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撈月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三皇姑居然同意了？這麽輕易的就放我走？
我跟著三皇姑走出小廟，在心裏麵不由得暗暗感慨，要麽說關係戶最重要，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人被困在這古墓當中，但是隻有我才能走出去，不是我武藝多麽高強，才思多麽敏捷，僅僅是因為我不知道幾輩子之前和三皇姑是老相好。
公平嗎？這肯定不公平。有辦法嗎？沒辦法。
我對三皇姑說：“我出去之後，會回到人間嗎？”
三皇姑回過頭來，幽幽的說：“如果我告訴你，這裏就是人間，你相信嗎？”
我愣了一下，看著黑沉沉的天空，呼吸著周圍麥田的香氣，我點了點頭說：“我相信。”
三皇姑撲哧一聲笑了：“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傻乎乎的。世界上哪有這樣的人間？我騙你的。”
我幹笑了兩聲，笑聲中沒有一點歡快的意思。
三皇姑察覺到了，她撅著嘴說：“怎麽？生氣了？真小氣。”
我發現自從我們倆相認之後，她就變得很活潑，情緒多變，像是熱戀中的少女一樣。這種喜愛是隱藏不住的，也是偽裝不來的，我越來越相信了，沒準我們幾世之前，真的曾經私定終身。
可是……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沒有看到？當初在八卦陣裏麵我看到的那些東西都是三皇姑留下來的，裏麵沒有任何關於我們感情的內容，這不應該啊。
很快我就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當初我在八卦陣裏麵見到的是三皇姑的惡念，惡念的心中，怎麽會有愛情這麽美好的東西？可能是她刻意忘記了吧。
我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問題。旁邊的三皇姑見我沉吟不語，有點慌了：“喂，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我笑了笑，說道：“沒有，我隻是在想，出去之後，到什麽地方找你的肉身。”
三皇姑轉過身來，幫我整理了一下衣襟，輕聲說道：“你不用刻意的尋找，我們兩個有緣，就算死了，也彼此牽掛著對方，這種牽掛會在冥冥之中指引著我們，我們終究會相遇的。所以……總有一天，你會見到我的肉身。”
我點了點頭。
三皇姑又說：“你出去之後，不會直接回到人間，你會回到墓室當中去。想要從這座墓走出去並不難，但是想要離開這個大陣不容易。不過……如果你能拿到眼睛，那就不一樣了。”
我心中一喜：“眼睛？”
三皇姑點了點頭：“是這麽多年來我收集到的眼睛。天下間的盲人成千上萬，但是曾經得到盲神眼睛神韻的不足萬分之一，所以我收集了這麽多，依然沒有得到完整的神眼。不過，就算有一絲神韻，那也很了不起了。”
我在旁邊點頭附和說：“是啊，是啊。”
三皇姑沉默了一會，又小聲說：“不過……你得到眼睛之後，我們都會失明，再次生活在黑暗中。”
我愣了一下：“你們？”
三皇姑嗯了一聲：“我，還有村子裏麵的那些人。我們能在這個世界看到東西，完全依賴於神眼的存在。他們把我當成神，其實我不是神，神眼才是。隻不過神眼由我掌握罷了。”
我有些不忍心的說：“所以……我如果拿走那顆眼睛，就等於害了你們……”
三皇姑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的光明是向別人借來的，現在隻是還回去罷了。你把眼睛帶走吧，帶走了眼睛，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我看著她的一臉熱切，內心深處有點內疚，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老實說，我不知道我的前世和三皇姑發生過什麽，現在的我對她也沒有什麽感情。可是我今天裝作一副深情的樣子騙走她的眼睛，讓她陷入到永恒的黑暗中。這麽幹是不是太缺德了一點？
我在內心深處權衡了一下利弊，然後對三皇姑說道：“好，你把眼睛給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可以發誓。”
三皇姑搖了搖頭：“你不用發誓。你的心不變，就不需要誓言約束。你的心變了，發了誓也沒有用。”
我點了點頭，心想：“等我把夏心和趙先生幾個人救出去之後，就回到這個鬼地方，把眼睛還給他們。至於三皇姑的肉身，那就看看再說了，能找到的話，順手幫她找到，不能找到就算了。畢竟還給她眼睛之後，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我打定了這個主意，心裏麵舒服了很多。
這時候，三皇姑已經帶著我穿過了村子，來到村子旁邊的一個湖泊跟前。
我不知道這湖有多大，因為上麵霧氣騰騰，我站在岸邊，隻能看到前麵幾十米的距離，根本看不到對岸。而正因為霧氣的遮擋，給我一種這片湖很大，無邊無際的感覺。
三皇姑看著湖水，說道：“你是從哪裏進來的？”
我說：“我從墓室進來的。那裏叫承泣穴。”
三皇姑點了點頭，說道：“果然是從那裏來的。”
她蹲下身子，用手捧了一捧湖水，然後輕聲說：“這一片湖裏麵的水，都是淚水。”
我驚訝的看著三皇姑。三皇姑說：“有眼睛，就有眼淚。悲歡離合，都是值得流淚的事。眼淚日夜流淌，時間長了，就變成了一片湖。”
她微笑著說：“現在你明白眼淚在什麽地方了吧？”
我看著湖水說：“在湖裏麵？”
三皇姑點了點頭：“我把它藏在湖水中了。”
我追問：“我應該怎麽把它拿出來？”
三皇姑從懷裏麵拿出來了一個小小的紙船，她把紙船推到湖水中，輕輕說了一聲：“去吧。”
微風吹來，紙船飄飄****，向湖水中央去了。片刻之後，它被霧氣遮擋，什麽都看不到了。
但是過了幾秒鍾，我聽到一陣嘩嘩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劃水。我抬頭一看，發現有一艘大船從水中駛過來。
這大船的樣式和剛才的紙船一模一樣，我問三皇姑：“這是剛才的紙船變成的嗎？”
三皇姑點了點頭：“你上去吧，去把眼睛撈出來。”
我沒有動，我幹笑著說：“這是紙船啊，我上去船不就沉了嗎？”
三皇姑說：“你現在隻是魂魄而已，魂魄沒有重量，船怎麽會沉？”
我心想：這倒也是。
三皇姑輕輕推了我一把，我就登上了紙船，紙船晃動了一下，果然沒有沉下去。三皇姑站在岸上看著我，她並沒有上來，而是大聲對我說：“去吧，把眼睛從湖裏麵撈上來。”
我看著不知道有多大的湖泊，對三皇姑說：“這麽大的湖，我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撈？漫無目的的撒網，恐怕得找到明年去。”
三皇姑指著頭頂說：“我在湖水中用月亮做了一個記號。月光會倒映在湖水中，你找到月亮的倒影，把它撈起來就對了。”
我苦笑著說：“水中撈月？你確定不是在逗我？”
三皇姑沒有回答我，隻是伸手推了推紙船，說道：“快去吧。”
紙船晃了一下，就載著我向湖水中去了。我抬頭看了看，剛才還陰沉沉的天空，現在多了一輪圓圓的月亮。
月光照在湖水中，亮晶晶的一團。我伸手抓住船槳，控製著小船向那月光飄去。
船在動，月影也在動，我感覺我就是撈上一萬年也撈不到它。
後來我坐在船上，看著前麵的月光發呆，我覺得也許三皇姑是在耍我。我應該掉頭回去，把她拽到紙船上來，讓她給我撈一個看看。
我剛剛想到這裏，忽然一陣冷颼颼的風吹過來，把天上的月光給遮住了。周圍頓時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中。
我有些無力的靠在船舷上，自言自語的說：“現在好了，天上連月亮都沒了，我更找不到那隻眼睛了。”
然而，我剛剛抱怨到這裏，我就發現了一幅奇景。天上的月亮消失了，可是水裏的月亮還在。它依然安安靜靜的躺在水麵上，隨著湖麵波光粼粼，它也在微微晃動。
我頓時醒悟過來：它就是那隻眼睛，原來它真的存在。
眼睛一直藏在月光下麵，有月光，你永遠看不到它的存在，直到月亮消失了，它失去了掩護才顯露出來。
我急匆匆劃著船靠過去，可是月光也在向前飄。這一次我沒有氣餒，既然它不是月光，那我就總有追上的一天，在我看來，這眼睛可能產生了一點靈智，正在躲避我的追蹤。
我在紙船上找了找，發現了一張漁網，我抓著漁網試了試，然後用力撒了出去。
漁網在空中散開，一下把月光罩在裏麵，我興奮莫名，沒想到我第一次撒網就成功了。
我興衝衝的收網，月光果然隨著漁網距離我越來越近。
我正在高興地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幽幽的歎了口氣。
我吃了一驚，問道：“是誰？”
沒有人回答我，我鬆了口氣，心想：“大概是幻覺，我聽錯了。”
然而，等我要回過頭來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在了船上。就在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有一個濕漉漉的腳印。它赤著腳，顯然不久前就站在我身後。
我心裏一個機靈：這是誰？悄無聲息的來到我身後，我怎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