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挑釁

寧淺雖然掌了皇後之印,但是終究隻是一個入宮不到兩年的人,對宮中許多事物都不甚了解,處理起來便顯得有些吃力。不過寧淺倒也並不是一個固執的人,遇上不懂的,便去淑雅宮找淑妃或者直接去未央宮找皇後商議。

寧淺素來將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淑妃那處倒還好,淑妃明麵上尚且算得上一個溫和的人,但凡寧淺問了的,便從來都是仔仔細細地與寧淺說了。

隻是近來皇後脾性算不得太好,第一次寧淺去未央宮,進了大殿,在殿中侯了約摸小半個時辰,皇後才麵色不是太好地走了出來,漫不經心地問著:“怎麽想起來給本宮請安了?本宮如今可是病人……嗬……”最後那一聲輕笑,確實連淺心都聽出了幾分嘲諷感來。

寧淺連忙道:“前兩日陛下下旨讓臣妾暫掌皇後印,臣妾對宮中事物素來一無所知,今兒個遇見了一處難題,淑妃娘娘亦是不知曉應當如何處置,臣妾便隻得冒昧來打擾皇後娘娘靜養了。”

寧淺說著,便抬起眼瞧瞧覷了覷皇後的臉色,麵色雖然有些蒼白,卻也並非是重病之後的蠟黃,且那盛氣淩人的模樣,實在不太可能是一個重病之人做得來的。

寧淺的話音一落,殿中突然沉默了片刻,而後皇後才突然笑了起來:“哈!真是好啊,原來他竟然將皇後之印給了你,竟然沒有給淑妃。哈哈,解氣……”

寧淺不曾想到皇後竟然會當著她的麵突然這般失態,亦是有些愣住,半晌,才聽見皇後的聲音又恢複了冷漠:“你是來向本宮炫耀的?”

寧淺連忙搖了搖頭,“臣妾不敢,實在是臣妾進宮時日尚短,對宮中事務一無所知,如今處置起來實在是有些吃力。”

皇後聽寧淺這麽一說,便又笑了一聲,仍舊是帶著幾分嘲諷的笑:“本宮如今正在養病,不處理任何事物,來人,請湘妃娘娘回吧。”

寧淺一來便碰了個釘子,隻是待出了未央宮,麵上仍舊滿是愕然神色。在寧淺的印象之中,皇後素來是個端莊溫和之人,雖然心中隻怕心機不淺,卻從不在麵上表露出絲毫不應當屬於皇後的情緒。

隻是為何,不過短短兩三日的情形,皇後的變化便竟然這般大。

寧淺隻聽聞皇後與夏寰宇發生了爭執,夏寰宇一怒之下命皇後在未央宮中好生反思。卻不知兩人為何事而爭執,隻是瞧著皇後這番摸樣,倒實在是奇怪極了。

隻是雖然第一次便碰了個硬釘子,寧淺卻未曾打退堂鼓,連著好幾日,日日帶著東西去未央宮中尋皇後,後來,連夏寰宇都忍不住問了她。

寧淺卻隻是淺笑著道:“臣妾初初接受宮中事務,實在是有許多事情不太明白,便隻得去未央宮中叨擾皇後娘娘靜養了。”

夏寰宇聞言隻輕輕蹙了蹙眉,便沒有在言語。寧淺便猜想,未央宮中隻怕有夏寰宇的眼線,她與皇後二人之間的對話隻怕早已經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夏寰宇的耳中。

寧淺日日都去,皇後自是厭煩無比的,後來索性躲在內殿之中不再出來。

皇後不願意見她,可是事務卻還是要處置的,寧淺便隻得去淑雅宮。沈淑妃將前兩日她帶過來的冊子遞給她,又重新從一旁抽了兩本冊子來,道:“你落了一件事情,春分陛下素來都要在天壇祈福的,祈求今年能夠有個好收成,此事可得好生安排,絲毫出不得錯的。我這裏有前兩年春分祈福須得準備的東西,你拿去好生瞧瞧吧。”

寧淺連忙應了聲,從淑妃手中將冊子接了過來,便回到了宮中。

回到湘竹殿,一打開沈淑妃給的冊子,卻瞧見第一頁寫著的便是:春分之日,皇後設計,湘妃腹中胎兒落胎。

寧淺一驚,險些將手中的冊子扔了開去。

半晌才回過神來,隻覺著那字跡隱隱約約有幾分熟悉。再拿過來仔仔細細地瞧了,才反應了過來,長公主。

寧淺蹙了蹙眉,目光落在那幾個字上,四處都在追緝長公主,她卻還能夠與她傳遞書信,便說明,長公主還在錦城之中。且這書信是通過沈淑妃傳遞而來,沈淑妃果真如雲裳所言,與長公主還有七王爺合作了。

寧淺心中暗自盤算了一番,便悄然將那張夾在扉頁的紙悄然取了下來,扔到了炭盆之中。

第二日,寧淺仍舊一大早便去了未央宮,如她所料,未央宮大殿門口的宮女說,皇後尚未起身。雲裳倒也渾然不在意,便坐在大殿之中候著,幸而她出門的時候順手拿了一本內務府呈上來的祭祀須得準備的清單。

皇後一醒來便聽聞寧淺又來了,頓時氣便不打一處來。

此前她在未央宮中與夏寰宇大吵了一架,雖然奶嬤嬤說她太過衝動,且爹娘都傳信入宮訓斥了她,她卻仍舊不覺著有絲毫的後悔。

她生在人人羨慕的蘇家,又是蘇家女兒中容貌才華皆是最為出眾的,從小便受盡寵愛,自是從來不曾有什麽東西是求而不得的。除了夏寰宇。

她喜歡夏寰宇很久,已經忘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便喜歡上了,隻是她身為女兒家的矜持讓她不能輕易開口與家中說。父親說,她是要嫁給夏國最尊貴的男人的。

可是等夏寰宇成了夏國最尊貴的男人,卻已經有了意中人。

她仍舊等著,想著父親從來不曾騙他,她定能得償所願。後來,不到兩年,她便入了宮,坐上了夢寐以求的位置,卻發現,他連絲毫的溫情都不願意給。

她從小便被父親教導著如何成為一個皇後,她端莊大氣尊貴美麗,卻隻能笑著看著他一個一個地往後宮之中添人。

這紅色的高牆早已經讓她變成了另一個人,心中滿是算計,手上沾滿了鮮血。

如今,她隻是想要任性一回而已。雖然她亦是明白,她早已經沒有了任性的資本。他說,她應當學會滿足,因為她的身後還係著夏家滿門。

“這湘妃好歹也是宮中嬪妃,娘娘作為後宮之主,實在是不應當這般對待,即便是不喜,也不應這般表現出來啊……”奶嬤嬤輕歎了口氣,聲音絮絮叨叨。

皇後冷笑了一聲,帶著幾分冷意:“她搶了本宮的皇後之印,本宮莫非還應當扯著笑去麵對她?”

奶嬤嬤一時有些無言,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娘娘若是不喜歡湘妃手中掌管著皇後印章,娘娘大可將那印章搶回來呀。”

搶回來。皇後的瞳孔猛地一縮,旋即便笑了起來。

“搶?本宮自然是要搶的……”說著便對奶嬤嬤道:“給本宮梳妝吧,本宮倒是想要瞧瞧,她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皇後在走出內殿的時候,寧淺便已經發現了,隻是卻全然裝作不知情的模樣,低著頭靜靜地看著手中冊子。

奶嬤嬤蹙了蹙眉,輕咳了一聲,寧淺沒有動靜。這一回連奶嬤嬤都有些生氣了,“湘妃娘娘,皇後娘娘來了。”

“呀?”寧淺這才回過頭去,有些驚訝地望著被宮人扶著的皇後,才連忙站起身來行了個禮:“臣妾拜見皇後娘娘,實在是事務太多,臣妾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還請娘娘恕罪。”

皇後聞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冊子上,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才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如今身懷有孕,陛下竟還讓你掌印,倒實在是有些辛苦了。說吧,來找本宮有何事?”

寧淺連連笑了笑道:“多謝皇後娘娘,是這樣的,春分之日,陛下要祭祀。淑妃娘娘給了臣妾前幾年準備的東西清單,臣妾仔細敲了敲,發現清單之上雖然東西幾乎都大同小異,隻是卻也有些不同。比如祭祀用的牲畜,前年用的是馬、牛、羊、犬、豕,去年卻是馬、牛、羊、雞、豕,這可是有什麽講究的?”

皇後這才抬起眼淡淡地道:“你倒是挺細心的,前年屬雞,去年屬狗,祭祀不能用屬相做祭物,相衝。”

寧淺輕輕頷首,明白了幾分,卻又道:“祭祀當日,陛下下旨讓臣妾陪同參加主祭,此前都是娘娘在做此事,臣妾覺著,娘娘傳的祭服隻怕臣妾是萬萬不能穿的,隻是不知,臣妾應當用什麽樣的祭服比較好?”

皇後籠在袖中的手猛地緊握了起來,目光中帶著幾分冷意,“禮部有規製,你去問一問禮部侍郎吧,本宮亦是不甚明了。”說著便猛地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寧淺瞧著皇後帶著怒意的背影,低下頭望著手中的冊子,嘴角微微翹了翹,帶著幾分笑意。

寧淺沉默了片刻,便將手中的冊子遞給了淺心:“去殿中拿了皇後之印蓋上,送到禮部去吧。”

話雖然是對著淺心說的,隻是寧淺的目光卻是看向內殿的,她自是知曉,內殿之中的皇後,定然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淺心應了一聲,便出了內殿,寧淺便跟著站起身來,緩緩朝著未央宮外走去,隻是還未走出大殿門,身子便晃了晃,猛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