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蕭冷的午夜。

寂靜的空氣中,**漾著一股落葉般的垂暮感。

“好冷啊!這就是我的秋天嗎?”老人哆嗦了一下身子,輕輕把脖子上繞了三圈的羊毛圍巾再裹緊一點。他撩了撩火爐中熊熊燃燒的木頭,好讓那熾熱的火焰,更猛烈一點。

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暖意進入自己的肺腑,老人閉上眼,愜意地繼續躺在他那張華麗寬大的搖椅上。

過了一會兒,老人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開始用半眯的眼睛,打量著自己的領地。

不知是火光太猛烈,還是金碧輝煌的房間太耀眼。感覺上,整個屋內似乎泛著一層微黃的空氣。

依舊是黃色,隻不過昨日輝煌的金碧,已經變成了今天曆史書上發黃的一頁。

“景隨心變嗎?咳!咳!咳!”隨著老人不住的咳嗽,他臉上那老樹般的皮膚也波浪式地湧動起來。不過,給人的感覺,就是大海的潮退。

仿佛是聽到了這嚇人的咳嗽聲,一個侍從悄然打開門,在門口處先跪下,然後垂手而立。

“陛下,深秋的天氣冷,要不要吃點滋補的東西?”侍從恭敬地低聲說到。

但,老人的手,像個生鏽的鍾擺似的慢慢擺了擺。

“已經枯竭的泉眼,再怎麽弄,也不會再有泉水跑出來的。那些東西,留給下任利卡納國王吧!”

“陛下,你現在正值盛年,起碼還可以……”

“夠了!”老人的厲喝,等於在侍從的嘴巴上拉上了一條無形的拉鏈。

空氣,再一次充滿死一般的寂靜。

“大概,我再也看不到那盎然的春意了……”老國王用無人能聞的低聲叨念道。

忽然,眼角瞥到侍從還未退下,老國王那被灰意遮蓋的黑眼珠裏泛起一絲異樣。

“怎麽了?”

“陛下,拿克大人好像有要事稟告。不知是否……”說到後麵,侍從的聲音低了下去。

“……叫他進來吧!如果是好消息的話,今晚我可以睡安穩點。”

“是!”

十幾秒鍾後,並不響亮的腳步聲,開始越來越近了。

忽然間,老人發現,這熟悉的腳步聲中,好像少了一點什麽似的……

短暫的思量,讓老人驚覺到,少的,是一份年輕人的昂揚感。

哦!大概是歲月的腳鐐,讓我們的腳步變得拖遝吧!可是,連老國王自己也沒想到,在昔日的詩情畫意不複存在之後,那依舊豐富的想象力,會給心中黯然的自己,帶來如此之多的哀思。

門開了,看到那鬢白的發影,老國王暗歎了一口氣。

“拿克,你跟我多少年了?”

麵對這不著邊際的問話,拿克先是一呆,然後恭謹地回答:“四十五年了,我的陛下!”

“……看來,我們都老啦!”老國王若有所思地長歎了一口氣。

眼睛的餘光瞥到拿克臉上那陰晴不定的神色,老國王再次開口了。

“有話直說好了,我的心髒還可以……拉洛敗了嗎?”盡管拿克的神色給自己帶來不好的預感,老人還是決定直麵這一切。

拿克稍微猶豫了一下。

“不是!”

看到他的神色,老人更奇怪了。

“大勝?”

“也不是!”拿克的語氣依然是那麽的恭敬。

但這下子,國王反而糊塗了。一種奇怪的不祥之兆,讓他努力地支起身子,發出了令拿克難以想象的怒吼。

“有話直說!”充滿振動感的聲音,閃電般擊中了拿克的耳朵。

他整個人好像被千萬根牛毛細針紮到似的,忽然猛烈地哆嗦起來。他很清楚,曆史上絕大多數膽敢冒死直諫的忠臣大多下場淒慘。真正能體會到什麽叫做忠言逆耳的君王並不多。

而他的陛下,並不包含在其中……

在腦海裏謹慎地挑出詞匯之後,拿克說到:“總體來說,拉洛勝了。不過,陛下最擔心的事情,也發生了。”

“難道……”在老國王的詫異聲中,拿克覺得,周圍的空氣,開始凝固起來了。

一天前的傍晚,亞特灣。

“砰!砰!砰!”一個又一個的紅色煙火,在赤紅色的海灘上綻放。

美麗,但血腥。就像那些指向地獄之門的路標,給人一種觸目心驚的恐懼感。

所有利卡納人都知道,這是代表求援的魔法信號彈。

“部隊損失嚴重,戰線無法維持,請求後撤。”

“僧侶,我們要僧侶。”

“增援,請求增援!”

這些是最早一批傳令兵給傑特帶來的話,不過,這些傳令兵回去後,再也沒誰能回來了。

察覺到利卡納軍的窘況,勞特林果斷地留下了兩萬部隊,擺出堅陣,死死地拖住拉洛軍團和北方軍團。這部隊,仿似釘在利卡納人胸口上的木楔,揮之不去、除之不卻,又不能放之不管,讓傑特氣得直咬牙。

另一麵,後方的第七軍團則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在萊卡狼群的瘋狂撕咬下,紛紛變成了淋漓的血片。

本來顧慮到第七軍團疲憊不堪、傷員眾多,傑特才特意將其配置到後方。誰知道,戰況瞬息萬變,剛才的正確,成了現在的錯誤。

如果說,萊卡援軍注入利卡納人心裏麵的是恐懼的漣漪,那麽從某種角度上可以說,第七軍團就是把這漣漪擴展為狂瀾的罪魁禍首。

眼看四處逃竄的友軍被凶猛的敵人迅速剿殺,利卡納人的士氣幾乎是呈直線往下掉的。

更糟的是,出於愛惜兵力的私心,羅特爾竟然在這最最關鍵的時刻,讓部隊橫向退出戰場重編,使得所有的壓力,落到了莉雅以及瑞普的肩上。

但是,輕裝騎兵的衝擊,根本無法停住萊卡鋼鐵大軍的步伐,隻是徒增無謂的傷亡罷了。

兩軍的差距本來並沒有這麽大。隻不過,打了這麽久,利卡納軍在身心開始疲憊之時,碰上了無論是士氣還是精力都處於頂峰的萊卡援軍,才會一下子崩潰的。

看著勝利的天平,飛快地向萊卡傾倒,傑特不禁哀歎勝利女神竟然如此冷酷無情。其實,從第一眼看到萊卡援軍開始,傑特就知道自己敗了,而且敗得很徹底。

傑特很想安慰自己:能夠預測到所有事情的,就不是人而是命運之神了。但是,他做不到,他早就預測到:萊卡援軍登陸的方式不外有兩種。

最簡單的,是從近二百公裏長的海灘登陸。雖然可以讓我軍無法防守,但由於大船無法靠岸,要通過小艇的多次往返才能把十幾萬大軍運到岸上,所以登陸速度緩慢,而且必定會被我方偵察兵得知。

而最快的方法,莫過於從蓋爾斯和龍帕特這兩個深水軍港登陸。但自己針對這點,早已毀滅了整個龍帕特港,然後用沉船把蓋爾斯港的港口封死了,最後,還讓維亞帶兩萬大軍封鎖通往蓋爾斯港的陸上通道。

照理說,應該不會發生這種被敵人繞到背後偷襲而懵然不知的事情。

但想不到,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布置,還是出現了紕漏,而且是致命的那種。

現在看來,大概是萊卡人通過某種方法,快速穿越了被封鎖的港口,然後集結兵馬,在一瞬間擊潰了維亞部隊,最後快速繞到我軍背後……

實際上,傑特猜對了,不過,他過了很久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晚的大火,的確毀掉了大半個蓋爾斯港,裏麵的船隻也全數被毀。可是,在萊卡人的努力下,大火並沒有波及到岸上,藏在岸上馬棚裏的三萬匹馬隻是有點受驚,卻沒有損失。

第二天,萊卡援軍就趕到了,一方麵用快船消滅了傑特留在附近海域的哨船,另一方麵,以兩艘大船的擱淺為代價,發現了港口被封鎖這個事實。

在發現利卡納人的沉船桅杆上綁滿了利刃、完全無法打撈船隻之後,萊卡援軍指揮官——撒蘭妮下了一個極具創意的命令:首先耗盡所有法師的法力,把那些沉船全部凍成跟海平麵等高的冰塊;然後用小艇進入港口,拿來幾百桶食油,澆在冰塊上;最後,利用漲潮,一下子衝過封鎖線。

在擠滿整個港口之後,撒蘭妮把那些無法出來的運輸船用鐵環連起來,造成一條寬兩條船、長三十條船的巨型浮橋,一直連到港口外麵。至於冰塊那段,隻好找了幾條船當犧牲品,固定在上麵當橋梁了。

就這樣,在放棄所有重型武器的前提下,撒蘭妮僅用了一天,就把十四萬大軍運到了岸上。而就在第二天清晨,維亞的部隊,就被這不可阻擋的鋼鐵洪流給衝垮了。

有人說,驕傲是失敗的起點,維亞部隊的失敗,是因為身為主帥的傑特太成功了。他的成功,幾乎抹殺了萊卡人一切來犯的可能性。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維亞部隊上上下下在精神上都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鬆垮。

事實上,誰也沒有料到,從這個並不算大的港口中,竟然可以衝出十幾萬大軍。所以,維亞從一開始就采用了錯誤的戰術——堅守。

在發現敵方部隊的數目遠遠超過預期之時,幾天來努力修築的防線已經崩潰了。

如果不是維亞部隊擁有超乎尋常的防禦力,那麽這兩萬人就會完完全全地成為這隻萊卡惡獸的早點。毫無辦法之下,維亞隻能一邊收縮防線,一邊慢慢地退向南方。

大錯通常是由無數小錯組成的。如果,傑特或者維亞能謹慎一點,像在海岸線布置警哨一樣,在蓋爾斯港附近布置哨所,那麽,萊卡人的攻擊就會在最短時間內被傑特得知。

不過,事實上,由於一切來得過於突然,沒有做好萬全準備的維亞,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派出的傳令兵被萊卡人射下馬,看著自己派出的信鴿成為萊卡惡鷹的食糧,甚至連那些繞大***趕去報信的騎士也無法幸免於難。

於是,在弓騎士的開路下,利卡納哨兵被有計劃地清除掉。萊卡大軍得以成功地瞞過了傑特的主力部隊,來到了後方……

為慶祝幻劍設立新版,特此發霸王一章。以示祝賀。由於霸王的第八集上市不到一個星期,所以,發多了,我會被鮮鮮宰掉……隻能略表敬意。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