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往事

國公夫人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對著身後的丫鬟道:“去給睿王妃搬一把椅子來。”吩咐完才轉過身望向雲裳,“怎麽樣,最近肚子裏那小的有沒有折騰你?”

雲裳搖了搖頭,笑著道:“倒是乖覺得很。懷孕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稍稍會覺著困一些,吃喝都無礙,也從未有過害喜的症狀。”

“不錯,這麽小便懂得體貼自己娘親了,長大了鐵定是個懂事的。”國公夫人聽雲裳那般說,便笑了起來。

丫鬟將椅子抬了出來,雲裳便在國公夫人身邊坐了下來。

雲裳想起先前柳吟風的話,便抬起眼看了看正在讀著兵書的幾個小孩,思量了片刻,才開了口:“方才在來的路上遇見了柳吟風柳公子,與他聊了兩句,也不知怎麽地,就說到了七王爺身上……”

國公夫人聞言,便轉過了身,看向雲裳,“哦?七王爺怎麽了?”

“倒是沒什麽,最近那柳側妃的事情不是鬧得那般厲害麽,七王爺前幾日還在太極殿外跪了兩日呢,我因著這事便也想起此前在寧國的時候,不知外祖父可有與外祖母提過此前寧國發生的一些事情?”雲裳細細地斟酌著字句,目光不時查看著國公夫人的神色。

國公夫人轉過頭,搖了搖頭:“不曾提起過。”

雲裳便接著道:“太子之死,其實是七王爺聯合李靜言還有倉覺青肅一同所為,算起來,七王爺應當是主謀。當時因著七王爺意欲嫁禍給輕言,輕言便將七王爺抓住了,囚禁在了王府,是陛下親自登門,讓輕言放了七王爺的。”

雲裳見國公夫人輕輕擰了擰眉,便頓了頓,才又接著道:“那時我便有些奇怪陛下對七王爺的態度,似乎有些,太過縱容了。”

“我之前倒也打聽過一些,說是與柳妃有關。我便覺著有些疑惑,按理說來,陛下最對不起的不是輕言嘛,為何對七王爺卻……不知這其中究竟有何隱情呢?”雲裳抬起頭,輕聲詢問著。

國公夫人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來,半晌,才歎了口氣,“這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其實那時候我和你們外祖父基本已經不問世事了,知曉得也不多,你既是想知道,我便說與你聽聽吧。”

丫鬟為雲裳放了一杯果茶在一旁,雲裳伸出手試了試果茶的冷熱,才收回了手,聽著國公夫人說話。

“柳妃叫柳霏雪,陛下認識她,是在翎兒剛剛去了沒多久的時候。翎兒去了之後,陛下一直不相信翎兒沒了,連著近一年的時間,都帶著人在翎兒失蹤的附近尋人。那邊山多,那是快要到翎兒忌日的時候,陛下想去翎兒失蹤的地方走走,便帶了幾個侍衛便去了,不想竟然下起了暴雨,山路濕滑,陛下不甚滑倒,從山坡上跌落,是柳霏雪救了他。”國公夫人的聲音中不見波瀾,卻隱隱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嘲諷,雲裳心中有些疑惑,卻並未問出聲來。

“柳霏雪……容貌其實是有三分像翎兒的,陛下迷蒙之下,便寵幸了她。後來就將她帶入了宮中,原本隻是一個屠夫之女的柳霏雪便平步青雲,直接便被封為了嬪。柳妃曾經落胎兩次,直到入宮第四年,才生下了七王爺。七王爺自幼聰明伶俐,深得陛下疼愛。”國公夫人麵色突然輕輕蹙了蹙。

“後來,七王爺五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便應當是因為那件事情,陛下才會對七王爺這般縱容。那日也是翎兒的忌日,夜裏陛下一個人去此前與翎兒相識的地方去走走,也不知為何,便突然入了魔症發了狂,柳妃便是那夜被陛下親手所殺,七王爺也被陛下重傷,因而留下了病根子。”國公夫人冷笑了一聲,半晌沒有再說話。

雲裳聞言有些怔愣,這些幾乎與雲裳此前聽到的傳言全然不一致,都說柳妃是被皇後設計毒害的,而七王爺也成了宮鬥中的犧牲品,被下了毒,才留下了病根子的。

雲裳細細思量,卻覺著國公夫人的這種說法幾乎到處是漏洞,全然站不住腳啊,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陛下怎麽會突然發狂呢?且陛下那日若是去懷緬母妃,即便是發了狂,又為何柳妃會突然出現還被陛下所殺呢?”

國公夫人聞言,便又哼了一聲,笑著道:“連你這個局外人都一聽便知曉這件事情蹊蹺得緊,卻偏偏有人信了,皆說是翎兒見不得陛下有了新人,鬼魂作祟,殺了柳妃,傷了七王爺。陛下還專程請了許多道士和尚來,那些所謂的高人亦是這般說,流言愈演愈甚,陛下便殺雞儆猴,殺了幾個胡亂傳流言蜚語的,下令不得再提起此事,此事才告一段落,卻成為了宮闈之中不能說的秘密。也因為如此,老爺才徹底絕了心思,從此不再過問朝中之事。”

雲裳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國公夫人提起此事時,眼中是帶著幾分冷漠的,連語氣也是嫌惡的。此事泰半是有人利用華皇後來處置了柳妃和七王爺,隻是陛下卻並未為華皇後辯解一句,甚至並未調查過真相,隻是下令宮中封口。可這封口的法子,卻像是在默認,默認那些流言蜚語都是真的。

雲裳輕歎了口氣,沉默了許久,才道:“此事陛下未必不知曉真相,隻是若是按照外祖母所說的時間,那時候應當是蘇皇後剛剛入宮為後不久,風頭正盛的時候。且蘇皇後有蘇府撐腰,陛下尚需要依仗蘇府,便隻得默不作聲。”

國公夫人聞言冷冷地哼了一聲,“連自己心愛之人的名聲都保不住,算什麽男人。”說完又扭頭望向雲裳,“咱們華府可絕沒有這樣的人,若是輕言膽敢這樣對你,你盡管找外祖母來為你做主便是。”

雲裳被國公夫人的話嚇了一跳,半晌,才尷尬地笑著應了下來。

國公夫人卻又已經轉開了話茬子,躺在躺椅之上,漫不經心地道:“七王爺那小子,如今越發的陰險了,你和輕言要小心。不過也不必太當回事,太過詭計多端的人,成不了什麽大氣候,隻會背地裏算計人,若說什麽治國之術,全然沒有。”

雲裳看著國公夫人那般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暗自有些敬佩,誰說國公夫人隻是一介後宅婦人,這見識這氣魄,隻怕是許多男子都比不上的。

雲裳尚未開口,國公夫人便又接著道:“且許多事情不能隻看表麵,你瞧著陛下是對七王爺十分縱容,可是僅僅隻是因為愧疚,其實,陛下應當是從未想過將江山交給七王爺。若是真正想要將江山托付,便不會這般隻是縱容……”

雲裳神色微微一怔,仔細體會著國公夫人這番話,卻不得不承認,國公夫人說得是極其有道理的。若真正想要托付重任,便定然會嚴厲相待,會苛刻以求。而不是一味的縱容寵溺,連犯了大錯也隻是輕描淡寫的揭過。

“最近玉彤可有去找過你?如今她在七王府中過得如何?”國公夫人又轉開了話茬子,目光落在雲裳的身後不遠處。

雲裳轉過身去,便瞧見國公府幾位少夫人走了過來。雲裳沉吟了片刻,便坐直了身子,笑著道:“到似乎有些不太好,昨日她才到睿王府來過了,說幾乎很少見到七王爺,似乎七王府中的下人也拿她不當一回事。她倒是也似乎看開了……”

“她雖然看起來活潑開朗,對人十分熱絡,可是卻不是個有魄力的人,若是她將七王府那些個下人都治不住,那便是她的造化了。既然如此,此前與你說的事情,可要早做打算,以免被別人搶了先手。”國公夫人對著雲裳吩咐著,聲音愈發的低了下來。

雲裳輕輕應了,便轉過頭望向走過來的幾個年輕婦人,幾個年輕婦人見雲裳也在,便連忙走到雲裳麵前行了禮:“拜見睿王妃。”

雲裳輕輕笑了笑:“幾位嫂嫂和弟妹請起,在自家院子裏,哪用這般多禮。”

國公夫人隨意地看了幾人一眼,目光又轉到心思隻怕早已經不在書上,目光不是瞄向自己娘親的幾個小崽子,笑了笑道:“他們也念了一個多時辰了,便歇會兒吧。”

幾個小的頓時便歡呼了起來,朝著雲裳他們衝了過來,各自在自己的娘親麵前站定了,唯有那延兒走到雲裳麵前,眼中滿是歡喜:“嬸嬸嬸嬸,小妹妹怎樣了?有沒有長大一些?”

雲裳忍不住笑了起來,沈宜蘭聞言,麵色頓時便變了,兩步走到延兒麵前擰著他的耳朵道:“小崽子,一日不打上房揭瓦是吧,你老娘在這兒站著,你都不過來請個安,就知道往你的漂亮嬸嬸麵前湊。”

“哎呀哎呀!”延兒臉皺成了一團,咋咋呼呼地喊著痛,“我的娘哎,別捏了別捏了,捏得不好看了沒有小姑娘喜歡了。”

沈宜蘭麵色更黑了幾分,其他人倒是笑作一團。雲裳望著這兩個活寶母子,眼中亦滿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