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手套

我們的房間是向西的,所以除了傍晚之外,其他的時候都見不到太陽,陰冷陰冷的。

我看了看表,現在是中午。

我們那有一種說法,中午不出門,低頭易見鬼。子午兩時都是凶時。子夜的時候,陰氣重,遇見的鬼大多是孤魂野鬼,嚇一跳也就罷了。而午時陽氣旺盛,敢在這時候出現的鬼都是厲鬼,一定會鬧得頭破血流,不肯善罷甘休。

我現在不敢再在**躺了,就穿上鞋跳了下來。

我拍了拍趙先生的肩膀:“咱們屋子裏不對勁。”

趙先生眼睛都不睜:“大外甥啊,你別折騰我了行不行?你再打擾我睡覺,我就去住酒店。自己一間,反正你給我掏錢。”

我有點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人是賴上我了還是怎麽回事?憑什麽我給你掏錢啊。

我對趙先生說:“我感覺屋子裏有鬼。”

趙先生含糊不清的說:“嗯,鬼是人類的好朋友,鬼……給人看家,給人……呼……呼……”

我也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在耍我。反正我不打算在這裏呆下去了,趙先生喜歡和好朋友呆在一塊,那我沒有意見。

我拉開門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替身呢?

趙先生帶著替身去了殯儀館,我們離開的時候,他又把替身拿上了。那東西整天和他形影不離的,怎麽現在不見了?

我在屋子裏找了一圈,始終沒有找到。我可不相信趙先生會那麽好心,悄悄地把我的替身送走了。

我思索了一會,忽然腦子裏靈光一閃,向床下看了看。

床下髒兮兮的,滿是灰塵。地板上沒有替身,我又別扭的扭過脖子,向床板上看了一眼,頓時嚇得打了個冷戰。

替身被膠帶粘在了床板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巧合,他的臉正對著我,臉上還帶著如有若無的微笑。

我猛地直起身來,結果腦袋一下撞在床板上,疼得我對人生都絕望了。

那邊趙先生又被我吵醒了。他不滿的從**爬起來,嘴裏嘟囔著說:“大外甥,不是我這個做長輩的給你糟蹋錢。實在是你太能折騰了,你不睡也就算了,你也不讓我睡。”

我一把揪住他,指著床下說:“那是什麽東西?那裏邊是什麽東西?”

原本在一個勁抱怨的趙先生馬上就蔫了,帶著三分尷尬,七份不要臉的說:“裏邊……怎麽了?”

我說道:“那個紙人怎麽在裏麵?還貼在床板上?二舅,你別說你不知道誰幹的,我敢肯定,是你幹的。你要幹什麽?和我玩背靠背嗎?”

趙先生幹咳了一聲,說:“大外甥,你誤會我了,我也是一片好心啊。咱們過兩天不是要回你們村嗎?這替身肯定用得上,為了讓它更逼真,我才讓它睡在你背後。這樣一來,你們倆的氣息越來越相似,你就多了一層保障……”

趙先生的話好像很有道理,我倒不知道該怎麽發火了。我隻好抱怨說:“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你知道這東西多嚇人嗎?剛才看見它,嚇得我差點撞死在床板上。”

趙先生撓了撓頭說:“我不是看你膽子有點小嗎?擔心告訴你之後嚇得你睡不著覺。”

我點了點頭說:“沒錯,我膽子挺小的。我現在不敢睡了,咱們倆換床睡吧?”

然後我躺在了趙先生的**。趙先生無可奈何,隻能和我換了。

這一次,我心裏終於踏實了。就算再有什麽幺蛾子,也應該發生在趙先生身上,總算跟我無關了吧?

這一覺我睡了很長時間,等我睡醒的時候,感覺困得要命,也累得要命。我知道,這是昨晚上太累的緣故,憑著白天補一覺根本補不過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下午四點,好像還不是太晚。我本來打算睡個回籠覺,但是忽然有點尿急,隻好從**爬起來,向廁所跑去。

整個院子,一共有十來個小房間,如果生意好的話,可以住十來戶,二三十個人。所以廁所的衛生情況很是堪憂。但是我現在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然而,我剛剛跑到廁所,就看見裏麵還有另一個人。

我嚇了一跳,連忙說了聲對不起,又退了出來。

我在外麵心急如焚的等了一會,裏麵的人始終沒有出來。我忍不住了,衝裏邊說:“好了沒?”

催人上廁所,簡直是最沒公德的事了,但是我情況有點急,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誰知道對方一點動靜都沒有,根本不搭理我。

我隻好又問了一句:“請問,你好了嗎?”

對方還是不說話。

我有點生氣了,好沒好倒是說一聲啊。於是我把廁所門推開了。

裏麵是空的。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差點嚇尿了。剛才這裏明明有一個人,怎麽一轉眼就沒有了?

我把廁所門關上,滿腹狐疑的要上廁所。可是這時候,我覺得身後冷颼颼的,好像有個人在朝我後脖頸吹氣似得。

我心裏有點發毛,覺得這地方有點不對勁,我猛地一回頭,發現剛才那人正站在我身後。

我嚇得大叫了一聲,身子一踉蹌,差點掉進廁所裏麵。

我指著那人說:“你是誰啊?”

那人也不說話,隻是低著頭站在我後麵。我注意到他站立的姿勢尤其奇怪。不是腳掌著地,而是腳尖著地。就好像他的身體沒有重量似得。

活人不會這樣站著,我的腦子裏瞬間就冒出來一個字:鬼。

我現在哪還有膽量上廁所?拉開門就跑出來了。一邊走一邊係上褲子,就朝自己房間跑去。

然而,等我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我發現那人居然跟著我過來了。

我有點氣不打一處來:這還訛上我了怎麽回事?現在是大白天,而且附近又有趙先生和夏心兩個懂鬼神的。我還怕它嗎?

我背對著房門,感覺有了靠山,於是虛張聲勢的朝他喝道:“你是什麽東西?幹嘛跟著我?”

他死死地低著頭,也不抬頭:“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硬著頭皮問:“幫什麽忙?”

他說:“我想見趙先生。”

我鬆了口氣,原來不是找我的啊。有鬼要去纏趙先生,我求之不得啊,於是我讓了讓身子,指著正躺在**呼呼大睡的趙先生說:“他就是,你去吧。”

誰知道那隻鬼說道:“我自己去不了,你得帶我去。”

我心裏納悶:“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就在屋子裏躺著呢,怎麽就去不了了?”

我感覺這些鬼怪也是欺軟怕硬的,專門挑我這種軟柿子捏,於是我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對他說:“你不想去就算了。”

我轉身就要進屋,誰知道剛剛把門打開,就感覺身子一沉,那東西居然趴到我身上了。

我怕得要命,使勁想把它甩下來。可是它就好像是長在我身上一樣,根本甩不掉。

我聽到他在我耳邊嗚嗚的哭:“你答應我的,你答應要帶我去見趙先生。”

我也急了,朝著**的趙先生大喊:“二舅,二舅,你幫幫我啊。”

這時候我驚恐的發現,我根本發不出來聲音,我的嘴巴沉的要命,我根本張不開。

我咬著牙,努力地,一點一點的張開嘴,從牙縫裏喊出來:“趙,趙……”

撲通,我掉在地上了。與此同時,腦子也清醒過來了。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發現我剛才是在**睡覺的。那隻鬼隻是我做的一個夢罷了。

至於趙先生,依然趴在我的**,睡得鼾聲四起,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感覺全身酸疼,難受的要命。我想把衣服脫了,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誰知道伸手一摸,發現衣兜裏揣著一樣東西:一雙手套。

我的腦子一激靈,終於知道這一覺睡得為什麽這麽古怪了。

恐怕最開始的時候,要和我擠在一塊睡的也不是紙人替身,而是這雙手套。

在殯儀館的柏樹林裏撿到它的時候,我曾經答應它,要把它引薦給趙先生,至於它有什麽未了的心願,趙先生都可以幫忙。看樣子,現在是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我坐在趙先生床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二舅,二舅?”

趙先生睜開眼睛,一臉的生無所戀:“大外甥,你殺了我,行嗎?你殺了我我還能安靜的閉會眼。”

我笑嘻嘻的說:“二舅,你不怕死不瞑目啊?”

趙先生說:“死不瞑目也比現在好啊,我剛睡著,你怎麽又把我叫醒了?”

我晃了晃手裏的手套,對趙先生說:“二舅,你挺照顧我的。雖然是看在兩萬塊錢的份上,但是我這條命應該比兩萬塊值錢,所以我聽感謝你。”

趙先生擺了擺手:“你這條命,未必值兩萬塊錢。不過你確實應該感謝我,畢竟我沒收到定金就開始幫你了。”

我連連點頭,然後雙手把手套遞過去了:“冬天快來了,一點小小的心意。二舅,你就收下吧。”

趙先生把手套接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看,皺著眉頭說:“這東西,怎麽像是被人戴過了?大外甥,你送禮物還送二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