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3章 我的對手不是你
李劍銳看看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小時，按照這樣的速度，想要在四小時之內完成一百二十公裏的越野長跑看來是不太可能。不過他並沒有放棄，覺得像是接受了一項挑戰，想要試試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他慢慢的加快了速度，逐漸越過前邊的隊員。直到前邊已經沒有人了，他仍在加速。但是不是用短跑衝刺，這點常識他是懂的，這段時間跟隨豹牙突擊隊訓練不是白給的。雖然每次都能把自己累個半死，但是他知道，以往的訓練遠遠沒有達到自己的極限。
事實上，從出生以來，他都沒有嚐試過自己的極限在哪裏。還記得幼年時，有次學校組織秋遊，爬紫金山。那是NJ附近最高的山了，本來安排的是大家沿著山路一路參觀天文台，植物園等等。
按照老師安排的路線，要將紫金山繞個遍，全程大約二十四公裏，各個小組長帶隊。還在小學的李劍銳，開始和小組裏的十幾個人慢慢悠悠的爬著階梯。因為沒有了老師的壓製，李劍銳就拉起自己的隊伍，帶著幾個小夥伴急行軍去了。
一路上走馬觀花的看著各個景點，吃著零食，自由自在。當行到中途時，也曾經覺得累得想躺在草地上睡一覺。但是一個小夥伴提醒了他：“一旦停下，我們就會被後邊的大部隊追上的。李劍銳，我們不是先頭部隊嗎？”李劍銳才撐過了最疲勞的那段路，然後一路上竟然再也感覺不到疲憊。最後他們在終點等了其他的同學足足四個小時。當然，那一次的後果是他第二天全身酸痛的起不了床。
現在，沒有小夥伴了，如果說有，就是身後被越拋越遠的隊友們。他隻有自己對自己打氣：“試試看，不試試看怎麽知道那裏是極限！”他繼續緩慢加速著。當他看到路邊樹木不停的閃過，空氣中的風也帶不走臉頰上的滾燙時，開始勻速奔跑著。
又是一圈過去，他覺得自己的體力支撐著這樣速度繼續跑第三圈是沒問題的。如果到時候覺得體力下降的厲害，就需要調整速度，降低消耗。事實上這是一個計算問題。如果將人體比作機器，就能夠用數學的方法計算出需要多久跑完五圈。
遺憾的是人體不是機器，在某些方麵遠沒有機器那樣規矩，而另一方麵又比機器精密無數倍。關鍵在於心理、情緒的變化。良好的情緒和心理將支撐人體超負荷運轉，而反之，則會拖垮人體這部機器。事實上意誌崩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理解為機器報廢。
當他追上前邊的隊伍時，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像是泡在桑拿裏，劉漢東問道：“李劍銳，你行啊。”
李劍銳想說話，但是喉嚨裏像是幹涸的沙漠，一滴水都沒有。他趕緊打開軍用水壺，灌了一口，才喘著氣回答道：“想比賽的跟我來！”
隊伍早就拖成單人線，兩人並行的小路顯得很寬敞。聽到李劍銳這話的人也沒幾個。劉漢東和劉雄飛相應號召：“李劍銳，貴在參與。我們倆就跟著你。”說完，兩人加快了速度，跟在李劍銳的身後。
第三圈中途，兩個半小時，過去了。李劍銳覺得大腦裏空空如也，似乎又回到了幼年那場秋遊。“我們是先頭部隊！”小夥伴的聲音在他空****的腦袋裏回響著。
李劍銳沒有降低速度，他的大腦中仿佛孤立出了另一個自己，冷漠的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沒有讚賞，也沒有鼓勵和貶低，隻是靜靜的看著這具像是上了發條般勻速跑動的身體，如同看著一台機器。
他似乎什麽都聽不到了，除了輕微的耳鳴。漸漸向西的陽光沒有午後那樣猛烈，他的衣服上卻已經結了一層白霜，那是汗水幹燥後留下的鹽斑。
第二次超越隊伍，隊伍的長度再次拉長了。這時候李劍銳已經覺得雙腿不是自己的，他幻想著自己騎在馬上，在山林間奔跑著。剛才那種眩暈的感覺也漸漸消退，意識漸漸的回到了身體。除了那個冷漠的旁觀者仍舊站裏在腦海裏，看著自己奔跑。
“是的，我一直在奔跑，我不曾減速。我不會放棄！”李劍銳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沒有人能夠偷懶，你可以走，可以爬，但是不能躲在山裏不出來，等著訓練完成。李劍銳開始回憶劉漢東講的笑話。一個真實的笑話。
說的是曾經有個官二代，被他的軍長老爸硬塞進豹牙突擊隊鍍金。聽說那個官二代來時牛逼哄哄，和誰都處不來。後來在宿舍跟他的小夥伴們打了一架，據說是被揍了一頓。當時高隊長就把他們拉出來操練。圍著大操場跑三圈，跑完才能回去睡覺。當時已經天黑了。那官二代來的時間不長，跟人的關係又不好。所以背上行軍包就自作聰明的躲在山上的灌木叢裏。
等到他看著別人都跑完三圈了，才跑出來跟在後邊。他不知道，每個行軍包裏都帶著計步器還有GPS定位裝置。好麽，這煞筆在山上挨了一通蚊子咬，滿身都是包啊。
陳鋒當時就把他踢出來了，先臭罵一頓，然後問他：“你跑不跑？不跑明天滾蛋！”那孫子慫了。背著包跑了一圈半，然後暈倒在山裏了。
可是有了前車之鑒，大家都以為這孫子又玩躲貓貓，就沒有理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發現不對勁兒，大夥帶著醫務兵進山把他抬出來。原來他脫水暈過去了。他那個軍長老爸派人來把他接走，就再沒來過。
李劍銳想起這個笑話也是想為自己枯燥的行動填一點樂趣。接著他想到蔡琳，覺得有點遺憾。如果下午和蔡琳一起到四周遊玩一番，兩人的關係應該會直線上升吧。
不過在李劍銳有限的過去，大部分時間都在山裏打獵，偶爾進城買賣。根本沒時間找女朋友，雖然心中一直期待，也一直羨慕曾經看到的一對對情侶。但是也隻能羨慕，他一向覺得自己沒那個時間和條件。
而此刻，腦海中那個冷漠的旁觀者突然給出了一個客觀的答案：“並不是沒時間，也不是沒條件。而是因為自卑！這個和你的父親有關係。”
他這才繼續回想著過去的種種，似乎也確實是這回事，隻是從前自己從未麵對過這個問題罷了。或許這就是清空大腦的好處。極度的消耗體能後，連大腦裏的雜念都消失一空。或許是，或許不是。但是這是李劍銳第一次這樣直麵自己的過去。
不知不覺間，五圈完成。大腦中那人會自動幫助他記錄，第幾次路過起始點的路標。他抬手看看表。五點二十分。回頭望望來路，隊員們還不知道在山路的什麽地方。他隻好自己先回去了。
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到宿舍。艱難的脫下行李，布滿鹽斑的野戰服已經變的硬邦邦的。胸前後背都結成了鹽殼子。他才發現，剛才跑步時，到了後期並不覺得累，似乎自己能永遠跑下去一般。但是現在，停下來，那種發自肌肉紋理和細胞深處的疲憊才緩緩的釋放出來。
來到澡堂，一個人都沒有，都在山裏掙紮呢。他大開閥門，冰冷的水從頭頂淋下。瞬間驅散了體表纏繞的疲累。一種暢快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張開口，大股的水流灌滿口腔。想當時在山裏跑步的時候，到最後喝水都要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就這麽節約還是將軍用水壺裏的水喝的一滴不剩。他忍不住唱了起來：“咱們軍人有力量…”
離開澡堂，回宿舍的路上。天空的晚霞紅彤彤的染滿西方，操場上也被夕陽染成了暗紅色。炎熱的暑氣漸漸褪去，涼風陣陣。此時李劍銳的心情大好。可是有人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此時他正站在操場邊緣的跑道上，那是李劍銳從澡堂回宿舍的必經之路。李劍銳遠遠看到了陳鋒，他感覺陳鋒的臉色就像是這漸漸暗去的天色一樣。他將毛巾搭在肩膀上，施施然的走了過去。
陳鋒自然也看到了滿臉輕鬆的李劍銳，橫跨一步擋在了李劍銳前邊，說道：“我看了你的記錄，比我的要求還要提早了五分鍾。不過…體力好，未必槍法好。我聽說現在都在傳你是新晉神槍手，說你比我厲害。嗬嗬。”說完皮笑肉不笑的盯著李劍銳的雙目，問了一句很經典的話：“李劍銳，你怎麽看？”
李劍銳笑了笑：“謠言止於智者。這個問題，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說話滴水不漏，甚至還綿裏藏針小小反擊了一下。
陳鋒沉吟一下，說道：“不管別人怎麽說，既然明天選拔賽就要開始了，我們就用事實說話，一較高下吧。”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麽退路了，雖然下午拉隊伍高強度甚至算是超強度的訓練，仍舊沒能把李劍銳累趴下，反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完成了任務。這簡直就是打臉。如果再在選拔賽上敗給李劍銳，那麽他的隊長位置怕是要換一換了。
李劍銳不以為然的說道：“我的對手不是你。”說完就繞開陳鋒向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