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生死

我們幾個全都被抓了,陰間人好像不著急殺了我們,而是把我們綁起來,像是待宰的豬一樣,捆的結結實實。

然後他們開始商量。在我看來,他們要殺我們已經是定局了,但是究竟怎麽殺,還沒有商量清楚。

有的陰差認為,殺了我一了百了,為了安全起見,應該早點下手,免得再生變故。

有的陰差認為,就這麽殺了我,那就是完完全全聽從主宰的吩咐了,實在是有點不甘心。

還有的陰差提醒說,我一旦死了,祖骨就徹底活不過來了,最好先想想怎麽處理這個爛攤子再說。

另外有幾個熱心的修行人,在旁邊說道:“我們活人講究做事留一手。你們要是把姓胡的殺了,那就無可挽回了。照我看,你們不如把他關起來,這樣一來呢,他既不能複活祖骨,萬一有點用處,你們還能拿出來用,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眾陰差聽了之後,紛紛點頭,覺得還是活人有辦法。

但是閻羅王說道:“諸位,咱們能關住這個胡初九嗎?你們有把握讓他永遠不逃出來嗎?萬一稍有差池,我們就是萬劫不複的境地啊。”

其他的陰差又連連點頭,說閻羅王思考的有道理。

他們一會爭論著要殺,一會爭論著不殺。懸在我頭頂上的那把刀一會拿起來,一會又落下去,這種感覺可真不好。

我忍不住說道:“要不然你們先把我關起來,好好冷靜兩天,然後再做決定行不行?”

那些陰差卻沒有理我。最後他們秘密的商量了一陣,覺得還是殺了我最安全。

於是由閻羅王操刀,這些陰差步步緊逼。我被人捆的動彈不得,隻能坐在地上苦笑。

忽然,有一縷淡淡的陰氣從我身上冒出來了,我愣了一下,意識到這是秦楊氏。

我低聲說:“快走。”

但是秦楊氏並沒有走,她在摸索著給我解開繩索,我苦笑了一聲:“你給我解開也沒用,我現在就是個普通人,你覺得我能從重重包圍中逃掉嗎?”

秦楊氏低聲說:“那你覺得我能逃掉嗎?”

我愣了一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閻羅王已經提著刀走到我麵前了。

趙先生問閻羅王:“你是隻殺胡初九一個,還是連我們都殺了啊?”

閻羅王淡淡的說:“胡初九畢竟是祖骨的魂魄,他身份尊貴,死的時候需要一些陪葬的,所以你們都得死。”

趙先生歎了口氣,但是表情很從容。

我納悶的問:“二舅,你不怕死嗎?”

趙先生說:“如果你曾經長生過,那你就明白了,其實活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有朋友,有親人,他們在衰老,他們在消失。而你慢慢地變成孤家寡人,孤獨的生活在這世上……”

我對趙先生說:“事情不能這麽算,你可以認識新的朋友啊。”

趙先生說:“新的朋友就不會死了嗎?所以長生的人,都是孤獨的。他們不敢再認識新的朋友,唯恐再經曆一次那種痛苦。”

閻羅王冷笑了一聲:“讓你活著還不好嗎?這麽矯情,我就先把你送走吧。”

趙先生伸直了脖子,閉著眼睛說道:“能被閻羅王親自送終,我也死而無憾了。”

閻羅王罵道:“貧嘴。”隨後,他手起刀落,把趙先生的腦袋砍下來了。

趙先生的頭顱掉在地上,身子向前掙紮了一下,似乎要接住自己的腦袋。隨後,他撲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鮮血從脖腔裏麵噴出來,染紅了前麵的黃沙。

我看的目瞪口呆,一時間根本接受不了這個場麵。

幾秒鍾後我才大叫了出來:“二舅。”

但是趙先生一動不動,他看起來確實是死了。

是啊,在祖骨身邊,我們都是凡人,哪個凡人腦袋掉了還能活著呢?

我看了看薛師傅:“他……他死了嗎?”

薛師傅神色黯然,也帶著一點不敢相信。

我又看夏心,她牙關緊咬,已經淚流滿麵了。

我再看古爺爺,古爺爺快要嚇尿了。

我忽然覺得身上的繩子一鬆,我已經被秦楊氏給解開了。於是我仰天大叫了一聲,從地上跳起來,瘋狂的朝祖骨衝過去。

即使是在狂怒之下,我還留了一絲理智,我知道我必須和祖骨融合,否則的話,根本救不了大家。

隻可惜,我現在隻擁有凡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和周圍的陰差抗衡,我剛剛向前衝了幾步,就被人追上來,一下打倒了。

當我撲倒在地的時候,一個東西在我腰間硌了一下。我順手一摸,這東西是個盒子,我忽然醒悟過來,是盲神留給我的神眼。

當初古爺爺曾經建議我,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把神眼裝進去,我不肯這麽幹,現在到了緊要關頭,不幹也得幹了。

眼看著陰差們衝過來,我一咬牙,把自己的右眼挖了下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差點讓我暈過去,而血淋淋的一幕也把陰差鎮住了。

他們站在我身前不遠的地方,紛紛竊竊私語,不知道我這是要幹什麽。而我摸索著把神眼塞進了自己的眼眶裏麵。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體會到了盲神的感覺。那種看穿一切,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我仿佛看見,在九重天外的另一個世界,正在進行一場大戰,日月晦暗,天地震動,血流成河。

我感受到了當年盲神的惶恐與失望:原來仙界並不是傳說中那麽美好,原來仙人的殺戮更勝於人間。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陰差一步步湊過來,他們目光閃爍,可是手中的刀沒有放下。他們打算殺了我,這一點從來沒有發生變化。

我把全身的力量匯聚在神眼上,我覺得右眼越來越熱了。當這種熾熱達到臨界點之後,一道紅光從眼睛裏麵迸發出來。

凡是被紅光照射到的陰差,在一瞬間全部化為烏有。整個陰間,頓時陷入到一股鬼哭狼嚎的混亂中。

我們周圍的敵人頓時一空。

當我逼退陰差之後,就一步步走到了祖骨身邊。我的手碰到了祖骨,那骨頭很重,我甚至沒有辦法把它拿起來。它的生機纏繞在我身上,我剛剛受的傷瞬間就康複了。

我的傷好了,但是魂魄一縷一縷的被抽走了,我發覺自己開始進入祖骨當中。

我扭頭看了看我的朋友們,他們神色複雜的看著我。我知道他們肯定不想我變成另一個人,但是天意如此,所有人都無可奈何。

當最後一縷魂魄進入祖骨當中之後,我就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終於醒過來似得。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具骷髏,我明明是坐在地上的,但是卻覺得我自己正在俯視芸芸眾生。

我抬了抬手,周圍山上的花草在一瞬間枯萎了。緊接著,一臉畏懼的陰差們跪了下來,他們正在求饒。

隻可惜,實在是太晚了,他們的身體在一瞬間化為烏有,而我身上的白骨生出來了皮肉。

整個陰間的生機都在朝這裏聚攏,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活過來了,而陰間荒蕪了。

我睜開眼睛,看見陰差和閻羅王都消失不見了,而我擁有了肉身。

我看見在我身前不遠處,地上坐著幾個人,他們五花大綁,正一臉緊張的看著我。

我歪著頭看著他們,我認識他們,但是這種認識又隔了一層,好像是看過他們的照片,聽過他們的故事,而不是和他們經曆過患難。

我朝他們點了點頭,有些歉意的說道:“很抱歉,我不再是那個胡初九了。”

我看見夏心仰起頭來,她歎了口氣,然後疲憊的躺在地上,再也懶得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