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之上,元園突然看到了前方中華聯邦軍中,挑起了西門慶的將旗。

元園心中猛地一動——若能斬得西門慶,中華聯邦必然不戰自潰,勝過殲敵十萬雄兵。眼下雖然敵軍前後合流,亦不過千二三百人馬,這裏三百女真勇士,都是抱必死決心而來,一人拚命,萬夫莫敵,迅奮一擊,隻要誅除了首惡,三百人便是都折在這裏,也足以含笑九泉了!若是等西門慶將分段狙擊的人馬都召集回來,那時反而多費手腳。

要除女真心腹大患,此千古一時之良機也!元園心頭火熱,但還存著最後一個疑問——西門慶本尊真在這裏嗎?若是旁人虛張其勢,三百女真勇士熱血空灑於此,卻是徒勞無功了。

當下飛馬出陣,揚聲道:“大金國皇妃元園在此,請西門元首說話!”

就見對麵一員大將躍馬而出,向這邊拱手笑道:“元妃請了,西門四泉在此!”

完顏宗用早把西門慶形容相貌描繪得入木三分,由此所畫的影神圖更是惟妙惟肖,元園平日看得爛熟,此時一搭眼,就知道眼前人確是西門慶無二。天下縱有容貌再相像的替身,但那股睥睨萬物、生殺無算的上位者氣概,卻如何仿冒得來?

女真深仇就在眼前,元園燒空顏上血,挫碎口中牙,厲聲道:“西門慶!果然是你!我大金國與你不犯河水,自討遼國,吊民伐罪,礙你甚麽事來?你狗咬耗子多管閑事,害我大金損兵折將,功敗垂成!今日天可憐見,讓你撞在我手中!若你還是個男人,便來與我分個勝負存亡,可敢麽?!”

西門慶冷笑道:“我以殺戮平世,你金國以殺戮亂世,兩殺相見,必有一亡,何須理論?今日元妃既來挑戰,我也不欺你——你有三百人,我也出三百人,大家臨陣一決,強生弱死便是!”

元園聽了心頭暗喜:“這廝自大,合當今日受死!”於是敲磚釘腳道:“三奇公子一言九鼎,許了我公平決戰,卻不可反悔!”

西門慶大笑:“男兒一言,快馬一鞭,何來反悔?隻不過——元妃你言語中已將九鼎許我,正是自絕你大金國的氣運,今日之戰,還想得勝嗎?”

元園聽了心中一凜——古時大禹鑄九鼎以鎮九州,得九鼎者得天下,自己方才隨口說西門慶一言九鼎,這口彩於己方卻是大大不利——但此時戰意如沸,元園把銀牙一咬,厲聲道:“許你九鼎又怎的?你縱是轉世天星,我女真亦能逆天成事!咱們刀劍上見真章吧!”

說著銜起鹿哨勁吹,三百女真勇士各以哨聲相應,自高地上潮湧而下。元園躍馬橫槍,尖叱道:“斬得西門慶,大金國複興有望!家中妻兒老小都得好處——殺!”身後三百人轟雷般應一聲,爭先恐後向西門慶席卷而來。

蹄音如雷而來,仿佛要拔山震嶽。西門慶麵色不變,穩穩舉手,身後靜悄無聲卷出三百殺人軍來,沉默如岩,遮護於西門慶身前,向著來犯之敵逆襲而上。

眨眼間,軍鋒相撞,就像巨浪撞上了礁石,飆起的卻是朱砂的飛沫——六百人終於絞做一團,戰於一處。

元園狂呼:“我要殺西門慶!”拍馬擰槍而來,三名殺人軍扇形攔截,元園朝著中路一人劈麵一槍,那人舉盾抵擋,槍盾未交,元園化刺為挑,勁貫兩膀一聲叱吒,盾牌已從那名殺人軍手中高高飛起。

得勢不饒人,元園槍鋒下壓,分心就刺,那名殺人軍隻來得及在馬上側了側身子,已經被一槍捅了個對穿。

元園兩膀叫力,要挑起這具屍首,分左右攔掃,把另外兩人砸下馬去,但是她馬上發現自己錯了——雖然被一槍穿身,但那名殺人軍卻並沒變成屍首,其人側身受槍,進槍的部位雖然致命,卻沒有立斃。

沉默中,那名殺人軍挾緊了馬腹,伸雙手抱緊了槍杆,元園竟然挑他不動,當下一聲怒喝,臂上加力——卻隻聽“喀喇”一聲,人未挑飛,槍杆已經折了。

斷裂的槍杆因彈性飛揚起來,自那名殺人軍左頰刺入,從右頰穿出。那名殺人軍眼神一散,但與此同時也奮起最後的力氣,緊緊地咬住了嘴裏的槍杆,如海誓山盟,再不肯放,其屍僵於馬上,竟不仆倒。

一股寒氣從元園心頭泛上——並不全是由於對手的凜然戰意而生,更因為左右兩道身影已經躍馬離鞍,向她疾撲而至。

拋了斷槍,元園向左傾身,讓開右方之人撲擊路線,右掌已經抽大攮子在手,閃電般格擋而出,左邊撲來之人抹向頸側的一刀就此無功。

左側殺人軍反應亦是極快,一刀無功,馬上棄刀,兩臂已經勾絞住了元園的左膀。元園左臂護甲上有猛獸造型的吞頭,獸頭上的兩根角就是兩枝棱刺,那名殺人軍手臂一搭上去,兩枝棱刺催肉見血,已經穿臂而過,那名殺人軍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和身力扯,元園再坐不穩馬鞽鞍,和那名殺人軍一起摔於馬下。

又是“喀喇”一聲響,元園的左臂骨、那名殺人軍墊底的左臂骨,還有那兩枝棱刺,一齊斷了。

元園咬牙忍住劇痛,右手一翻,一攮子捅進抱著自己左臂不放的殺人軍左脖子裏去,一送一絞間,熱血狂迸,那名殺人軍已是死得透了。

方結果得一名敵人,就聽一聲悲嘶,元園的戰馬已是翻身撲倒。馬兒護主,見元園落馬,早搶在她身邊矮身臥倒,要接應主人上馬,但右邊撲空的那名殺人軍已經落地回身——其人使一條六棱鐵簡,一簡砸下,半個馬頭被砸了個稀爛,肉渣子直濺到元園臉上。

一簡碎馬頭,第二簡直衝著勉力起身的元園人頭橫掃過來。元園縮頸藏頭,鐵簡擦頂而過,簡身掛住了元園頭盔上的纓槍,將頭盔直直地擊飛了出去。受這股大力牽扯,起身未穩的元園一個踉蹌又摔倒下去。

隨即,逞凶的鐵簡亦是撒手而飛——卻是倒地的元園乘勢飛起一腳,正踢在執簡殺人軍的手腕上,這一下隨機應變,那名殺人軍再把持不住自己的兵器,鐵簡頓時脫手。

但在殺人軍的理念中,有兵器能戰鬥,沒兵器一樣也能戰鬥——那名殺人軍順勢撲倒一滾,兩手已經揪住了元園散亂的長發。

元園雖然徐娘半老,美人之韻猶存,一頭青絲油密黑亮,長可及腰,光可鑒人——但一被敵人掌控在手,就是巨大的麻煩。其實若不是她折了一條手臂,失了平衡,那名殺人軍武藝遠不及她,要想得手哪兒有那麽容易?

那名殺人軍身手矯健,地下一個翻滾,便已躍起,揪著元園的頭發兩膀叫力,要將她掄起來在地下摔上幾摔。元園借此人之力,亦是躍身而起——隻是起身時牽動了左臂的斷骨之所,痛入心肺,元園心下一涼,她自家事情自家知,這一下已經損傷了筋脈,以後即使養好了傷,隻怕這條左臂力量也要大損,武藝也再不能恢複如初了。

但如果殺不得西門慶,還有什麽以後可言?元園忍住劇痛,大攮子一撩,將那名殺人軍揪著自己頭發的幾根手指連同無數青絲一起斬斷,然後湧身疾進,大攮子從上而下起一溜寒光,如天河倒泄般直劃下來——那名殺人軍雖然身形暴退,但元園身法輕靈遠甚於他,這一攮子毫無走空,從喉至腹,一條血肉模糊的傷口也不知有多深——那名殺人軍頓時濺血飛跌了出去。

好不容易打發了三個敵人,元園心中一陣驚濤駭浪——那三人本事遠不及她,卻能將她逼得這般狼狽!西門慶竟有如此部下,真真可畏可怖!再糾纏下去,不知伊於胡底?元園一咬牙,突然縱身躍起。

元園武藝高強,縱然盔甲壓身,重傷在臂,這一躍仍然身輕如燕,直起一丈多高。雖經力戰,元園方向感不失,在她目光掃射處,西門慶正站在戰前原位,竟如磐石般未動。

“天佑大金!”元園心中默禱未畢,右臂猛揮,大攮子已經脫手而出,一道寒光直取西門慶六陽魁首而去。

“中!中!!中!!!”元園心中狂呼成一片。這一瞬間的殺氣,納於銅罐中,銅罐也要崩碎;關在屋子裏,屋子就會焚燒。

元園身形躍起,西門慶立生感應,目光一凝間,已經和元園四目相視。兩人一個目光淩厲如血劍,一個眼界澄澈若晴空——西門慶突然囅然而笑。

天空中正有凶器迎頭而至,西門慶還能笑得出來?元園心頭一緊時,就見西門慶手指一動,一枚銅錢鏢飛出,正撞在大攮子尖鋒之下,橫勁兒變豎勁兒,大攮子準頭頓時向上歪了,馬上改變立場,騰空直上。

元園一顆心隨著自己突然蠢重了的身子直跌回了地麵——“我倒忘了這廝是中原人中的一流高手!一手金錢鏢的功夫足以傲笑當世!”

恍惚間,身前黑影晃動,似有敵來。元園猛然驚覺時,青絲一緊,已經再次被人扯住!這正是:

臨陣豈容心神泄,交鋒莫可魂魄失。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