒險留下來了。趕屍人很快調整好了節奏,繼續搖晃鈴鐺,但是這一次卻對我不管用了。

我們一行人穿過柏城,最後來到了柏城殯儀館。

我心中一歎:“我跟這個地方還真是有緣啊,這是第幾次來了?”

柏城殯儀館依然沒有人,那群看門的小夥子不見了,門衛值班室裏麵也滿是垃圾。

趕屍人帶著我們穿過走廊,來到了停屍間。

我跟著他走進停屍間的大門,然後就驚呆了。

這停屍間太大了,比我當年見到的大了幾百倍,不,幾千倍都不止。

它像是一個巨大的廣場,一眼望過去,甚至看不到頭。在這廣場裏麵,密密麻麻的擺著很多的鐵床。

每一張**都躺著一個死人。

趕屍人對這種恐怖的場麵視而不見,搖晃著鈴鐺,帶著我們繼續向前走。

在路過那些死人的時候,我偷眼看了看,我看見那些死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們隻是柏城的普通居民。

我忽然明白過來了,柏城現在是一座空城,因為城中的所有人都死了。

這孕婦好大的怨氣啊,居然在夢中殺死了所有人,並且整整齊齊的擺在了停屍房。她就這麽痛恨世人嗎?

我正在胡思亂想,鈴鐺聲忽然停止了。我因為心不在焉,多走了一步,撞到了前麵的屍體。

於是這一隊屍體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向前倒去。

趕屍人驚呼了一聲,伸手把屍體扶住了。十來具屍體疊加著向前倒,這得是多大的力道?

可是趕屍人卻硬生生將他們撐住了,然後悶哼一聲,那些屍體一個個被扶起來,在地上重新站穩了。

趕屍人沒有繼續搖著鈴鐺向前走,而是緩緩地轉過身來,挨個檢查那些屍體。

我看見他的眼睛隱藏在黃紙後麵,我不知道他現在的臉色,也不能憑借表情判斷他的心情,我隻能盡量表現的很呆滯。

趕屍人冷冷的說:“你們當中,剛才誰動了?”

沒有人站出來承認。那些屍體似乎沒有自己的思想,而我也不會傻到找死。

趕屍人冷笑了一聲:“不承認嗎?”

他從袖口裏麵抽出來一根鋼針,然後紮在了第一具屍體身上。那屍體動也不動,好像沒有痛覺似得。

趕屍人點了點頭,又開始紮第二具屍體。

我心裏暗暗叫苦,要挨個試嗎?用針紮算不上多痛苦,但是這種疼,活人不可能不作出反應。就算不叫出聲來,肯定也會肌肉收縮吧?

就在我想對策的時候,趕屍人走到我麵前來了。我盤算著:“要不然直接挑明了,和他正麵較量?”

然而,趕屍人卻沒有我給我這個機會,他的針很快,一下紮進了我的肩膀裏麵。

我有點茫然的站在地上:為什麽?為什麽一點都不疼?

趕屍人把針抽出來了,滿意的繼續向前走,而我茫然的趕著那些屍體,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最後我們走到一個角落裏麵,這裏有十來張空床。趕屍人控製著我們躺了上去,至於他自己,躺在了旁邊的另一張**。

跋涉了這麽久,我們已經很累了,想必趕屍人也是如此。

我本來打算等著趕屍人睡著了,偷偷看看他是誰,誰知道我比他先睡著了。

我可能隻睡了幾分鍾,因為我忽然猛地驚醒了,想起來自己還有大事沒有做。

我偷偷睜開眼睛,發現周圍依然黑乎乎的,那些屍體都躺在旁邊,而趕屍人正發出均勻地鼾聲。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還好啊,幸好我及時醒過來了,不然的話我真就誤了大事了。”

我從**爬下來,偏偏那鐵床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了,隻要我一動,它就咯吱咯吱響。

我咬著牙,用了足足兩分鍾才落地,還好,沒有人被我驚醒。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趕屍人床前。他睡覺的時候也帶著氈帽,臉上的黃紙依然貼著,並且隨著呼吸,那張紙一起一伏的。

我先拿出匕首來,小心翼翼的放在趕屍人脖子下麵,但是我並沒有碰到他的身體,這樣做是以防萬一,萬一趕屍人突然醒過來要對付我,我還可以製住他。

準備好了這些之後,我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把黃紙捏起來了。

然後我就驚呆了。

黃紙下麵有一張清秀的臉,是夏心。

而她也不是睡著了,她在睜著眼睛,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這笑容絕對沒有一點友善的意思,反而充滿了嘲諷與不屑。

我張開嘴想要說話,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該說什麽:“他鄉遇故知?你怎麽也在這裏?什麽時候做了趕屍人?”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時候,夏心把兩根手指放在我的匕首上麵,把它從脖子下麵輕輕推開了。

哪怕是在夢裏,我也不忍心傷害夏心,所以把匕首收回去了。

夏心從**坐起來,笑眯眯的看著我說:“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嗓音並不是夏心的,這聲音是一個男人,已經上了年紀的男人。他隻是有夏心的一張臉而已。

我正要把匕首重新架在她脖子上的時候,“夏心”忽然從身上掏出來一麵鏡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聽說過神話故事裏麵的照妖鏡,但是我從來沒有真正見識過。可今天晚上,就在別人的夢裏麵,我感覺我見到了。

這鏡子平平無奇,可是照在我身上之後,我的身體馬上就動彈不得了。

“夏心”把鈴鐺拿起來,繞著我晃了晃,笑眯眯的說:“你以為,我真是用鈴鐺控製你的?你錯了,我用的是鏡子。”

“這麵鏡子反射了月光,照在你的身上,你就動不了了。”

她指了指身下的那張床:“你以為這張床是隨便選出來的嗎?”

我這才發現,有一縷月光沿著窗戶斜斜的照進來,正好照在了鐵**。

我苦笑了一聲,總算明白了,當初我們走進柏城的時候,有一陣陰風吹過來。那陣風不是打亂了鈴鐺的節奏,而是吹起來一片烏雲,遮住了月光,所以我才獲得了短暫的自由。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可以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於是我問她:“你不是夏心,你是誰?”

“夏心”笑眯眯的撫摸著自己的臉,說道:“我是你的孩子啊,你忘了?”

我納悶的看著他:“我什麽時候有孩子了?他在說什麽胡話?”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那麵鏡子上麵了,我看見鏡子當中的我有一頭長發,我的五官很小巧,也很精致。這……這是一張女人的臉啊。

我盯著這張臉看了一會就認出來了,這是孕婦。

我的頭有點大,我在孕婦的夢中,擁有了一張孕婦本人的臉?不僅如此,我看見我的脖子被人割開了一半,鮮血從脖頸裏冒出來,把胸前染紅了一大片。這幅模樣真麵熟啊,這不就是孕婦在睡著之前,往脖子裏麵係了一條紅毛巾的情景嗎?

在這一瞬間,我完全明白了,原來我就是孕婦。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或許,她在夢中沒有現身,而是通過我來做這個夢。或許,她藏在我身上了。

我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夏心”說:“我明白了,你是那隻要投胎的老鬼。”

他點了點頭,一臉陰森的說:“是啊,可惜因為你暗中搗鬼,我想要投胎也投胎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