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過天兵

我心裏一驚:這老頭要害我?

吃驚之後就是憤怒,因為我剛才看得很清楚,這老頭是一個活人,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子而已,就連他都敢害我?那我是不是太差勁了?

我曲起手肘,打算給老頭來一下。一個強壯的成年人挨了這一下會鼻血長流,頭昏腦漲。而老頭挨這一下,很可能就暈過去了。

然而,就在我凝力的時候,老頭緊張的說:“小夥子,快跟我躲一下,有危險。”

我愣了一下,手肘就沒有擊打出去,然後老頭拉著我藏到了樹後麵。

這還不算完,他又踮起腳尖來,從地上折下來了兩根樹枝,給了我一根,自己留了一根。

然後他示意我把樹枝咬在嘴裏。

我仔細看了看,是槐樹枝。這時候老頭已經咬著樹枝蹲在地上了,他雙手抱頭,手掌貼著耳朵,一副不看不聽不問的樣子。

我遲疑了一下,就學著他的樣子咬住樹枝,蹲在地上。兩秒鍾之後,我感覺有一股陰風從我們身邊刮過去了。

我心裏有點發涼。因為我能感受到這陰風裏麵濃濃的殺意。那種感覺,就好像對方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正扛著刀走在路上,隻要看你不順眼,順手一刀,就把你給殺了。

陰風吹過去之後,我又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聲音很快,很輕。沙沙沙沙……迅速的從我們身邊走過去了。

我又蹲在地上等了一會,然後老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

我抬起頭來,看見老頭臉上的驚恐還沒有散去。

我問老頭:“這是怎麽回事?”

老頭低聲說:“是在過天兵。”

我納悶的問:“天兵?天兵天將那個天兵?”

老頭向周圍看了看,然後嘿嘿一笑:“天兵天將?有半夜鬼鬼祟祟經過的天兵天將嗎?”

我好奇的問:“那這個天兵,是什麽?”

老頭小聲說:“有的說是陰曹地府裏的人,有的說是深山裏的妖怪。反正不是正經活人,叫他們天兵,是為了討好他們。你要是碰見他們了,就蹲在地上,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他們也不會跟你一般見識。不過你要是運氣不好,碰見他們發脾氣,那就慘了。到時候不管你是人是鬼,都得遭殃。”

我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好奇的問:“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老頭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小夥子,你以為我為什麽有陰陽眼,可以看見鬼?”

我吃了一驚:“你以前見過?”

老頭搖了搖頭:“我沒有見過,我娘見過。那時候我還在娘胎裏呢,我娘晚上回娘家,結果我姥姥家的人,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就提著燈籠去找,結果看見她正坐在路邊發呆呢。”

“等把人接回去,我娘就有點呆,給口吃的就吃,給口喝的就喝。問話也不知道回答。我姥姥就慌了,連夜請了個先生。”

老頭朝我笑了笑,說道:“你可別誤會,這先生不是看病的先生,是跳大神的先生。那時候看病先生要錢多,誰請得起啊。”

我嗯了一聲:“看來這個跳大神的先生是請對了。”

老頭點了點頭:“是啊,真是請對了。那先生看了兩眼,就說我娘衝撞了天兵了。”

“我們就問天兵是什麽啊。那先生就說,附近在打仗,死了很多人。一些外鄉人魂魄不能離開,有山上的道士,就從外地請了一位大仙來接引亡靈。天兵就是護送大仙的,就像是皇帝出巡時候的侍衛一樣。”

老頭歎了口氣:“我姥姥聽了先生的指點,就天天去十字路口等著,一直等到第三天,終於等到那大仙把亡靈接引上了,要回鄉了。她老人家就跪在路邊,燒紙錢,擺供品,請求天兵饒了我娘。”

“也算是我們家祖上積德吧,等天亮再回去的時候,我娘已經沒事了。不過倒是害得我早產,而且從小就能看見那些不一般的東西。”

我和老頭聊了一會,知道了天兵的來曆,就匆匆道別了。現在不是聽故事的時候,我得先把肉身找回來。

我沿著小路走了一陣,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精神病院了。它臥在黑暗中,黑乎乎的一團,看起來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我正要走過去,忽然有一陣陰風吹過來,冷颯颯的,讓我打了個哆嗦。這感覺太熟悉了,是天兵。

我心裏一緊:“它們這麽快就回來了?”

周圍根本沒有樹,也沒有什麽槐樹枝,我隻好蹲在路邊,捂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我心裏暗暗叫苦:這些天兵到底怎麽回事?才幾秒鍾就打了個來回?難道……它們是去接人的?他們要接的人就在附近?

沙沙沙沙……那急促的腳步聲又來了。

我知道,我不應該看,可是我這個人偏偏骨子裏有點作死的毛病。我越是知道不能看,心裏就越是好奇,想看看這些天兵到底是什麽東西,是鬼還是妖。

於是我稍微抬了抬頭,把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

我沒有看到它們,我隻看到地麵上有很多腳,正在迅速的向前移動。

我正打算看看他們身體的時候,那些腳忽然停下來了,就停在我麵前。

我心裏咯噔一聲,連忙閉上眼睛:完了。這些天兵果然不能看啊,我隻是瞄了一眼就被發現了。

我很想逃走,但是又抱著僥幸心理:沒準天兵不是因為我停住腳步的呢?萬一我站起來逃跑,那肯定就被發現了。

幾秒鍾後,我那顆僥幸的心被無情的敲碎了。

有一陣腳步聲,慢悠悠的朝我過來了。我微微睜開眼,看到了一雙冥鞋。鞋麵上繡著醒目的銅錢。

冥鞋就停在我麵前了,這時候再裝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

我慢慢地站起身來,同時盤算著,如果硬拚的話,我獲勝的幾率有多大?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快被我拋棄了,我又開始思考,我能堅持多久?這個念頭也被我丟掉了,我開始琢磨,對方會不會給我出手的機會……

然後我看了看站在對麵的人,頓時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那人正笑吟吟的看著我,正是不久前剛剛見過的觀夫人。

觀夫人笑著說:“胡初九,你果然非同一般,膽色過人。”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諷刺,隻好厚著臉皮謙虛:“沒有沒有。”

觀夫人說:“遇見天兵,敢偷偷睜開眼睛看熱鬧。你的膽色很不錯嘛。”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反話,隻好硬著頭皮辯解:“不小心看了一眼。無意的,無意的。”

我一邊說著不小心,一邊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觀夫人身後的天兵。它們是一群紙人,長得一模一樣,肅然的站在寒風中。雖然是紙人,但是我卻感覺它們個個帶著殺氣,我懷疑這些紙人裏麵,每一個都藏著一隻厲鬼。

觀夫人低聲說:“今天你幸好遇見我了,下一次再看見了天兵,可不要這麽莽撞了。”

我使勁點了點頭,這也是我想告訴我自己的。

我問觀夫人:“這些天兵,不會是你的人吧?”

觀夫人笑了笑:“我不過是個開旅館的罷了,哪有這麽大本事擁有天兵?”

她低聲說:“一位大人物召見我,我去見見他老人家。”

她說的很恭敬,眼睛之中卻帶著濃濃的自豪,看樣子被這位大人物召見是一件極為光榮的事。

她和我閑聊了兩句,忽然驚訝的看著我:“你的肉身還沒有找回來?”

我無奈的說:“找回來了,又丟了。”

觀夫人更加驚奇了:“這麽倒黴?”

我覺得我有點丟人,不過還是把自己的經曆說了一遍,然後問觀夫人:“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人經過?”

觀夫人的神色卻有點凝重了。

她對我說:“我覺得你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回肉身。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你的肉身發生了什麽事。”

我心裏一緊:“對啊,我的肉身沒了魂魄,居然能說話走路,這件事本身就很邪門啊。”

忽然鬼使神差的,我問了觀夫人一句話:“人沒了心可以活嗎?”

觀夫人點了點頭:“可以。”

我又問了一句:“那沒了魂,能活嗎?”

觀夫人艱難地點了點頭:“也可以。”

我有些苦澀的問:“那我的肉身……他活了?”

觀夫人皺著眉頭說:“肉身活過來,這種例子不是沒有。但是條件很苛刻。一般情況下,有兩種人的肉身會活過來。”

我連忙問:“哪兩種人?”

觀夫人說:“第一種,這人從小練童子功,跟著師父打坐運氣,開天目,錘煉魂魄。如果有一天,他遇見什麽劫難,被人打得魂飛魄散,隻要肉身保持完好,慢慢溫養的話,會生出來一個新的魂魄。就像是老樹被砍掉了,樹根重新發了芽一樣。”

觀夫人說完之後,問我:“你小時候有沒有練過童子功?”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從小和別人沒有差別。”

觀夫人點了點頭:“這麽說來,你應該是第二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