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水鬼
這個村子很奇怪，村子裏的人很奇怪，這片湖也很奇怪。
我站在紙船上，用漁網打撈月光，也是一件奇怪至極的事，所以……船上出現了一個腳印根本不算什麽。
我一邊念叨這些，一邊用力拉著漁網。我在刻意的忽略那隻腳印，因為我現在實在顧不上它，我必須先把眼睛拿到手再說。
然而，那隻眼睛不知道怎麽回事，沉重的要命，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辦法把它拉到船上來。最後我不得不把漁網牢牢地捆在紙船上，然後劃著船向岸上趕去。
我劃了一會，並沒有看到湖岸，我有點擔心我是不是在霧氣中迷路了。
迷路了倒不要緊，我能感覺到，這種群山中的湖泊應該沒有多大，我怕的是我一直在湖水中轉圈，那樣的話，就不要想著出去了。
我抬頭看了看天上，月亮還是沒有出現，這裏的能見度很低。我拿出手機來向周圍照了照，什麽都沒有看到，反倒是手機提示我電量不足。
為了省電，我把手機關機了，重新揣到了衣兜裏麵。
忽然，船身晃動了一下，我的身子一歪，倒在船上。緊接著湖水翻騰，大片冰冷的水拍在我身上。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湖水中翻過去，我大吃了一驚，連忙把匕首拿出來，使勁紮在紙船上，我握著匕首僵持了一會，總算把自己的身子穩住了。
湖麵恢複了平靜，而我已經驚出來了一身冷汗，剛才要不是我反應快，我現在已經掉下去了。
雖然說這種風平浪靜的湖水八成淹不死人，但那是在人間，誰知道這個鬼地方的鬼湖裏麵有什麽鬼東西？
我擦了擦頭頂的冷汗，翻身坐起來，目光無意間落在自己的腳腕上，然後我就愣住了。
我的左右兩隻腳上，都有一個黑色的手指印。我打了個寒戰，剛才有一雙手在拽我的腳？
是了，是了，剛才紙船差點翻了，我的身體向水中滑去。開始的時候，我以為這是船身傾斜，我正在向下掉。但是現在想想，那分明是有人在拖我的身體，想把我拽到河裏麵去啊。
我打了個寒戰，瞬間就想到了一個東西：“水鬼。”
人在水裏麵淹死之後，魂魄無法投胎轉世，就會變成水鬼。水鬼整日泡在水裏麵，盯著過往的行人，他們會害死那些可憐人，作為他們的替身。
死了的人變成新的水鬼，舊的水鬼就獲得了投胎的機會，得以上岸，重新做人。
水鬼的傳說我聽說過不少，但是親眼見到的，隻有一例。
我記得在我們小時候，隔壁村有個魚塘，我和胡大力經常在悶熱的午後跑過去，趁著看守魚塘的人不在，跳進水裏麵遊泳。
其實不光我們幹這種事，附近很多調皮的小孩都會進來玩水。
但是這種歡樂的時光總是伴隨著緊張，因為看守魚塘的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回來，如果被他抓住了，可免不了挨一頓揍。
但是有一天下午，看魚塘的人一直沒有出現，大家盡情的玩到了天黑。直到第二天我們才聽說，那人喝醉了酒，掉進魚塘裏麵淹死了。
這個消息很嚇人，因為我們分明是在死過人的魚塘中玩了大半天。不過小孩們初生牛犢不畏虎，最初的怕勁過去之後就變成了興奮。
看守魚塘的人死了，那魚塘不就變成無主的了嗎？所以第二天有不少小夥伴興衝衝的跳進去遊泳。
但是就在這一天出事了，有一個男孩遊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大叫了一聲，身子猛地向下一沉。
我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那男孩叫二牛。
周圍的人眼疾手快，連忙抓住他了，誰知道二牛不知道怎麽回事，重的要命，差點把旁邊的人也帶下去。
有膽子小的急忙上岸呼救，幸好旁邊就是農田，有七八個大人跳下來，把二牛撈上來了。
二牛從溺水到獲救也就一分來鍾，按道理說應該不會有事，可是偏偏就沒有救回來。
他的屍體在岸上躺著，等著家人來領屍，就在這時候，我們看見他的身體上出現了很多黑色的手掌印。尤其是脖子上，有粗粗的兩道印記，分明是有一雙手曾經掐著他的脖子。
周圍的大人見了，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我聽他們互相嘀咕，說這水塘不能要了，已經有水鬼住進去了，隻能把水放幹，用土填了。
我們這些小孩都戰戰兢兢地回家了，然後紛紛被家長一頓痛揍。
我們得到一條禁令，在水塘被土填滿之前，絕對不許再去遊泳。水塘被土填上之後，就算我們想遊也沒辦法遊了，所以這條禁令等於禁止我們去遊泳了。
後來我們幾個同伴聊天的時候說，就算家長同意去遊泳也沒人願意去了。二牛滿身黑手印的場麵實在是太震撼了，誰還願意下水冒險？
我們不敢冒險，偏偏有一個人敢，這人就是胡大力。
那陣子胡大力總是往醫院跑，說是被家長帶去精神病院看病了，看看能不能治療一下他的智力低下。結果當然不盡如人意，而他不在村子的這幾天，也就錯過了親眼目睹男孩淹死的過程。
他返校那一天，我看見他鼻青臉腫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頓似得。
我好奇地說：“你跟人打架了？”
胡大力搖了搖手說：“別提了。二牛這小子不地道。”
我嚇了一跳，問道：“怎麽回事？”
胡大力一邊說一邊罵二牛，他說的顛三倒四，不過我也聽明白了。
他從精神病院回來之後，第二天就要上學，但是上學這種事對胡大力來說，簡直就是上刑，所以他背著書包在村裏麵轉來轉去，就是不肯去學校。
等轉到水塘旁邊的時候，看見二牛泡在水裏，對胡大力說：“大力，來遊泳啊。”
胡大力納悶的問：“你不上學嗎？”
二牛說：“上啥學啊。還想著考狀元呢？差不多認識幾個字，會數錢就行了，我家還有好幾頭牛等著我放呢。這水可涼快了，你要不要下來玩一會？”
胡大力欣然同意了。自己逃課很焦慮，忐忑不安。但是多一個人陪著那就不一樣了。就算出了事，也還有個墊背的。
胡大力在水裏麵遊的挺開心。二牛就說：“咱們別上去了，一直玩水吧。”
胡大力想了想說：“不行啊，總得吃飯。”
二牛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去給你帶飯。”
胡大力又說：“那我一直在水裏泡著，不得泡漲了啊？”
二牛就說：“這你就不懂了，你為什麽泡漲了？那是因為你泡的太少，你看那些魚，有哪個漲了？”
胡大力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遊得更歡快了。
二牛則偷偷地繞到他身後，忽然用胳膊環住他的脖子，把他向水下麵拽。
我聽到這裏心中一慌，這是水鬼要找替身了。
當時胡大力也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鎮靜下來了。他發育的比我們都早，五大三粗的，輕而易舉就把二牛給掙脫開了。
然後他回過頭來，看見二牛的臉都泡漲了，腫得像是發麵饅頭。胡大力很生氣，踹了二牛一腳：“你都漲了，還騙我不會漲？”
二牛大吼了一聲，一個猛子紮進河裏，伸手拽住胡大力的腳腕就向下麵拖。結果胡大力也是個猛人，就靠著兩隻手遊到了岸邊，硬是爬下來了。
然後二牛站在水裏，他站在岸上，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打起來了。最後二牛被打跑了，藏到了水裏麵，至於胡大力，他等了一會，見二牛不敢再露頭，就背上書包，百無聊賴的到了學校。
直到這時候，他還不知道二牛已經死了。
我把真相告訴了胡大力，他也嚇得一驚一乍的。後來他的腳腕上也長了黑色的手印。
那時候村民已經從外地請來了一個大師。大師先是看了看池塘，又看了看胡大力腳腕上的黑手印，然後拿出來一根細針，把黑手印上麵的皮膚劃破了，從裏麵取出來了淺淺的一小碗黑血。
他用一支蠟燭在小碗下麵烤，一直烤的那黑血冒出腥臭的氣味來。
大師對我們解釋說，這是水鬼的毒，毒性在胡大力的腳腕上散不掉的話，胡大力的兩隻腳很快就不能用了。
現在用火烤水毒，隻要把水耗幹，水鬼就會痛苦不堪，就像是魚沒有了水一樣，呼吸困難。
果然，那小碗裏麵的血液快要耗幹的時候，池塘裏麵傳來了一聲尖叫，二牛瘋狂的衝到岸上來，要把小碗搶走。
但是大師早有準備，用一個小瓶子把二牛給關起來了，然後輕輕鬆鬆的帶走了。
我坐在紙船上，想起來這些往事，連忙用小刀割破了自己的腳腕，把那些帶毒的黑血擠出來了，等到我的腳腕流出來鮮紅色的**，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劃了一根火柴，開始烤匕首上的血跡，一邊烤一邊得意地想：“連我你都想害？你這次可是踢到鐵板了，我非讓你常常厲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