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觀夫人

我怎麽也沒想到,對我的事最漠不關心的小湯唯,居然知道那個地方,而且憑借三言兩語就猜出來了。這讓我有點意外,有點高興,又有點不太敢相信。

於是我很期待的問:“你也被關進去過?”

小湯唯呸了一聲:“說什麽呢你?你才被關進去過。”

我連忙說:“是是是,我被關進去過。”

小湯唯這才滿意了,然後笑嘻嘻的上下打量我。我著急的要命,急於知道那地方在哪,又急於知道她是不是在耍我。

過了好一會,小湯唯才幽幽的說:“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早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愣了一下:“好像是說過,怎麽了?”

小湯唯說:“那個地方,就是一家精神病院。”

我向前湊了湊:“你有證據?”

小湯唯嗯了一聲:“那個範字。不是模範,是範莊。範莊精神病院在我們附近幾個縣都是很出名的。”

我聽了這話,已經信了七八分了。畢竟昨天晚上的牢房,小窗戶,鐵門,還有電棍,確實像精神病院。但是我又擔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於是我問小湯唯:“你就憑一個範字,就斷定說這是精神病院,是不是有點草率啊?”

小湯唯翻了翻白眼,在車上照了照,拿出來一張紙,一支筆,迅速的畫了一個房子的簡筆畫:“你看到的標誌是不是這樣的?”

我點了點頭。

小湯唯說:“這就是範莊精神病院的標誌,沒有錯。”

她說的這麽肯定,我已經信的不能再信了,於是催促她說:“那你快帶路,我們去精神病院。”

小湯唯打了個哈欠,說:“我憑什麽帶你們去啊?再者說了,我得找個地方睡一覺,折騰了一晚上,困死我了。你現在讓我開車,那我這肯定算是疲勞駕駛,我敢開,你敢坐嗎?”

趙先生看了看車窗外麵說:“咱們下車吧。既然這精神病院這麽有名,應該挺容易找到。”

我點了點頭就下車了。下車之後我才發現天快亮了。

我現在是魂魄,對陰陽二氣很敏感。我感覺東方像是有一團烈火一樣,熱浪一陣一陣的拍過來,難受的要命。

現在太陽還沒有出來,我就這樣了。我有點擔心,等太陽升起來,我會不會被燒死。

趙先生看出來我不舒服,對我說:“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休息休息,等太陽下山了咱們再去精神病院。”

這時候我們已經到市區外圍了。這裏有一個小村子。房子很低矮,很破舊,而且已經拆了一半了,看樣子這裏的人要做拆遷戶了。

趙先生帶著我們幾個進了村子。隻有小湯唯沒有跟上來,看樣子她打算在這裏和我們分道揚鑣了,至於那輛車,應該會被她據為己有。

這小村子房子不高,但是建造的很密集,我們進去之後,感覺這裏很幽靜,像是走在深穀中央。一陣陣冷風吹在我身上,我頓時感覺清爽了不少。

趙先生走到一戶人家跟前停下了,對我說:“你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我嗯了一聲:“可以啊。”

這時候,我發現夏心和阿昌的表情有點微妙,就算是包小沐都有點詫異的盯著趙先生。

我很敏銳的感覺到了,然後問趙先生:“這房子有問題?”

趙先生滿不在乎的說:“有什麽問題?你不要看人家窮,就覺得窮山惡水出刁民,其實這一家很熱情好客的。”

我問夏心:“是嗎?”

夏心有點猶豫:“是吧。”

我又看了看阿昌。

阿昌冷冷的說:“是。”

我又問包小沐:“你覺得呢?”

包小沐說:“嗯,是。這裏挺好的,我以前也來過。”

我還要再問,趙先生使勁推了我一把:“快去吧。等天亮了人家接不接待你還不一定呢。”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趙先生推得一踉蹌,撞開了木門,然後到了院子裏邊。

我知道這其中有問題,所以我轉身想走。誰知道趙先生眼疾手快,把門給我關上了。

我氣得要命,使勁拽門:“二舅,你搞什麽?”

哢嚓一聲,外麵好像上鎖了。

我聽見趙先生說:“走走走,咱們去別人家看看。”這話不是對我說的,是對夏心他們說的。

我有點無奈的撓了撓頭,轉過身來打量院子。這院子收拾的倒挺幹淨,院子角落裏擺著水缸,小路旁邊種著一些菜。隻不過這些蔬菜長勢不太好,已經枯死了一半。

我看院牆挺低矮,我應該能輕鬆地翻出去,於是我走到牆角試了試。

不過在翻牆之前,我向屋子裏麵望了一眼。隔著窗玻璃,我看見裏麵有一個女人,正吃力的舉著一個大箱子。她像是打算把箱子放到櫃子上。

不過這箱子似乎極為沉重,她的力氣不夠,所以搖搖晃晃的,始終放不上去。我看見她的兩隻胳膊開始發抖,下一刻箱子就要掉下來,砸到她的頭了。

我連忙輕手輕腳的跑到屋子裏了。

我是用跑的,因為擔心遲一刻她就被砸的頭破血流了。我輕手輕腳,是因為擔心嚇到她,反倒一鬆手再也撐不住箱子。

我走到她身後,一伸手把箱子托住了。女人果然嚇了一跳,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才感激的朝我點了點頭。

我把箱子放到櫃子上,有點尷尬的說:“那個……我是過路的,我想歇一會。”

女人卻很坦然的說:“是來避暑的吧?外麵太熱了,我這裏涼快一點。”

然後她又關上門,拉上窗簾,嘴裏麵還在小聲說:“太陽快出來了,屋子裏要暗一點。”

我陷入到黑暗中,忽然心中一緊:“不對啊,我是鬼魂,這女人怎麽看到我的?”

這時候,有一團小小的火光亮起來了。是那女人劃著了一根火柴,把燈點上了。

借著昏暗的油燈光,我忽然發現這女人身上的衣服有點不對勁,怎麽看都像是壽衣。我又低頭看了看她的腳,然後我就心裏一沉:她的兩隻鞋上,都縫著一枚銅錢,這是一種很常見的冥鞋。

女人忽然微微一笑說:“你別擔心,我不是死人。我有影子。”

我這時候才發現,她身後拖著一道明顯的影子。

不過我還是向後退了退,保證我一秒鍾就能打開門跑出去。

我問女人:“你知道我是死人?”

女人奇怪的看著我:“你死了嗎?好像還沒有死吧?”

我說:“沒有死也差不多了。”

女人笑了笑:“隻是丟了肉身而已,找回來就好了。”

這個女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來我的問題,更關鍵的是,她麵對我這個魂魄的時候,實在是太坦然了。就算她是活人,我也不能不警惕。

於是我沉聲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女人坐在椅子上,幽幽的說:“我是這裏的老板,你可以叫我觀夫人。”

我幹笑了一聲:“不是觀音化身吧?”

觀夫人哈哈一笑,然後正色說:“可不敢褻瀆神佛。我隻是個小角色而已,哪敢攀比觀音?”

我問她:“你是這裏的老板,那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觀夫人說:“這裏是旅館,專門供鬼魂歇腳的旅館。”

我驚訝的看著她,而她淡淡的說道:“鬼魂和人一樣,也是會趕路的。雖然它們可以禦風而行,不知疲倦,但是天下之大,一晚上也走不完。等到天亮的時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它們被太陽的陽氣炙烤,需要一個地方休息。而我,就專門提供一個陰氣重的地方,供他們躲藏一個白天。”

我看了看這小屋:“這裏陰氣很重?這是你家嗎?”

觀夫人搖了搖頭:“世上有太多陰氣重的地方了。這個人世間,有人欺負人,有人被欺負。欺負人的人,身上有戾氣。被人欺負的人,身上有怨氣。有些人死了以後,怨氣不散,徘徊不去,他生前的住所就會變成鬼宅。很容易就會形成一個陰氣很重的地方。而我,就把這種屋子取過來,稍微布置一下,變成供鬼魂歇腳的旅館。”

我驚訝的看著觀夫人:“你的意思是,這宅子裏麵有怨鬼?”

觀夫人笑了笑:“當然。”

隨後,她伸手把旁邊的衣櫃拉開了。我頓時感覺到一陣陣陰風從裏麵冒出來,即使我現在是魂魄,依然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然後我看見衣櫃裏麵站著一隻鬼。她兩眼中滿是憤怒的神色,正在盯著外麵的一切。而且她的身體,簡直慘不忍睹,看樣子生前曾經受過重創。

我有點目不忍視了,就對觀夫人說:“把櫃子關上行不行?”

觀夫人笑了笑,說道:“世間人都是這樣,以為看不到,慘相就不存在了。”

她嘴上這麽說,不過到底還是把櫃子關上了。

我坐在椅子上,真的是有點坐立難安,我對觀夫人說:“你是活人,為什麽要幹這種事?”

觀夫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這雙眼睛,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我可以看到鬼。我覺得,這大概是天意,讓我做一些特別的事。”

我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因為我滿腦子都是櫃子裏的人。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對觀夫人說:“那個人,是怎麽回事?怎麽搞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