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一百三十五

話說,京裏那番風起雲湧,似乎消息並未傳至顧昭耳內,這兩日,顧昭等人乘船沿江而上,許是天氣緣故,風浪頗大,老爺子便起不來了。

動過兵刃,難免早年受了些磨難,有些隱疾經風浪一拍,船隻顛簸幾下,顧岩的老腰便再也受不住了。好在這段路程並不長,在顧昭看來更是龜速一般,兩天兩夜的折磨下來,好歹是下了船,顧老爺子是被背下去的,這下子,可把早就侯在岸邊等候近一月的顧茂道嚇得不輕。

因顧山是守關大將,無旨不得離崗,就連作為家屬的顧茂道便爺隻能帶著北疆坤義關轄下官員在這邊候旨。

顧茂道,顧山嫡生長子,今年四十有餘,目前他身上背著一個閑事兒裝門麵兒,有個一日都沒當過值的朝議郎,算是個六品上。不光他,顧茂道的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顧茂渡跟顧茂橋身上都隻是個六七品上下的閑職,他們的老子顧山,那從來都是個小心翼翼的人。

顧岩身體不適,因此下船的跟接人的都是匆匆忙忙,提前備好的排場竟一場都沒用上,那是話都顧不得寒暄半句,此刻天色已晚,顧昭不放心老哥哥,因此便一路跟隨,一直跟到官家驛站,安排老哥擦身,按摩,服藥,吃了小半碗幹的睡下後,這才命人將顧茂道叫至自己屋內問話。

今日顧茂道穿著一身綠色的官袍,腰紮銀帶,頭上帶著的管帽有些歪,因前些日子這邊也下了冷雨,多日積水,這邊的渡口便泥濘不已,因此他的官袍下擺跟靴子上滿是狼狽,早就失了體統。

顧昭正眼打量他,這人倒是越長越像他老子,長臉,細眉,大嘴嘴唇兒,言談舉止那更是處處模仿,隻可惜的是,他這人身上沒那股子戰場上下來的霸氣,便多少有些不論不類的看上去別扭。

顧茂道進了屋子,正要給小叔叔行禮,自打在家裏祠堂一別,這都多少年了!他心裏其實很想親厚親近,可是,也不知道怎麽了,他看著小叔叔,竟莫名的覺著有些畏懼。隻覺著,多年不見,小叔叔越發的有官氣,官威了。

如今顧昭穿著一件小羊羔皮的坎肩正坐在炕上洗腳,他□穿著月白色夾褲,剛才給老哥哥洗腳的時候他的袍子也脫了,官帽也摘了,體統這種東西,那更是從來都不放在眼裏的廢物東西。

見顧茂道進屋,顧昭也隻是笑笑,他雙手半撐著身子,渾身都懶洋洋的那麽靠著,銅盆裏的水被他的那雙細白細白的腳丫子稀裏嘩啦的攪合著,這個季節,顧昭的腳丫子一邊兒大,那真是奇跡。

見顧茂道不說話,顧昭便先開口,聲音裏帶著一分得意道:“我還是服有水的地兒,甭管多冷的天,有水了,我就沒事兒!”顧昭說完,將腳從盆子裏都舉出來給侄兒參觀了一下,又放回去。

見自己侄兒跟自己施禮,便趕緊阻止很是親厚的笑著說:“快別著,可別跟我玩這套虛的,跟自己親叔叔還這樣,又沒外人,來人,趕緊把他這套給脫了,去茂丙那邊找套幹淨的給他換上,細仔,去給你家四爺打盆熱水,也燙燙腳鬆散下。”

說完,想起什麽,顧昭又問了句:“你吃了嗎?”

顧茂道回道:“摸黑那會子,吃了些,這會子還不餓,才將我見小叔叔吃的也不多。”

顧昭笑笑:“你先別管我,你顧你自己吧。”

這會子體統倒也顧不得了,顧茂道覺著自己兩個腳丫子都快凍的沒了知覺,見小叔叔這麽說,他趕緊道:“不用不用,勞煩小叔叔費心,侄兒自帶著衣裳呢,隻今日也跟著幾位地方長官,多少有些不便宜。”

那下麵候著的自然趕緊上去,想將顧茂道的外袍,管帽,還有早就黏在腳上的官靴扒了下來。顧茂道看下四周,卻擺擺手,叫人家抬個屏風上來擋著,不然不成體統。

顧昭看著他笑罵:“你可成了,就這吧,別跟你老子學那套官麵的,我是你叔!又不是旁人!”

顧茂道一臉訕笑,他看看自己又白又嫩,青春嫩氣的小叔叔,略想了下,終於還是躲在架子床的一側,叫仆從將家常的袍子給自己換上,整理好衣衫後,他扶扶腰帶,很是正經的在地上跪了,行了個空首,給自己小叔叔見禮:“日內雨雪嚴寒,侄兒不能身前盡孝,每日想起抱愧尤深,今日見小叔叔安康,侄兒……”

“安康!安康!趕緊起來吧!”顧昭躲了一下,並不耐煩聽這些,就叫人趕緊把這個榆木疙瘩弄起來。

他二哥這三個孩子,他是早就領教過的,那全部都是一色的上品書呆子,沒半點家中的武氣,素日裏都是最最重禮儀的。

顧茂道站起來,衝著小叔叔笑笑道:“小叔叔莫怪,若是父親知道侄兒失禮,回去定然一頓好打,打打倒也沒什麽,隻是如今侄兒也是做了父親的人,這個……叫晚輩看到畢竟……那個,不太好。”

顧昭無奈的歎息一下,隨手自己抓過一邊的軟枕頭往腰後墊了墊靠好後問他:“我知道他,你也別解釋這些,我素來煩躁這些,因此總跟他們說,家裏人便是家裏人,這些俗禮就算了……倒是想問你呢,你阿父,阿母,一向可好?幾年不見,我也是很惦記的。”

顧茂道本坐下了,坐下前,還將他的位置往東牆西麵拉了一下。聽得顧昭問話,顧茂道忙站起來回,回還不要緊,還將雙手很老實的貼在官服兩邊,微微彎著腰,低著頭……

顧昭仰天翻白眼,翻完帶著一絲怒氣,就像素日對顧茂丙他們那般,一伸手他將一邊的軟枕拽在手裏丟了過去罵道:“你阿父喜歡這些,那是他!他喜將自己框在那些倒黴催的士大夫畫的圈圈裏,那自是他的事情!我這裏差不多就得了,再這樣,就出去吧!以後也不必來見我!”

顧茂道雖然隻是個六品,可他爹那好歹也是守關大將,北疆第一侯爺,雖然他四十多歲了,那也是北疆第一老衙內,如此被人飛枕頭,怕是平生第一次。這一下枕頭砸的顧茂道魂飛魄散,他幾乎要跪了,想跪下又不敢,因此隻能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尷尬著,屋內的房門忽然打開,顧茂丙笑眯眯的進來,一進門便抱著拳,誇張的笑著說:“好四哥,見諒!見諒,才將我在後麵收尾,也沒顧得上見你,老多年沒見了!二伯父身體可好,伯娘可好,家中兄弟們可好……”

進屋後,顧茂丙一邊笑說一邊走到顧茂道麵前,行了半禮之後,這才拉著他坐下,很是親昵的說:“四哥,小弟這次帶了兩匹上等好戰馬,還有好多西疆的八德茶磚,呦?”顧茂丙看顧茂道一臉便秘樣兒,便驚訝了:“這是怎麽話說的,四哥這張臉,是不小心被馬屁股撅了?”

顧茂道啼笑皆非,悄悄打量了一下小叔叔的臉,看還算溫和,這才訕訕的解釋道:“並沒有什麽,隻是不小心衝撞了小叔叔。”

“哎!”顧茂丙笑了:“我就想的是這個,四哥不知道,咱們小叔叔啊!”他回頭看看顧昭,擠擠眼睛之後這才回頭解釋道:“咱小叔叔不講究這個,素日也最煩躁這些,四哥要想孝順,不如多找些好吃好喝,尋幾家大戲班,吹些熱鬧的,唱些新鮮的他才歡喜……”

顧昭在一邊涼涼的插話:“那是你喜歡的吧。”

有顧茂丙這一打岔,房間這才溫馨了些,隻是顧茂道心裏羨慕,卻也自我調劑了一下,他想,早就聽他們說,小叔叔在京中那就是個喜怒無常的霸王,那會子在老家許是長輩多,還是壓製的住的,如今大伯病了,便隻有他大,這就露了本像了,今後千萬要小心翼翼,回去也要提醒他們才是。這小叔叔,幾年不見,脾氣可漲了,一不如意,他就飛起枕頭了。

總歸是不在顧昭身邊常呆的,加至又成了年,當了家,自然有一番別樣心思,這倒也正常。

叔侄三人說了些家裏的事情,顧昭也問了顧山家裏的近況。如今二哥家那也是大家戶,光顧茂道家裏就有兩個嫡子,三個庶子,女孩子他都沒提,隻是說了句,如今家裏還有個沒出嫁的妹妹叫槿窈,顧昭他們來得巧,正好趕上吃喜酒。

一番敘話,兩邊都提了相互熟悉的人拉近關係,本是一家人,加至顧昭骨子裏是個粗拉拉的性格,他也就忘記剛才的不愉,正說的好,那邊顧槐子卻來喊人,隻說老爺子醒了叫顧昭去呢。老年人都這樣,覺少,還警覺,尤其是到了生地方。

顧昭想了下,笑著打發顧茂道:“四侄兒,天晚了,你也去歇著,你伯伯身上有些不利落,我今晚去他屋裏打地鋪,最近都累了,明日要好好歇著,你叫你帶來的人也不必忙亂,這邊的人都是用慣的,有什麽想問的,你自問茂丙……”

如此這般吩咐完,顧昭站起來,拽了**自己用慣的枕頭抱著,身後細仔提拉著顧昭的鋪蓋,卷了幾卷各自分派完,都跟著出去了。

臨到樓口的時候,趕巧,那個叫俏奴兒的戲子正端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有幾隻吃完飯的空碗,他穿著一身不合適的青布麵兒的大襖袍往外走,如今這人臉上也不傅粉了,鮮豔的袍子也沒了,衣著打扮都照著家裏下人來。他樣子倒是這樣的,可惜的是,人家端著盤子,硬是邁著標準的蓮步,端著木盤的手指,也翹著蘭花式樣。就那麽貼著牆壁,飄著挪動,走到顧昭麵前,他福了一下,又覺著不對,忙彎腰施禮。禮畢,許是才將不知道在哪裏受了委屈,他看著顧昭,也不說話,隻咬著下嘴唇,眼神裏透著一股子幽怨氣兒盯著顧昭瞧。

顧昭發了個寒顫,眨巴下眼睛,一邊走,一邊回頭對顧茂丙說:“誰招惹他了,每日就像我欠了他兩吊一般。”

顧茂丙笑道:“你理他作甚,這人平常都是被捧著的,如今他正紅著,也就有些小性子,不過小叔叔,好好的帶著他幹什麽?”

顧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是呀,帶著他做什麽,有些話還是不方便說的。

顧岩其實是一翻身疼醒的,若是後世的人一看,大概都有個約莫,這個毛病叫骨質增生,這個毛病坐船那是忌諱。顧昭是心裏清楚的,因此這兩天一直幫老哥哥揉腰解乏。

其實打顧昭出生,就沒跟自己老哥哥這般親厚過。想來,出來還是對的,跟老哥哥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說些家裏的事兒,這哥倆的感情是越發的親近了。

顧岩趴在**沒動,聽到門響,便沒回頭的笑著說:“哎,人老了就是討厭,每天吃飽了,喝足了,還不惜福,盡麻煩人!老不死,那就是說我呢,越老越煩人。”

顧昭一笑,擺擺手叫人抬了一張木榻子到老哥哥床前,看他們收拾好了,這才脫了罩衣,側身坐在老哥哥身邊,挽了袖子幫老哥哥推拿,一邊揉他一邊笑著說:“阿兄這是犯孩子氣呢,誰敢嫌棄您那!您袖子裏可揣著聖旨呢。”

顧岩將腦袋悶在枕頭裏,腦袋一上一下的隨著節奏哼哼:“我是越老越不中用了,阿弟……”

“恩?”

“你說,聖上是不是看出點什麽,才給我這個恩典。”

顧昭的手停了下:“阿兄也是一輩子辛苦,今上那人……比先帝,倒是慈悲多得多……”

“慈悲?!”顧岩想回頭反駁,一不小心,動了老腰,忙哎呦了一下,又老實趴好,緩了半天他才說:“這世道,慈悲頂個屁用……”他壓壓聲音道:“再者!龍主慈悲,可不是好事。

顧昭伸手從一邊的炭盆裏提了水壺,投了吧熱巾子,幫老哥哥敷上,敷好後他方露出一絲譏諷道說:“有人倒是殺戮決斷的,那會子,通天道上可是一長溜的擦地洗街的,若不是後來那事兒,保不齊,咱家得輪班兒上。

當初……一個月裏頭,沒個三五日都要換一批擦街的,那倒是個殺伐決斷,有點脾氣的,可……還不是照樣有餓死的,凍死的,賣兒賣女的能西城門排到東坊市。人跟人能一樣嗎?今上有今上的好處,您呀,等年月久了慢慢看著吧,再說,阿兄又不是皇帝,這天下不歸您管,您操那份子斜心呢!”

顧岩自然不服,他扭過頭哼了一聲道:“阿弟這話不對,咱家為這天下死了多少人,這天下好了,我就是死了,下去跟阿父說話,那也硬氣不是……”

顧昭最煩躁老哥哥如今說什麽死了什麽什麽的,因此一聽便惱了,他一伸手拽了涼巾子,直接將手裏的熱巾子“啪”的一下拍在老哥哥背上怪了一句:“什麽死不死的,就你這點破毛病離死遠著呢,一天到晚死了活了的,以後這話不許再提,我不愛聽。”

“哎呦呦,燙!燙!”顧岩反手拽了熱巾子放到一邊,顧昭用手上去幫他猛撲拉幾下。

“不說就不說,你急什麽。”顧岩理虧,忙岔了話題問起顧山家裏,顧昭便也隨口說起顧槿窈的婚事:“……這丫頭多大了,是他家誰生的?嫁給誰家了?我倒是沒細細問過,阿兄,以前我都不知道有這個人,二哥那人吧……”顧昭撇撇嘴兒。

“他那人!他那人心裏成日價住著八個賬房先生在那裏盤賬,成日裏就想別人羨慕他,誇獎他,哼哼,老二那人,那可是咱家第一個愛臉的,他這是想整個雙喜臨門,給轄內關係們抖威風,他窮得瑟呢,看他家多好!又嫁閨女,又接聖旨,到時候甭管什麽人,那也要衝著聖旨,來看看顧老二抖威風,咱家……”顧岩嘿嘿笑了一聲後才道:“咱家就他一個那樣兒的,小前,隻要家裏來了客,他指定忙前忙後,最愛跟有名的請教這個,問些那個,處處想壓著我,好在,咱們阿父最煩他這樣……”說到這裏,顧岩扭頭帶著一絲得意道:“咱阿父隻稀罕我這樣的……嗯,你這樣的也稀罕。”

顧昭抿嘴笑笑,幫哥哥把衣擺拽下來,蓋好被子,一邊收拾,一邊聽老哥哥嘮叨那些陳年往事。

“……當初為他這德行,老二沒少挨打,水牛皮的鞭子都抽斷幾根兒,就是不見改,他就愛讀書,為這個,咱阿父當初差點沒勒死他,說白了……他愛名兒……”

忙活完顧昭這才揭開被子,將裏麵的湯婆子提出來放在一邊,鑽進被窩躺好,唐好後,他一隻手扶著腦袋,側著臉看著阿兄問:“可我聽他們說,二哥打仗是很勇猛的,少年就有常勝之說。”

顧岩頓了一下,半天後,才笑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道:“咱們阿父啊,那就是個狠得,自己親生的都舍得往陣前麵丟,打仗動刀兵不勝即死……咱家人都是這麽過來的……”說到這裏,顧岩想起什麽,於是很是愛惜的看看顧昭道:“咱家小七生的好,一出生,天下風平浪靜,咱家這麽多兄弟裏,你最命好,老爺子那會子,脾氣也磨好了,咱家家境也好了,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人的命啊,早就寫好了,羨慕是羨慕不來的。”

顧昭聞言,隻低頭低聲笑了下:“感情我就是個吉祥物。”

“啥?”

“沒啥,阿兄繼續說。”

“小七啊。”

“嗯?”

“還愁呢?”顧岩笑眯眯的問。

顧昭愣了下,於是笑著點點頭:“嗯,是有些,下船那會子,接了遷丁司那邊付季剛寫的信……阿兄,其實我理解,就若阿兄以前常說的,其實做人都是做給旁人看呢,就像二哥,說來人都是活給被人看的,不就是為了那張臉。咱也不能笑話誰,誰不是活著一張想被人仰著看的臉。阿兄以前說,做官的,有做官的難,誰家沒個父母,沒個兒女,沒個在意的姊妹弟兄,誰也想家中兒女活的有滋有味,若是沒個私心其實那倒真不正常了,隻一件,這遷丁一事,關係國運,這是麵上說的。天下大了,今上口袋裏沒錢,這大片的空地兒,總要有人種,總要有人活著吧?咱把人家都從老家騙出來,是,小弟就覺著,那些人就是騙出來的……”

顧昭苦笑了片刻,這才接著又說:“人都有老根兒,就若我,若阿兄,若付季,咱們都離鄉背井,可走多遠老家那些事兒,那些根兒都不敢忘了。那些丁民有什麽呀,老家沒了,好不容易在上京置辦點家業,可還沒穩下來呢,咱們是又哄又騙的把人家都丟到絕戶郡了……李永吉那人,以前也算是個有成算的,我還想呢,本來手裏人就少,待他在那邊呆上幾年,各絕戶郡都去去,看看,聽聽,學學,有些積攢了,我還想著重用他的……可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是他就對了!不是李永吉,那也要有個人出來露露這個尖子。”顧岩一笑道:“阿弟可知這天下有幾種人,是最可怕的。”

顧昭納悶,抬臉看自己哥哥。

顧岩爬了個舒服的姿態,這才道:“這世上有幾種人,阿弟千萬要記得,一種是生來就富貴的,這種人,哼!做什麽都理所當然,旁人就是對他千萬好,他也覺著應該。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卻是半路富貴的,這種半路富貴的,有個對比,自然覺著別人都是欠了他的。許是以前底子寒酸,他們是處處都要臉麵,臉麵自然要架子撐著,一來二去的,這做人自然就小人得誌,他就……不地道了。”

知道阿兄是勸自己呢,顧昭點點頭,想了半天之後,隻能低聲歎息,一腔熱血,隻能化作萬般感慨。

顧岩也不知想到哪裏,半天後他忽然聲音壓低,帶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淒然道:“其實,生來富貴的跟半路富貴的卻都敵不過失去富貴的,阿弟可知,咱家老三……我是說,茂峰那孩子卻死在失去富貴的這種人手裏的?”

顧昭頓時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