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醫院,走入夜色中,辛彤大口吸著清涼的晚風,然後再重重地吐出,仿佛這麽做能讓心頭的沉甸感稍緩。

黑夜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內心底層的暗影。

胡天姿算是無恙,而且又能接受現實,合該慶幸,隻是不知怎地,方才病房裏的情況,總是讓辛彤心頭有著莫名的躁鬱。

“辛彤!你怎麽可以這樣?天姿已經夠可憐了,不管怎麽樣,也不管為了誰,你可以讓事情更圓滿的話,又有什麽不好呢?”她如此告訴自己,重新露出釋然的笑顏。

她走向路旁,準備搭計程車,忽然一道偉岸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視線。

是胡天烈。他直挺挺地站在她麵前,麵無表情的擋住她的去路。

“你想做什麽?”

“你怕啦?”

“怕?”辛彤頓住,皺眉思索著,然後唇一抿,淡淡的應了句,“我為什麽要怕?”

“我還以為你會回答,說你沒什麽好怕的,不過也還好你沒這麽說。”胡天烈揚眉點頭,似表示滿意。

否則呢?辛彤當然聽得出對方威脅的語意,隻是她不以為意。

對她來說,嗆聲警告等等場麵,她早已熟悉得近乎麻痹。如果說威脅的目的在於恫喝,那麽並未有絲毫懼意的她,威脅其實並不存在,她更不必理會他人的任何心機。

“有什麽事就請直接說吧。”她不是怕,但是累了。

“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會答應天姿的要求。”

胡天烈拋來的問題頗讓辛彤納悶。

“為什麽這樣問?”

“我會這麽問是因為……”不是很適應謹慎措辭的他,囁嚅了半晌,火氣又冒上來,“你這女人也真奇怪,是我在問你話,怎麽換你問我問題呢?”

“我隻是覺得很奇怪,我答應天姿,難道不是你希望的結果嗎?”辛彤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饒富興味地審視著眼前這頭隨時會暴走的雄性動物。

“那……那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是自願的?你不是出自真心,你隻是嘴上說好,其實心裏很嘔,說穿了你就是不情願,口是心非罷了!被我說中了喔?”

辛彤愣了愣,實在無法理解這男人在興奮些什麽。籲了口氣,她正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想證實什麽,不過,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沒有不情願,也不是口是心非。”

“你騙人!剛才我觀察了你很久,你看起來明明是很不爽的!我隻是不明白,既然不爽,那你大可不用答應,以禦堯那家夥對你癡迷的程度,你隻要說不,他絕對不敢說好!”

“你不用故意這樣說禦堯,他是怎麽樣的人,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對感情有一定的堅持,但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想法。至於你說到關於我不爽……是,我是不爽。”

辛彤麵對那張儼然大有斬獲的興奮臉龐,仍以平穩的語調說下去。

“我隻是個平凡人,一樣想追求幸福,而我也相信沒有哪個女人希望自己的感情世界這麽複雜,甚至要背負著可能傷害別人的十字架,所以我當然不爽,隻是,那又怎麽樣?事實擺在眼前,除非我有辦法改變事實,否則我也隻能接受它,然後盡可能找到一個把傷害降到最低,對所有人都好的方法。”

“對所有人都好?你確定?”

“至少確定對禦堯來說會比較好。”

“喔——我知道了,你剛才說了一大堆什麽不想被當成小三等等,都是故意說的,你隻是想維護禦堯?你怕他拿不到董事長的寶座?”

是的,她是怕。再度想著李禦堯方才說的話,她沒有不害怕的理由。她不能害他辜負家族的期望,因為李家對她有恩。

“怎麽樣?你為什麽不回答?被我說中了是吧?”

“就算是,那又如何?對你來說,我為什麽會答應很重要嗎?你想要的隻是結果,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可是什麽?明顯帶著某種掙紮神情的臉龐看起來格外怪異,吞吞吐吐了半晌,胡天烈終於扯著嗓門粗聲粗氣地說:“你以為自己為愛犧牲很偉大羅?可是你不怕到最後所謂的“所有人”不包括你在內?你不怕自己誤判了情勢?”

“這不是犧牲,因為我不認為自己會因為這樣損失什麽。如果能夠讓自己所愛的人過得更好,分享他的快樂,就已經是一種收獲了。”

“你……”胡天烈因她的話而愣住。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提醒。”說話,辛彤轉身就走。

胡天烈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回神,即刻又街上前。

“你不怕是不是?如果我說……我有事要去辦是假的,今晚也沒打算再回來醫院,就是為了替他們製造機會,所以今晚禦堯肯定是走不了了。不止今晚,接下來天姿會搬進李家,他們會有更多的相處機會,怎麽樣,你不怕嗎?”若辛彤再不露出害怕神情的話,下一刻捶心肝的人會是他。

果然,沉默不語的她臉上終於出現些許陰霾。

“怎麽樣?你怕了?擔心了?是不是很後悔?你現在是不是很想衝回病房,趕緊把自己的男人拉走?何必假裝大方呢?這種反應本來就是正常的嘛。”呼!他隻是要一個正常的反應,有這麽難嗎?

“你當真希望我這麽做嗎?你費盡心思提醒我,就是想看到這個結果?”辛彤冷冷地應了句。

“呃?”一時目瞪口呆的胡天烈不知該如何以對,半晌後才粗著嗓門應道:“當然不是!我說的是如果!如果就隻是一種假設,你懂不懂啊?!”

“我懂,懂得自己不必為了一個假設而傷腦筋。”

噙著淡笑,辛彤點頭告辭,但在走過胡天烈身旁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如果你一定要看見我害怕的樣子,那麽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怕,很伯、很怕。隻是那又怎麽樣?這個時候我寧願選擇相信天姿,也相信禦堯,因為這同時也是相信人性。如果你剛才說的不再隻是一種假設,那麽,我也會勇敢麵對任何挑戰,就更加不是說害怕的時候了,不是嗎?”她低沉的嗓音,狀似無奈的字句,卻透著某種不容輕撅的決心。

望著辛彤離去的背影,胡天烈兀自呆立,久久無法動彈,之後轉頭望向醫院,腳步一度躊躇。

“Shit!去他的!”不管了!一記低咒後,他還是選擇掉頭離去。

***

這一晚,辛彤獨自回到李宅。

一如胡天烈的那番“假設”,李禦堯留在醫院裏,直到隔日清晨才匆匆趕回來,一番梳洗之後,又忙著趕赴公司。

這些她都清楚。外頭所有的動靜,她聽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在出門之前徘徊在她房門外的踱步聲。

辛彤一度想上前打開房門,最後還是放棄了。

她知道他應該是想向她解釋些什麽,他會用更堅定的愛來讓她安心,這些她都可以想像得到,可是,這並不是她所需要的。

因為,她懷疑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一夜的輾轉難眠,讓她懷疑自己的勇氣,胡天烈的種種“假設”也讓她的信心開始搖擺。

失眠憔悴的模樣,不僅不願意讓他見著,連她自己都恥於麵對。

隻是,辛彤最後還是緊盯著鏡子,麵對自己。如果連自己都無法麵對,都無法了解,那麽又如何能應付外來的種種變數?

起身下床,走向窗前,她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窗外天氣晴朗,晨曦下,樹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煞是迷人。

她以為今天會是個陰天。望著窗外的美景,她眨了眨眼,然後露齒笑了。

無常的人世,本來就存在太多的意外,往往是自己無法主串的,所以與其冀望情況不變,不如讓自己擁有應變的能力,不是嗎?

是的,要對自己有信心!隻要堅定信念,就能克服所有困難!綻開笑容,麵對未來,辛彤以樂觀的態度迎接所有的考驗。

之後,她正準備出門時,無意間聽見來自車庫裏的交談聲,上前一探,原來是日前被李禦堯派往香港的兩名貼身保鏢——順子和阿龐。

辛彤本來想露臉打個招呼,但看他們談得激動,無意偷聽也不想打斷他人談話的她正想轉身離開,卻被他們的話題吸引住了。

“怎麽辦?早知道當初就不要把李總要帶辛小姐回來的事告訴胡天姿小姐,現在真的出事了!”

“那也不能怪我們啊!是胡天姿小姐說要暗中了解李總跟辛小姐的發展,還說她隻是想確定李總對自己的感情,如果李總心裏有別人,她也不想勉強,哪知道她一知道辛小姐要跟著李總回來就抓狂……”

聽到這兒,辛彤不禁回想著胡天姿乍見到她時的反應。

原來胡天姿早就知道她要跟著李禦堯回李家,那麽,初次見到她時的驚訝和熱情,都隻是一種演技?而強調李、胡兩家將聯姻眾所皆知,也不過是一種主權宣示?

忽然發現胡天姿的心思並非想像中那般單純,更讓辛彤再次想起胡天烈所脫的那番“假設”。

“算了!以後我們要學乖一點,聽李總的吩咐,好好照顧辛小姐,別的事不是我們能管的。”阿龐揮揮手道。

“可是,如果胡天姿小姐不肯放過我們呢?聽說她出院後就要搬來住,到時候如果又要我們幫忙她,那怎麽辦?”

“當然不可以!把我們當什麽了?她的眼線嗎?”阿龐氣呼呼地說。

“可是如果她拿我們向她報告李總的事來威脅的話,搞不好我們就得走人了。”順子憂心忡仲。

“如果這樣,那我寧願自己去向李總請罪,就算要走,至少定得光明磊落!她要使什麽心機就由著她去,反正我們隻管盡好本分就行了,做什麽就要像什麽,保鏢也一樣!”阿龐一臉凜然。

好樣的。旁聽至此,辛彤莞爾一笑,選擇不動聲色地離開。

好個盡本分。是的,做什麽就要像什麽。

心頭豁然開朗的辛彤,照著原訂的行程,前往市場買了做藥膳料理的食材,忙了一下午,傍晚時送去醫院給胡天姿。

不意外的,胡天姿表現出無比感動,但並不止是針對那鍋煲湯而已。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哥臨時趕不回來,書堯哥在醫院陪了我一整晚,不過也還好有他在,隻是他一定很累,因為不知道為什麽,昨晚我一直作惡夢,最後是堯哥抱著我,哄我,我才睡著,堯哥還笑說我像小孩子一樣呢。”吐吐舌頭,胡天姿天真無邪的笑著這麽說,忽然話鋒一轉,麵露憂色,打量著辛彤道:“啊,我對你說堯哥抱著我睡覺,好像不太對喔?我……我不是故意要讓你聽了不舒服,真的,你不要想太多。”

“怎麽會?這又沒什麽。”低頭整理碗筷,辛彤微微一笑,淡然應道。

“沒、沒什麽?”胡天姿側頭睨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看不出是無法置信還是不能接受。

“是啊。記得以前有一年的兒童節,禦堯說要陪我去安寧病房探視病童,除了送小禮物,他也為小朋友說故事。有一個小朋友靠在他身上聽故事聽到睡著了,他隻好等到那孩子醒來,整隻手臂都麻了。那時候他就說,生病的孩子已經很可憐,好好睡一覺也許能少一點病痛。所以啊,對不認識的孩子都這樣了,他盡心照顧你是應該的,何況他還把你當成自個兒的妹妹,你忘啦?”抬起頭,辛彤微笑著以輕鬆的口吻道。

“呃,是啊,我當然沒忘,我是妹妹,嗬嗬嗬……”陪笑之餘,胡天姿看了下時間,逕自嘀咕了句,“堯哥快下班了吧?”

“嗯。我要過來之前才跟他通過電話,他知道我要來,所以下了班他會直接回家去,今天晚上就換我留下來陪你。”

“什麽?你留下來?”胡天姿倏然坐起身,動作之俐落,出入意表。“這、這怎麽行?”

“怎麽不行?你應該不會那麽快就找到看護吧?”辛彤不動聲色地看著胡天姿此刻已然彎起的傷腿。

“是、是這樣沒錯,沒法子,我哥說要好好挑選。”注意到辛彤的目光,胡天姿趕緊將那隻傷腿重新放回去,臉上擺出痛楚的神情,“真是的,醫生交代過不能亂動,可是我每次都忘了自己受傷,好痛喔……”

“沒關係,我會提醒你。”辛彤不以為意地抿抿唇,然後走近病床,幫忙調整胡天姿的靠枕,一邊說著,“我已經答應禦堯,要用行動來支持他,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會和他一起照顧你,直到你完全康複。”

“那……那怎麽好意思麻煩你呢?”生硬的字句從胡天姿牙縫裏吐出。

停下手邊的動作,辛彤抬頭正視胡天姿,嘴角微揚,似笑非笑,語氣認真無比,“我不怕麻煩。”

胡天姿微微一愣,也很快有了回應。

“好!那以後你可別嫌我麻煩喔!”迎視著辛彤,她以半開玩笑的口吻這麽道。

***

“啊!好痛——”

“彤姐、彤姐!快點啦!”

從胡天姿住進李宅的那天開始,這樣的聲音便不時響起,無論是喝水、上廁所、穿衣、沐浴等日常瑣事,各種突發狀況更是不分日夜的發生。

由於胡天姿的房間就在辛彤的隔壁,隨時喊人更加方便了,接下來的日子,不時見到辛彤兩邊飛奔穿梭,即使半夜時分也不足為怪。

平時李禦堯忙於工作,所以特別交代阿龐跟順子留在家裏幫忙,也特別請了一名管家兼廚子,至於胡天姿的特別看護,胡家堅持自聘,隻是不知何故,看護始終待不久,總是做個兩、三天就自動辭職,然後隻好再另覓人選,最後的結果是,辛彤儼然成了特別看護,擔起照顧胡天姿吃喝拉撒睡等事的責任,而且還無法假手他人,因為胡天姿拒絕其他人近身。

隻有一個情況例外,而那時辛彤也最輕鬆,就是李禦堯放假待在家裏的時後。因為這個時候,胡天姿嘴裏喊的人就會換了,從“彤姐”換成“堯哥”,也從“氣呼呼的嘶吼”換成“嬌滴滴的嗲聲”,接著,一幕幕從輪椅上被李禦堯抱起的畫麵開始上演,那純真甜美的胡天姿式笑靨也終於再現。

這天又是假日,李禦堯特地買了兩張音樂會的票,吩咐好阿龐準備用車的時間之後,走進辛彤的房間裏。

這時,順子一把拉住阿龐,並且忙著從口袋裏拿出東西,“喏,你要嗎?”

“要!”阿龐低頭一瞧,連忙接過。

此時,正好路過的管家也湊過來,眼巴巴地說:“還有嗎?我也要!”

什麽東西這麽搶手?答案揭曉——耳塞。

果然,就在李禦堯走進辛彤的房間沒多久,耳塞發揮了效用。

“哇——”毫無例外的,胡天姿的嚎啕聲傳了出來,也在這一刻,戴著耳塞杜絕魔音傳腦的三個人不約而同的露出得意的笑容。

房裏的李禦堯和辛彤滿臉錯愕,不過在交換了無奈的眼神之後,還是一起趕了過去。

一進房,隻見胡天姿跌坐在地上痛哭。

“怎麽會這樣呢?要不要緊?”李禦堯趕緊將人抱起。

“我……我想喝水嘛,哪知道……嗚……”胡天姿說得可憐兮兮。

“你可以喊我一聲的。”一直以來也都是如此,不是嗎?辛彤忍不住說。

“我……我不要,我不敢,其實我知道彤姐照顧我很辛苦,所以……就算彤姐不耐煩,討厭我,也是正常的。”胡天姿瞅了辛彤一眼之後,一臉驚慌地將臉轉開。

這是什麽意思?辛彤皺了皺眉,自然地往李禦堯瞥去,隻是這時候他正忙著將胡天姿放回**,並未有什麽反應。

“我真的很沒用……怎麽辦?堯哥,我是不是已經成了廢物了?是不是連你也開始嫌棄我了?嗚……”胡天姿貼著他的胸膛,抽抽噎噎地問。

“胡說,沒有人嫌棄你,你隻是受傷了,痊愈後就沒事了。這樣吧,既然你的傷一直沒有明顯的起色,我們就換個醫生吧。”李禦堯安撫道。

胡天姿沒有回應的他的話,忽然發現他手裏音樂會的票。

“是我最喜歡的樂團耶!堯哥,你真好!你知道我現在做什麽都不方便,就隻能聽聽音樂,看看電影,謝謝你,堯哥,我好開心喔!”胡天姿直接取過那兩張票,並驚喜萬分地摟著他,甚至激動的親了他臉頰一記。

“天姿,這音樂會……”

然而李禦堯的話忽然被辛彤打斷。

“音樂會的時間別錯過了,我來幫天姿換件衣服吧。”

無視於他抗議的眼神,辛彤直將他往門外推。

“彤彤,不是……”隨即緊閉的門扉掩去了他的低喚及黯然的神情。

辛彤放在門把上的手悄然的緊緊握住,閉了閉眼,重新調整神色後才回頭麵對胡天姿。

將音樂會的票握在手中的胡天姿,正開懷的笑著。

***

逛街購物?看電影?辛彤最後哪兒都不想去,選擇了遊泳。

如果能夠,跳水也可以,因為夠激烈。

李家位於後山半山腰的私人遊泳池,隱密性是她目前迫切需要的。

身穿比基尼泳衣,玲瓏曲線畢露的辛彤,在水裏化為美人魚,來來回回地遊著。

她加快動作,且不停歇,因為遊得愈快、愈久,就會愈累,最好能累得回去後倒頭就睡,沒有餘力再多想些什麽,比如今晚的音樂會……

倏地,一記撲通聲,嚇得辛彤回頭望去,這麽一瞧,她不禁呆住了。

是李禦堯。

穿著泳褲的他迅速往她的方向遊過來。

“你……你不是陪天姿去聽音樂會嗎?”

“我有說要陪她去嗎?”

“那天姿……”

“現在應該在音樂會上吧,如果她沒拒絕讓她哥哥陪同的話。”

“胡天烈?”

“是啊,我打了電話給他,要他趕過來。不過這不是重點吧?我跟著你一路來到這兒,並不是想和你討論誰陪天姿去聽音樂會。”

靈活矯健的李禦堯快速接近辛彤,也讓她看清楚了他臉上不悅的表情。

“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居然自作主張,把我好不容易托人買到的票讓給別人,你說,你該怎麽賠償我?”他用力的一把抱住她。

“賠償你?”明明吃悶虧的人是她啊!而且最最讓人難受的是,心裏的任何不痛快完全無法訴說,這飽受折騰的滋味,讓她不由得脫口而出,“我看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有什麽損失嗎?享豔福的人明明是你!”

靜靜看著她,皺了皺眉,李禦堯像是想確認些什麽,“你生氣了?”

“我……”

“太好了!”他神色一轉,忽然歡聲高呼,“你終於生氣了!你果然是在意的,那我就不用懷疑自己不被重視,不用氣自己的失敗了!”

這男人實在……麵對他裝傻的誇張表情,辛彤又好氣又好笑,可是又不想輕易妥協。

“喔,那……為了讓你感覺被重視,我應該怎麽做呢?”辛彤不再推開他,反倒露出猙獰的笑容,伸手以銳利的指甲刮著他的臉頰,“剛剛她親的就是這一邊,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它刮幹淨一點?”

這時,李禦堯忽然身子一傾,原本輕刮著他臉頰的指甲不慎往下戳。

“啊!”辛彤嚇得連忙縮回手,看著他臉頰上的抓痕,忍不住啐罵,“你在幹什麽?很危險耶!你想毀容嗎?看啦,都差點破皮了!”

“毀在你手裏,我心甘情願。”抓住她的手親了一記,然後一把環抱住她,李禦堯柔聲道:“我就知道,你再怎麽生氣,也舍不得傷了我的。”

“這是苦肉計嗎?老套!不能有創意一點嗎?”辛彤將手肘輕輕撞向他。

“老套?就算再老套還是有人會上當,所以就是有人喜歡用。真不知道到底該說誰笨?唉!”他別具深意的喟歎道。

“你……說的是誰?”

“我以為你應該不笨的。”

“我……”揣測著他的話,辛彤小心翼翼地捕捉他的表情所傳達的訊息。

“要不就是我讓你以為我很笨。”李禦堯摟著她歎了口氣。“你受委屈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不是為了配合你,我絕對不讓你過這種日子。”

“配合我?”

“你配合天姿,我隻好配合你。”他苦笑著說,“你以為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答應天姿的要求嗎?什麽怕被別人說是小三,我看你是怕我丟了董座的位子。”

“我……”心思被洞悉,辛彤一時無語。

“唉!我隻是比較納悶,董座的位子真的那麽重要嗎?難道你真的非成為董事長夫人不可?”歎了口氣,他誇張的感慨道。

“你在胡說什麽?”辛彤瞪大了眼,大聲反駁。

“我沒胡說。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沒坐上那個位子,你就不嫁?”

“當然不是!”她氣急敗壞地道。

“不是?那就是你會嫁,不管我是不是董事長,你都願意嫁給我?也就是說你嫁定了,對不對?”

“對……”對什麽?頓住話,從他隱含笑意的眸中,辛彤發現自己又上當了。

還來不及抗議,她已經被一把騰空抱起。

“喲嗬!辛彤答應了,辛彤說她願意嫁給我了!”抱著她打轉,李禦堯的歡呼聲也不斷回響。

“喂,別發瘋了啦!誰說我答應了?放我下來!我會頭昏啦……”隨即,她的喳呼聲被熱吻封緘。

交纏的四片唇舌愈纏愈緊,仿佛宣泄出所有抑壓的情感,恨不得將對方融入體內。

隨著益發熱切的親吻,水中緊緊摟抱的兩具身軀也密不可分。

***

此時,那兩張音樂會的票已經成了碎片。

當胡天烈現身的時候,胡天姿得意的笑容瞬間破滅,於是憤而將票撕毀。

“哥!你來做什麽?誰要跟你去聽音樂會啊!”

“你以為我就想嗎?要我聽音樂會,我寧願去看拳擊賽。”接著,胡天烈把李禦堯來電的內容說了一遍。

“他真的這樣說?他說要自己聘請看護?哥,你沒答應他吧?”

“我沒理由不答應他,就像他說的,這裏是他家,如果無法信任他,那麽也沒有理由把你放在這兒,不是嗎?”

“哼!那就讓他去找人吧,我倒要看看他請來的看護又能待多久。”胡天姿冷笑道。

“你為什麽就是執迷不悟呢?感情是不能一廂情願的。”

“可是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啊!蔻兒就是這麽說的。”胡天姿說完,特別看了他一眼。

“葉蔻兒?!她的話能聽嗎?你不要再跟我提到這個人!”一聽到這個名字,胡天烈幾乎跳腳。

“有必要這樣嗎?實在搞不懂,蔻兒跟你可以說是青梅竹馬,而且她還是姨媽的乾女兒,你們結婚是門當戶對,也是親上加親,你為什麽要一直反對呢?”

“因為我對她沒那個fu,好嗎?”胡天烈抹了把臉,拉回正題,“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擔心自己就行了。”

“我?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再壞也不過如此,反正就是照著計劃走,總是要拚一拚!”

“是這樣嗎?就怕情況隻會更糟!想想你之前砸錢找人來客串看護,就是故意要刁難辛彤,可是結果呢?也許這段時間辛彤是辛苦了點,可是禦堯的心終究還是在她那兒,她損失了什麽嗎?就算接下來你可以讓所有的看護都跑了,這樣又能持續多久?你當真以為自己可以騙過所有人嗎?你別看辛彤不說話就以為她好欺負,禦堯更不是傻瓜。”

“可是我不覺得他對我的態度有什麽不對啊,他是在懷疑我嗎?怎麽會呢?”胡天姿聞言,回想起李禦堯提到要換醫生的話,臉色瞬間鐵青。

“你為什麽不想想,也許他隻是想給個下台階,給你,也是給我。”胡天烈抹了把臉,神色相當難堪,“我真是會被你害死!想想我胡天烈一向行得正,坐得穩,現在卻成了騙子,而且還是欺騙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天姿,我能不能拜托你,趁還有機會趕緊回頭吧,不要再自討苦吃了!”

胡天姿沉默不語,看來確實是認真思索著,半晌後,她將乎裏已成碎片的門票扔往垃圾桶。

“哥,幫我安排一下,我要搬出李家。”

幾天後,胡天姿搬出了李家,理由是因為她的父母親已回來台灣,倒也合情合理,不過,什麽理由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個結果可說是眾望所歸,至少對李宅來說,總算能恢複往日的平靜。

隻是,這樣的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

就在胡天姿搬走後不久,某知名的八卦雜誌的封麵,赫然出現了聳動的標題——

不能說的秘密

名媛不敵酒店妹

豪門聯姻爆醜聞

而封麵人物正是李禦堯、辛彤和胡天姿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