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樹中人

天氣變了,月兒漸漸被烏雲遮蓋,滿天星鬥在一陣狂風刮過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間頓時暗得伸手不見五指,風歇,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閃電張開了白花花的牙齒,撕裂了沉默的天空,下伸的觸角擊折了一課樹的樹冠。一座突兀的小山頂上的一棵枝葉茂盛的樹,粗大的樹幹四人合圍也不一定抱得住,然後是從九天外傳來的炸雷,轟轟隆隆,可以擊潰任何人真實的心靈外在人前可以做出各種表情的虛偽偽裝,直直的震撼最脆弱的心靈,如果是人聽到,如果他心懷坦**,他會笑;如果是個有故事的人,有悲傷的故事的話,他會哭。方淩築此時不想笑也不想哭,他不記得多少年沒哭過了,男人似乎與哭無緣,不知不覺大了,不知不覺的淚腺就幹涸了,在雲層與大地間來回的長久未歇的雷聲中,他像個初生的人兒般接受新的洗禮,忘記了那些奇怪的狼群,也忘記了自己,現實中難以聽到這麽純淨的雷聲了,他本是在好奇心驅使下跟著那些狼群後邊看前邊到底有什麽事情的。

等到他醒過神,除了在風中倒伏的黑色草影在輕輕的浩大的發出聲響外。好像這片草原上隻有他一個活物。

短短的一刻,又像過了很久,消失的星鬥在草原上靜靜開放,小山的四周,從南往北,由東往西,稀稀拉拉的散落在草叢中,方淩築看得真真切切,星鬥全是綠色的,兩顆星鬥就是一隻狼,成千上萬。

一聲低低的狼嗥在某個地方順著地麵向四麵八方傳開,捉摸不定,若斷若續。然後天地間重歸寂靜。

又是金蛇亂舞,所有的事物纖毫畢現的顯露,白光閃過後,雷聲還沒傳來,“嗚”萬狼齊嘯,野性而洪亮,方淩築感到自己的胸膛受到了狼嘯的一陣陣壓迫,呼吸頓時一頓,雷聲再次來襲,隻是它也變成了一匹狼,聲音淹沒在狼嘯裏。烏雲中透出一絲空隙,彎月再度顯現,一道直直的光柱照在樹冠被擊斷仍高達兩丈左右的樹幹上,樹上蹲著一匹銀色的狼,比方淩築剛才見過的青狼體積至少大兩倍。借著月光,方淩築目光非常清晰的看見了銀狼的脖子上套著一個銀色項圈,背上還有一個鞍,難道這狼王是有主之物,而且還是坐騎?

嗒嗒的馬蹄聲在沉寂下的草原上分外響亮,方淩築的眼睛往向了左邊的遠處地平線。

那是一匹怎樣雄健的馬,目測的高度至少九尺,頸子與下邊的身體等高,長一丈有多,飛揚的火色馬鬃像一隻展翼的鳳凰,朝方淩築前方的小山奔去,在馬的後麵,蓄積了許久的雨水在月光的空隙中瓢潑而下,卻始終沒有追上前方奔馳的駿馬。馬也是有主之物,渾身披著黑色的鐵甲,上麵端坐著一高大魁梧的大漢,麵目背著月光看得不太清楚。卻是**著胸膛,背負一張巨弓,胯間左刀右箭,端的雄武異常。

“嗚”樹幹上的銀狼連著幾聲低嗥,方淩築所見的再不是綠色的星鬥,而是所有的狼都從草叢裏站了起來,所有的狼頭都轉對著那匹馬奔來的方向。

馬上的人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那馬在離最外圍的狼群還有一丈的距離時停下,在急速奔馳中前蹄重重一頓,毫無征兆的自行停了,停得四平八穩,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北域城蕭若矢應邀前來相見,還請狼侍前輩現身一見“馬上的漢子開口了,聲若雷鳴,朝山頭喊道。

除了雨聲外再沒有別的聲息。

漢子又喊了兩遍。

方淩築隻見樹幹上的銀狼對著天上的彎月長嘯一聲,聲震天地,下邊的上萬隻也是齊齊長嗥。更顯得聲勢浩大。

之後那隻銀狼跳下樹幹,低伏前身,像等著誰騎它般。

接下來方淩築看見了更為奇特的事情,那樹幹裏麵竟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響,方淩築在腦海的詞庫裏搜索了一會才想到一個形象的比喻,相當與吃甘蔗時將那甘蔗從中間掰開時發出的那種聲響。

果然,那樹幹漸漸開裂,裂成幾半倒在了雨中,中間隻剩下一截小輪的木樁。

小輪的木樁不是木樁,而是一個人。又是一道雪亮的閃電,伏在遠處草叢的方淩築看清了那個木樁般的人的真麵目,兩隻眼珠突出像掛在臉眶邊,象個骷髏,臉色比墳墓中爬起來的僵屍還要蒼白,身形幹枯卻很修長,一件黑色的長袍空空****的掛在他骨架似的的身上,隨著風在劇烈擺動。他一跨腿,就騎上了那匹銀狼,

“……蕭…………若…矢。蕭空殄…的……兒子?”那人的頭機械的擺了下,說話的聲音像指尖劃過玻璃時發出的尖銳聲音,而且極不熟練,像很久沒有沒有說過話般。

“前輩與家父的二十年之前的約定現在由晚輩前來赴約!”。

“他……怎麽……不……來?”那人又道。

“家父與二十年前與前輩一戰後,傷重不治,在三個月後仙逝,現在晚輩代為赴約。”那漢子道。

“你?哈哈哈”!那人笑了起來,笑聲十分難聽,他緩慢的搖頭道:“你不夠資格!”

那漢子神情激昂正待反駁,卻又垂下頭道:“前輩說得沒錯,先父武功蓋世,晚輩天資駑鈍所學不過十之六七,但先父交代為人不得背信,父親沒有完成的約定晚輩拚死也要來的,家中一切事情都已安頓好,本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那人又搖了搖頭道:“憑著你這份孝心,你已不輸當年你父親的英雄氣概,隻是你家傳武學確實深奧無比,不是天資駑鈍,而是你所學時日過短”前兩句說得還不流利,這句卻是流暢無比了。

叫蕭若矢的漢子沒有回話,那人又道:“當年約定隻是武學上的研討而已,我和你父親,在白域草原上算是武功最好的兩人,平時交情不淺,後來兩人都邁入了先天之境,然而修煉方式不同,主張的修煉方式出現分歧,也就約定每二十年分一次勝負,你應該是你父親七十歲那年生下的罷?我記得跟你父親第四次比武時,兩人正是喝了你的的成親酒走的,那年你二十三歲吧,沒想到,二十年之後,他竟先我而去,這場比武也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