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看戲

我向半空中大喊:“喂,你知道姓胡的在哪嗎?”

道士的聲音消失了。

我歎了口氣,隻能在荒野中亂走。這裏陰沉沉的,草木稀疏,沒有什麽生機。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周圍的景色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我甚至有點懷疑,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也遇不見別的人了。

忽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個廢棄的村子,村子裏麵的房屋都倒塌了,隻剩下不到一米高的殘垣斷壁。

我站在村口,一眼就看見了一座戲台,這戲台是唯一還立著的建築,隻不過也是殘破的可以了。

這地方不可能有人,但是走了這麽久,總算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景色,我就信步進去了。

當我走進去的時候,覺得頭頂上一涼,我摸了一下,是雨點。天上下雨了。

雨下的不大,算是蒙蒙細雨,換個時間地點,可能會有人覺得這樣的雨很浪漫。

我走到戲台跟前,看見那裏已經有一個人了。他坐在馬紮上,手裏麵撐著一把雨傘,像是一個老戲迷,要在雨中看戲。

我興奮地走過去,卻發現這不是真人,而是一個草人。草人做的很簡陋,隻是略有人形而已,身上穿著破衣服,破褲子,甚至還有一雙破鞋。他身上插著一把傘,像是在打著雨傘的樣子。

我撓了撓頭,發現草人旁邊還有一個馬紮,於是我自然而然的坐下來了。

我人雖然坐下來了,但是心沒有坐下來,我東張西望,想要看看這地方到底有什麽不同,會不會出現什麽奇怪的事。

可惜,什麽都沒有發生,這裏隻有一個死氣沉沉的草人。

後來我忍不住了,拍了拍草人的肩膀,問道:“你在幹什麽?”

我純粹是無聊透頂,所以跟草人說話,誰知道草人低聲回了一句:“我在看戲。”

我嚇了一跳,猛地從馬紮上跳起來:“你活了?”

草人沒有回答我,我低頭看了看,草人還是草人。

我把手放在草人身上感知了一下,裏麵沒有任何魂魄。一個沒有魂魄的草人為什麽能說話?不過我轉念一想,這地方是在夢裏麵,所以一切不合理都合理了。

我坐在馬紮上,沒精打采的問:“戲台上沒有人,你看什麽戲啊?”

草人依然低著頭,淡淡的說:“這世上的戲還少嗎?”

我正要再問,忽然發現我們腳下有東西。

因為天上下雨的緣故,我們腳下已經出現了一灘積水,而我在這積水當中,看見一些清晰地人影。

我仔細看了看,那是一個破舊的小屋,屋子裏麵有一男一女,他們正在爭執。

因為是水中的倒影,所以我看不太清,於是我湊近了,仔細去看。忽然間,好像是草人推了我一把,我驚呼一聲,就跌落到水中了。

我落在那小院外麵。可是屋子裏麵的一男一女正吵得激烈,誰也沒有看到我。

我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就站在門口看戲。

我聽了一會好像有點明白了。那男人想要離開這裏,但是女人抱著他,一個勁的流淚。

男人說:“你讓我走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你沒有聽說過嗎?”

女人說:“我隻聽說過抱團取暖,兩個人死在一塊,總好過孤零零的死。”

男人歎了口氣,他靠著門框,眼睛無助的看著外麵的街道:“你別哭了,你知道我心軟,就別再哭了。我真的得走,我不能留在這裏。留在這裏對我們兩個都沒有好處。”

女人問男人:“為什麽沒有好處?”

男人說:“我不知道,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他說我不屬於這裏,我得走。”

女人歎了口氣:“你走了,對得起我嗎?以前的山盟海誓,你都忘了嗎?”

男人沉默了,他慢慢地回過頭來:“算了,算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然後他走回到屋子裏麵,坐在椅子上繼續吃飯。

他們像是在吃早飯,剛才不知道因為什麽爭執起來了,男人突然要走。

我向周圍看了看,除了這個小院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廢墟,看來問題就出在這裏了。

於是我走進去了。

女人一臉厭惡的看著我,似乎很不歡迎我闖進來。男人倒是挺熱情,指著旁邊的凳子說:“請坐。不過沒有多餘的飯菜招待你了。”

我擺了擺手,說道:“我不餓。”

於是我們三個人靜靜地坐著,氣氛沉悶而尷尬。

我想找一些話題聊聊天,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但是我發現我根本找不到話題,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後來我撓了撓頭,對那個男人說:“請問,貴姓?”

男人說:“我不知道,我的腦子挺亂的,我現在唯一確定的事,就是我不屬於這裏,我是外鄉人。”

我點了點頭。

男人問我:“你呢?”

我說:“我以前以為我姓胡,但是後來發現我不姓胡。我隻是一段記憶,我正在找一個姓胡的人。”

男人再看我的時候,目光裏麵就多了一絲同情。

然後我看那女人:“請問,你是……”

女人有些不自然的說:“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昨天還很清楚,今天就不太清楚了。我好像是本地人,我在這裏過得很孤獨,這個外鄉人來了以後,我想把他留下來做伴。”

男人對我說:“我已經試圖離開有九十九次了,每一次都不成功。因為這個女人總是攔著我,我這個人心軟,她一哭我就留下了。後來我發現,我越來越難離開了,也許真要這裏老死了。”

我哦了一聲。對女人說:“你們家真的沒有飯了嗎?”

女人有些不情願的說:“我再去看看吧,你這個人還真不客氣。”

我對男人說:“老兄,我隻是一段記憶,你呢?”

男人說:“我不知道啊,也許我也是一段記憶。”

我說:“那也不一定。也許你是魂魄。我正在找姓胡的人,找了很多人都不對。我看你挺像的。”

男人幹笑了一聲:“你開什麽玩笑?”

我說:“這裏每個人都有可能是魂魄,你找一找,看看你身上有沒有能證明自己的東西?”

男人在身上摸了一遍,什麽都沒有摸到。忽然間他想起來什麽似得,說道:“對了,我好像記起來了,我剛來的時候,是背著一個小包的。”

我們剛剛說到這裏,女人進來了,她把一碗湯放在我麵前,說道:“沒有吃的了,喝口湯吧。”

我幹笑著說:“算了,這種騙肚子的事我就不幹了。”

我看了看男人,他若無其事的吃著飯,好像不想讓女人知道我們剛才的談話,於是我也就沒有說。

男人伸了伸懶腰,說道:“吃完了飯,有點困了。我去睡一個回籠覺,兄弟,你要不要睡啊?”

我支支吾吾的說:“好啊。”

這小院裏麵的房間不少,我也分到了一個。是土坯砌成的炕,上麵鋪著稻草。

我躺在上麵,隻要一翻身就咯吱咯吱的響,在這種地方我根本睡不著。我有點無奈的想:“自從進了這個夢境之後,我們的記憶就越來越混亂了,有時候你以為你是張三,其實你是李四,你隻是不小心擁有了張三的記憶而已。這可真夠讓人頭疼的。”

我正在唉聲歎氣,忽然外麵響起來極其輕微的敲門聲。然後是女人的聲音:“新來的人,你睡著了嗎?”

我剛想答應,忽然又反應過來了,於是沒有作聲。

因為我忽然意識到,這女人的聲音有點不對勁。她看起來是在叫我,可是聲音很低,好像又生怕把我吵醒了似得。

隨後,房門被推開了,我看見女人提著一把刀,緩緩地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