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玻璃上的臉

趙先生一聽這話,就懊悔的拍了拍腦門,扭頭對我說:“大外甥,你太倒黴了。這件事環環相扣,結成了一個死結,把你套在裏麵了。我看你放棄吧。”

我頓時就有點心涼了,可是我又很不甘心。我對趙先生說:“我怎麽放棄?從此以後像孤魂野鬼一樣生活?直到陽壽耗盡才能投胎轉世?”

趙先生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夏心指著包小傑問道:“他的肉身和魂魄,還有多少天會分開?”

趙先生說:“大約一星期。”他扭頭對我說:“大外甥,你還等不等的了一星期?”

我心想:等不了也得等啊,不然我怎麽辦?

我正打算收拾東西回家,等一星期之後再來的時候。包小傑開口了。他低聲說:“其實,要想找到那個魂魄,也並不是沒有辦法。”

趙先生問:“你有辦法?”

包小傑點了點頭。

趙先生馬上把紅繩拿出來了,一副要把包小傑綁起來,再慢慢逼供的樣子。

包小傑向後退了一步,說道:“這個辦法,隻有我幫忙才能成功。你們如果逼我的話,我就暗中使壞,到時候咱們誰也得不到好處。”

於是趙先生頓住腳步了。他歪著頭看了看包小傑:“你是不是想談條件?”

包小傑點了點頭:“我聽說,真正有本事的大師,可以送魂。幫助孤魂野鬼投胎轉世。”

趙先生嘿嘿的笑:“你覺得我是有本事的大師?”

包小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心,說:“就算你不是,她總是吧?”

趙先生小聲嘀咕了一句:“她還幫你做活人?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不過他這聲音很小,並沒有讓包小傑聽到。

包小傑對我們說:“你們幫我投胎,或者找人幫我投胎。如果你們有信心做到的話,我們就交易。我會幫你們找到那個魂魄。”

我馬上答應了。

包小傑說:“我信不過你,你要發誓。”

我有點無奈的舉起手來,說道:“我發誓,我胡初九……”

包小傑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發誓。這種口頭誓,連鬼都不信。”

我無奈的問:“那你要怎麽樣?”

包小傑拉開抽屜,拿出來一隻缺了口的破碗:“我要和你用血訂立契約。”

我有點擔心了。和鬼用血訂立契約?被坑了怎麽辦?

我扭頭看了看趙先生,趙先生微微點了點頭,低聲說:“沒關係,和鬼打交道,需要這樣。到時候把答應的事辦完,契約自動就消失了。”

我嗯了一聲,走到包小傑跟前。按照他的指點,我用一把小刀把手指割開了,然後把血滴進碗裏麵,在滴血的過程中,我把誓言的內容念了一遍。

滴血結束之後,包小傑端起碗來,一飲而盡,把我的血喝下去了。

這個過程讓我心裏有點發毛,我總覺得自己把什麽把柄遞給他了似得。

我想盡快結束這一切,於是對他說:“現在可以告訴我包小傑的魂魄在哪了嗎?”

包小傑嘿嘿一笑,笑容中有一絲幸災樂禍:“那個魂魄,和你的肉身在一塊,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

包小傑說:“他遇到麻煩了,被困在一個地方出不來。”

我有點著急的問:“被困在哪了?”

包小傑說:“我不知道。他現在是魂魄,會選擇托夢的方式求救。我不知道是因為他和肉身還有一絲聯係,還是我們之間有一絲聯係。總之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他。”

趙先生問道:“每天晚上都夢到他嗎?”

包小傑點了點頭。

趙先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包小傑,說道:“讓我大外甥進你的夢。他會調查出來魂魄的位置。”

包小傑有點猶豫:“讓他入我的夢?萬一他想使壞,那我就很危險了。”

趙先生說:“血契已經定下了,你還怕什麽?”

包小傑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吧。”

我問趙先生:“你還有夢鏡?”

趙先生說:“這一次不需要夢鏡,這次是主動入夢,隻要他敞開心扉就可以了。”

我點了點頭。

而包小傑已經躺在**了,對我們說:“無關的人可以出去了。”

趙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和上一次一樣,你什麽也不用想,躺在他床下就可以了。”

我其實很不喜歡這種方式,我知道包小傑現在不是真的活人,藏在他身體裏麵的是一隻鬼。躺在鬼的床下,感覺很奇怪,但是我又沒有辦法拒絕,現在是在救我的命,我不能要求別人替我。

於是我點了點頭。

趙先生出去了。夏心囑咐了我一句:“在夢裏注意觀察,盡量判斷出來那是什麽地方。”

我嗯了一聲,然後夏心也出去了。

包小傑懶洋洋的說:“你可快點啊,萬一錯過了托夢,那可不怪我。”

我隻好走到他床邊,蹲下身子,用手電照了照床下。還好,床下還算幹淨,看來土豪家裏麵就是不一般。

我從衣櫃裏抱了一床被子,鋪在床下了。

我幹這種事的時候,包小傑欲言又止,看得出來,他已經把這裏當做自己家了,看我這麽糟蹋被子,有點心疼。不過他一定很快又想到,這個家馬上就還給別人了,還是趁著現在使勁折騰吧。

我躺在床下了,滿腦子胡思亂想,想象著包小傑的魂魄到底被關在什麽地方了。

**那位翻來覆去的,他也始終沒有入睡。

我隻好說:“你到底做不做夢?”

他說:“我有點失眠。”

我氣的差點罵出來:“確定不是在整我?”

我知道,要想進別人的夢,我也得睡著。可是我閉上眼睛才發現,我也有點失眠。

我問包小傑:“你不是真的包小傑,有沒有想過,給自己起個新名字?”

他沉默了一會說:“其實我的棺材裏麵有名字。我叫包小沐。”

我笑了笑:“看來你是弟弟啊。你三點水,他四點水。”

包小沐說:“這你就不懂了。水少的才是哥哥。你說三哥大還是四哥大?”

我笑了笑,又問:“你有沒有想過,下次投胎到什麽人家裏?”

包小沐歎了口氣說:“沒想過。是貧是富,是男是女,都無所謂了。受了這麽多年苦,我就記住了一句話。活著,不顧一切的活著。隻有活著,才有翻盤的機會。”

我嗯了一聲:“活下來,然後多做善事,下輩子就能投個好胎了。”

包小沐有點不屑的說:“你真信這種話?”

我驚訝的問:“你不是這麽想的?”

包小沐說:“我要是能活下來,就賺錢,賺大錢,不擇手段的賺大錢。然後買一座造紙廠,再買一座印刷廠。”

我說:“你不會想印假鈔吧?”

包小沐說:“我要印紙錢。”

我無奈的說:“你昧著良心賺了這麽多錢,就是為了賣紙錢啊?”

包小沐說:“我的紙錢不賣,全部燒了。燒給城隍,燒給黑白無常,燒給判官,燒給閻王爺。我就不信,一座座錢山砸下去,我下輩子投不了好胎。”

我有點無語了。看樣子當年包小傑賄賂城隍的事,實在是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

這時候,有人敲了敲門。

包小沐不耐煩的問了一聲:“誰啊。”

沒有人回答。隻是繼續敲了敲。

包小沐說:“你去開門吧。”

我說:“我在床下呢,開門不方便。”

包小沐嘀咕了一聲,就從**慢吞吞的爬下來了。

我一直躺在床下等著,但是等了很長時間也不見門響。我納悶的問:“人呢?”

沒人回答我。

我又問:“外麵是誰?”

還是沒人回答我。

我從床下探出頭來,四處一看,發現房間裏麵已經空了。包小沐已經離開了?

我有點著急了,說好的入夢呢?大半夜的,他四處溜達,我查不出來包小傑的下落,怎麽找我的肉身?

我從床下爬出來,想要去外麵找找包小沐,可是我一拉房門,忽然發現這門被人從外麵鎖上了。

我使勁拍打了一下,它發出一陣丁丁當當的聲音,很吵人,但是打不開。

我正在和門較勁,忽然心裏一動:“不對勁啊。這扇門好像不對勁。”

我向後退了兩步看了看,發現我眼前的門是鐵的。

我記得清清楚楚,包小沐房間裏的門是實木的。怎麽現在變成一道鐵門了?

我又回頭看了看,頓時大吃了一驚。我發現房間裏的擺設全都變了。

衣櫃不見了,書桌不見了,椅子不見了。所有的東西都不翼而飛,隻剩下一張鐵床。

**隻有薄薄的一層被子,我茫然的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被窩,還是溫的,顯然剛才有人躺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究竟到了什麽地方?

忽然,我心裏猛地一震:我明白了,這裏是夢,我已經在包小沐的夢中了。這個地方,就是包小傑的魂魄被困的地方。

我使勁的拍打著鐵門,大聲喊:“你們是誰?這裏是哪?”

根本沒有人搭理我。

我忽然發現這房間還有一扇窗戶,窗戶很小,人鑽不出去,但是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外麵。

於是我跑過去了。

外麵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我趴在窗戶上,努力地瞪大了眼睛,還是什麽都看不見。

不不不,我看到了一樣東西。

我看到了我的臉。

倒映在窗玻璃上的我的臉。

我曾經無數次的照鏡子,但是在這個詭異的地方,我忽然發現自己的臉也很恐怖。我正盯著它出神,那張臉忽然朝我咧嘴笑了。然後我感覺到我張了張嘴,幾乎是不由自主的,用一種奇怪的腔調說:“你也來啦?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