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噩夢

趙先生在努力地吹噓自己,而我聽得嘿嘿的笑。還有什麽比劫後餘生更讓人高興的呢?

我以為我們完蛋了,要變成待宰的羔羊,任人擺布,誰知道趙先生來了個絕地反擊,又把我們全都給救了。

我對趙先生說:“你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啊?為什麽迷魂對你不起作用?”

趙先生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失憶之前學過什麽秘術吧?”

我總覺得趙先生在撒謊,但是我又沒辦法指責他,因為他用失憶作為借口,你根本沒有辦法驗證。

我對趙先生說:“你趕快幫我們解毒吧。我現在腦袋一陣陣發暈。”

趙先生卻沉默了:“我不會解毒。”

我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難道我要一輩子這麽坐著?再也動彈不得了?”

趙先生說:“那倒也不是。迷魂是一種煙,會迷惑人的魂魄。但是隨著人一呼一吸,它也正在被緩慢的排出來。頂多幾個小時你就能複原了。這東西歸根結底,就是蒙汗藥而已,不致命。”

我鬆了口氣,隨後身子一滑,倒在地上了。我的眼皮有點沉,我對趙先生說:“香不是滅了嗎?怎麽我還是覺得困?”

趙先生說:“你已經把迷魂吸進去了。毒素堆積在你的肉身當中,現在正在侵蝕你的魂魄,所以過一會你會睡著,被困在一個噩夢裏麵。”

我嚇得打了個哆嗦,著急的問:“那我怎麽辦?你倒是想想辦法救我啊。”

趙先生說:“我每隔五分鍾會搖一次鈴鐺,搖鈴鐺的同時,我會把手放在你的天靈蓋上,你在夢中就向鈴鐺響起的方向走就可以了。到時候我會指引著你走出夢境,回到人間。”

我點了點頭,嘴裏嘟囔著:“五分鍾,五分鍾……”

趙先生說:“你沒有必要記這個時間。在噩夢中,時間是亂的。外麵是五分鍾,夢裏麵沒準是一年或者一個月。”

我快要崩潰了:“讓我在噩夢中呆一年?二舅,你還是一秒鍾搖一次吧。”

趙先生卻不同意了:“你打算累死我嗎?”

然後他又安慰我說:“其實做噩夢沒什麽不好的。你的精神力量夠強大的話,可以在夢裏麵心想事成。”

我說:“那還是噩夢嗎?”

趙先生說:“或許結果有點恐怖,不過反正你已經享受過那些過程了。對了,你和阿昌還有夏心是中了同一支迷魂,你們三個的夢應該是合在一塊的。嗯……你們在夢中,會遇到彼此最恐怖的東西。”

我哀嚎不已:“你直接殺了我算了,這是噩夢乘以三啊。”

趙先生一臉賤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你這不是有英雄救美的機會了嗎?反正是做夢,裏麵的事真真假假,有什麽好怕的?總之,你看見他們兩個之後,順便帶出來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這時候,我的眼皮已經沉重到了極點,我打了個哈欠,對趙先生說:“古爺爺的事別耽誤了啊?使勁折磨他的屍體,讓他把扇子交出來。”

但是我的舌頭和嘴有點不聽使喚了,這話說的含含糊糊的,我自己都聽不清楚。

趙先生估計也沒聽到,因為他湊到我耳邊,大聲說:“順便看看夏心的來曆。這一次在噩夢中,她沒有防備。”

我心想:夏心的來曆?她是從冥獄來的,這個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然後我就睡著了。

從清醒的狀態進入夢境,是一種很奇怪的經曆。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一個黑乎乎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努力地回想,隻能記起一些無意義的片段。

我努力地抬起頭來,想要看看自己在什麽地方。周圍並不是漆黑一團,隻不過很暗,我的眼睛還不適應這裏的光線。

幾秒鍾後,我終於看清楚了,我正趴在一個人的背上,他手裏麵提著燈籠,背著我艱難地向前走著。

我疑惑的問:“你是誰啊?”

那人不理我,依然大踏步的向前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為什麽背著我?”

然後,我的手陷下去了。我把這人的肩膀拍塌了?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隨後我就發現,他的肩膀是紙糊的。

這是一個紙人。

我尖叫了一聲,使勁的掙紮,最後從他身上掉下來了。

紙人停下來,提著燈籠慢慢地轉身。我看見他的臉很模糊,像是一個拙劣的畫工畫上去的。他用燈籠照了照我,然後把燈籠放在路邊,伸出兩手,笨拙的想要把我重新背起來。

我用力推了他一把,但是我的身體有點無力,我沒有推到他,反而推倒了燈籠。燈籠倒在地上,很快就著起來了,紙人一不留神,被燈籠引燃了,片刻之間,就變成了飛灰。

在他燃盡之前,我忽然發現他身上有一些細線,好像他是一個木偶,有人正用這些線控製著它似得。

我努力地抬頭,想看看頭頂上有沒有人,可是恰好在這時候,火光熄滅了,我陷入到黑暗中。

我坐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就艱難地爬起來了。剛開始的時候,我的手腳綿軟無力,我知道,這是因為我中了迷魂,在現實中手腳就是不上勁,所以就反應到夢中來了。

我並沒有急著離開,我坐在一塊石頭上,一個勁的暗示我自己:健步如飛,力大如牛……

在做夢的時候,這種暗示很有用。果然,片刻之後我再站起來的時候,已經不是那麽虛弱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周圍有什麽,於是我摸著黑在這裏行走。走了幾步之後,我發現這應該是一座山。我在狹窄的山路上。

摸著黑走山路很危險,因為一不留神就會摔傷,所以我不敢走了。可是偏偏這時候,我聽到附近傳來一個女人淒淒慘慘的哭聲。

我嚇了一跳,腳下一滑,就向山下翻下去了。

石頭,樹根,茅草……我的腦袋承受了不知道多少次撞擊,然後我暈倒了。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個地方,我茫然的向周圍看了看,發現我趴在一個紙人的背上,而紙人手裏麵提著一隻燈籠。

我頭皮發麻。這就是噩夢的恐怖之處嗎?

我還是問了原來的問題:“喂,你是誰?”

紙人卻不回答我,隻是自顧的向前走。

這次我沒有掙紮,而是伸出手,仔細在他頭頂上摸了摸。果然有幾根細細的絲線,正在拴著紙人,這些線一提一放,紙人就伸腿邁步。

我拽住細線,向下使了使勁。操縱紙人的人應該感受到我了,因為他忽然停下來了。

我大聲問:“你是誰?”

頭頂上黑沉沉的,什麽都看不到。忽然,線猛地一鬆,落在了地上。那人放棄這個紙人了?

紙人失去了線,頓時就散了架,癱倒在地。而他的燈籠就落在腦袋旁邊。

我忽然發現,他的臉比上一次清楚了不少,而且看起來有點麵熟。我歪著頭,盯著他的臉仔細端詳,可是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這時候,不遠處又傳來了女人嗚嗚的哭聲。我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像是夏心。

在夢中,什麽詭異的事都有可能發生。紙人可以背著活人行走,看不見的人可以用線操縱紙人。誰知道正在哭泣的是不是夏心?萬一是孤魂野鬼要騙人呢?

不過,這裏畢竟是夢而已,我也不用太害怕。於是我撿起路邊的燈籠,提著它向哭聲的方向走過去。

我剛剛走了一半,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鈴鐺聲。我猛地一回頭,看見原本黑沉沉、布滿烏雲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絲亮光。

烏雲無風自動,露出來一輪圓月,在月光照耀下,我看見烏雲漸漸聚攏成一個手掌的形狀。

那手掌遮天蓋地,忽然向下壓過來,然後在虛空中一抓。但是它什麽都沒有抓到,遺憾的收回去了。隨後,鈴鐺的聲音也停下來了。

烏雲漸漸散開,重新遮住了月亮,天地間又變得黑乎乎的。

我忽然明白過來,剛才那巨大的手掌,就是趙先生放在我天靈蓋上的手。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方向,我隻知道它在月亮附近,我自作主張把那裏定為南方。

我終於走到哭聲附近了,我看見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我舉著燈籠照了照,但是她卻不是夏心,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我有點失望,轉身想要離開。那女人卻一把拽住我:“我的孩子呢?”

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這女人又變成了王琦。

我使勁向後退了一步,說道:“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被趙先生帶走了,跟我沒關係。”

女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現在她不是王琦了,變成了觀夫人:“你猜,孩子是不是被我給賣了?”

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觀夫人嘿嘿的笑著:“我不僅賣小孩,大人也賣。”

隨後,她目光灼灼的盯著我,上下打量著,好像在看我的牙口,估算我的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