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雪藏屍(一)

夙千玥今日已是第二次聽到有人罵她“蠢”了,且他們表現出來的神態以及說話時的語氣,並不像是在作假。

她抬眸看向無臉鬼麵,無臉鬼麵雙臂抱胸。

夙千玥雖看不到他麵具後的表情,但對他居高臨下的姿態卻是感受的一清二楚。

她本能的往夙千琪身邊靠近,咬住嘴唇,緊緊抱住夙千琪的胳膊。

“無論如何,我還有哥哥!”她對自己說。

她對真相的畏怯以及對夙千琪的依賴,顯露的是這樣的分明,不免讓今日在她麵前落了敗績的城主夫人暢快不已。

城主夫人從地上爬起,望著夙千玥,眼神輕蔑,一如曾在後宅,每每連聽人提及她,也覺得惡心到了自己一般。

她高傲地伸手扶了扶鬢角一根朱釵,似極了每得華貴的朱釵,總要特意向其他夫人展示:“看,這樣的朱釵也就本夫人高貴的身份配戴!”

她仿佛看不出別人麵上的恭維是裝出來。越是這樣,越是得旁人背後“原也是個打秋風的破落戶,靠不正經的手段爬出來,還真當是根蔥了……”雲雲嘲諷。

就像當下,她半分沒有意識到,由於先前慌張逃路,衣著已是泥跡斑斑,多處刮破甚至露出裏衣。發髻淩亂,外翻的假發上隻等幾顆蛋外加一隻鳥,便是一個齊全的鳥窩。

看得見的,唯有別人的狼狽!

“本夫人早就警告過你,不要不識好歹,”她戳出一根食指,指著夙千玥:“可你就是不聽,非要像你的賤人娘,短命哥一樣,放著好好的敬酒不吃,非吃罰酒!”

“哥,我們走!”夙千玥拉上夙千琪就要往出走。

奇怪的是,夙千琪一步也不移動。

夙千玥轉頭,疑惑道:“哥?”

夙千琪還是不動。

他的眼睛縛在白綾之下,他的嘴自然的抿合,他剛毅的臉上沒有表情.

仿佛一根在原地紮了根的木頭樁子。

“哥,”夙千玥驚慌失措,雙手抓住他兩側雙臂,不住的道:“哥哥,你怎麽了,你說句話啊,你別嚇我,我害怕!”

“你哥,他死了!”城主夫人道。

她難得的用了溫柔的語氣,卻滿含**裸的惡意。

“不,我哥沒有!”夙千玥像是炸了毛的野獸,怒目瞪她。

城主夫人似乎打心底對她是發怵的,被她這樣一怒,條件反射往後退了好幾步。

退過之後,後知後覺懊惱自己丟人,眸中充火。

就在此時,無臉鬼麵冷哼一聲,道:“不要浪費時間!”

她聞之,身體一僵,一把抓傷夙千玥胳膊,順勢還擰了一把,道:“你不是不相信你哥死了嗎,我讓你相信!”說著又想去碰夙千琪。

手還未觸及,夙千玥一把揮開她,抓起夙千琪充當盲杖的刺刃,往她麵前刺去。

城主夫人見狀,麵上的怒火頓時為驚恐替代,慌忙後退之下,踩到了裙擺,徑直往後跌了個四仰八叉。

“哥,哥,你怎麽了?”夙千玥並不與她糾纏,抓上夙千玥的脈。

不止他的手腕,連同他的脖頸,還有心髒,她一遍一遍的試。

她的不安,她的驚恐,她的壓抑,她的強自鎮定……

終於,她還是奔潰了,大滴大滴的眼淚拚命的往下掉。

她的眼睛仿佛充了血,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哥,走啊!”她道。

夙千琪依舊紋絲不動。

她無法,跑到夙千琪麵前,彎腰之際,她看見了無臉鬼麵。

就這一眼,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的不安與恐懼為驚喜替代,邊急忙將夙千琪的雙臂架上自己小小的肩膀上,邊道:“哥哥,沒事的,九重一定有辦法,我背你,我背你去找他!”

可她的身量太小了,夙千琪又直挺挺的立在,她掙紮了半天,半分沒有背起。

“哈,九重?你要去找他?”城主夫人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扶住桌子站起身。卻再也絲毫不敢靠近夙千玥。

她此刻活像一隻看見了肉,想撲又不敢撲上去的狼,道:“你個蠢貨,以為他們有多好心呢?他們也是為了你的聖珠啊,可笑你自尋死路往賊窩裏跑,還不自知!”

夙千玥的身體在不住的打顫,不知是因為她說的話,還是背不好夙千琪急的,又或者累的:“不,我哥沒有死,我哥不會死,他不會死,他說過他會保護我,他會陪著我,一輩子都會。我哥不會死,我哥他不會死……”

她一遍一遍的說著,好似隻要她不停地說,夙千琪就會有命活一般。

她變得弱了,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她弱的與普通十四歲的女孩子沒有了任何差別。

會害怕,會哭哭啼啼,小小的身軀會顫抖。

看著這樣的夙千玥,,城主夫人仿佛突然便有了底氣,她挺直了腰杆,又恢複了傲然睥睨的姿態。

她看似很想走近夙千玥,但在瞧見夙千玥連背帶拖的帶著夙千琪往前邁了一步後,又立馬縮回了方伸前的腳,且急急往後退。

一步,兩步,夙千玥踉踉蹌蹌的往前邁。

一步,兩步,城主夫人隨之往後退。

退至房門口時,她警惕的指了下自始至終站在房門處的無臉鬼麵,向夙千玥道:“就是他,在你大哥出生不久,他就告訴本夫人,聖珠可以治你大哥的痊愈。”

夙千玥咬著滲出血的唇瞧了他們一眼,複又低下頭,繼續負重夙千琪往房間外走。

其實,她沒有直接去找九重給夙千琪治療,而是背上夙千琪一同走,很大程度上,已經意識到真相了。

可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隻有九重,隻有他了。

她自欺欺人的不去想九重在騙她。

“是,她說的沒錯!”無臉鬼麵向已經掙紮到門邊的夙千玥道:“我們在你還未出生時就已經在做局了,你看主人多在意你,你應該感到榮幸!”

無臉鬼麵的惡意鋪天蓋地!

夙千玥從未意識到他的聲音竟是這麽的刺耳,那附著在聲音上的語言仿佛是千萬條蛆蟲,鑽進了她的耳朵、腦袋、五髒六腑,鬧騰的她直泛惡心。

“唰啦”一聲,大雨從天而降。

他似怕她聽不見,屈身附在她耳邊,不依不饒,道:“本意是等到你二十四歲時,告訴你的家人,明月珠就在你的心髒位置。

讓他們親自動手剜你的心。”說到這兒時,他的手捏緊,做出尖刀的姿勢,直逼夙千玥的心髒。

夙千玥不躲不閃,抬起布滿雨水的臉,一雙幹淨的、澄澈的、毫無情緒的眸子,冷冷的看著他。

不動聲色,有時是最無言的嘲諷!

無臉鬼麵記起了曾不知有多少次,將她打的趴下,告訴她,隻要她求饒,隻要她屈服,他們也不是不可以放過她時,她給他們的就是這樣的眼神。

他再一次被激怒了,氣急敗壞,用更加邪惡的語氣,道:“我告訴你,我全部告訴你。

放出明月珠可以救夙千琪消息的,也是我們,畢竟……”他的話越說越急:“畢竟啊,隻有你才能找到明月珠,哈,”他嘲諷一笑:“你還不知道吧,你找到的那顆明月珠也是你的,是你曾經用了一個又一個二十四年的生命孕育出來的,最後也是被我們用最能讓你疼痛的方式挖出來的!”

此刻他更是像想起了什麽高興的事,笑道:“讓我告訴你,上一世剜出明月珠是怎麽一個場景吧,可有趣了!”他雙手按上夙千玥的頭,讓她的臉直直對著自己:“你要好好聽,聽了以後,越生氣、越憤怒、恨意越濃,越好!”

看了眼她背上的夙千琪,道:“如果你的憤怒、你的生氣,最重要的是你的恨意,能令主人和我滿意,說不準,我們就會大發慈悲救一救你親愛的哥哥!”

雨打在夙千玥的身上,她感覺從未有過的絕望與鑽心疼痛。

無窮無盡令人窒息的絕望如正劈頭蓋臉砸下來的寒雨。

疼痛鑽出他的皮膚,爬上了她的臉。

無臉鬼麵見狀,瞬間就高興了,鬆開她的頭,甚至還學著夙千琪的樣子,溫柔的摸了摸她的發,這才道:“哦哦哦,我太心急了,先告訴你眼前事情的真相,若是你的恨不夠,我再與你說說前塵吧,”揚了下下巴,傲嬌道:“畢竟,我也很忙的,哪有時間跟你一一講你那些蠢笨的經曆。”

夙千玥的指甲掐進了手掌心,繞開他,繼續往出走。

無臉鬼麵對她不到黃河不死心的精神似乎甚是滿意,嘻嘻一笑,跟上她,道:“說到哪兒來著?”一拍頭,作出恍然大悟狀,道:“哦,對了,說到讓你的親人親手剜了你的心。”跳到她前麵,退著走:“可是,可是後來發現啊,你們兄妹與家人關係並不怎麽好,即便讓他們剜了你的心,想必你也不會太痛苦。

所以啊,我們隻好在你親愛的哥哥身上下功夫嘍!”

他猛地往前一湊,聲音徒轉鋒利:“你看看你,口口聲聲,哥哥,哥哥,叫的多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