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半分鍾前。

“愛麗絲!愛麗絲!你沒事吧!”傑特在輕聲叫喚著。感覺,非常不妙。從前,那具豐潤嫩滑的女體,現在仿似變成了一塊冰寒的萬年堅冰。紅潤的血色,盡數退去,剩下的,隻是一張比雪還白皙的臉。而那近乎紫色的嘴唇,更讓傑特擔心不已。

“你為什麽這麽傻?你不需要強行透支自己的魔力。你到底怎麽了?”不知是傑特略為哽咽的語氣喚醒了愛麗絲,還是他溫暖的胸膛滋潤了愛麗絲的心靈,本應失去知覺的愛麗絲竟然轉醒了。

不過,她醒來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足以讓傑特的下巴嚇得掉在地上了:“這下子,你就不用出動那些女孩子了。”

威力無窮的心靈巨錘,一下子敲碎了傑特的內心防線。

“什……麽……”傑特還未發覺到,自己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直到剛才你舉起手,讓那些女孩子開始積蓄力量,我才看出來。我真的沒想到你這麽厲害,竟然連她們也……”從那輕啟的冰唇中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讓傑特心驚膽顫,眼皮狂跳。

冷汗……冷汗……還是冷汗!

短短幾句話,就讓傑特冷汗直冒,連全身的衣衫都濕透了,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慢著,你……”

“我會保密的,我這樣做,隻是為了利卡納……”話說到一半,已經氣若遊絲的她,再次暈倒了。

“怎麽辦?怎麽辦?”心亂如麻的傑特在輕聲低喃著。

突然,一句恐怖程度直逼冰點的寒言冷語,傳入傑特耳中。

“殺人滅口!”

傑特渾身一顫,猛然抬頭,看見的,卻是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邊的秀一、太鷹、以及希露。至於那些僧侶們,似乎早就被扶了下去。附近,隻剩下他們幾個人了。而整個軍團,依然在尼亞哥夫的指揮下,進行著有條不紊的攻守戰。

但外麵怎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麵對一臉鐵霜的秀一。

冰冷的殺機,讓人猶如置身於一望無際的冰雪大陸,整個身心感受到的,隻有那無盡的冰寒。

麵對湧動而至的浩瀚殺意,傑特幾乎是下意識地抱緊了愛麗絲。當然,這一微小的動作,也盡數落入三人的眼中。

於是,一個近乎荒唐的折衷方案被太鷹提了出來。

“其實也不一定要滅口,反正現在兵荒馬亂,等會兒撤退的時候,謊稱她被萊卡人幹掉就行了。至於怎麽處理,可以先把她藏起來,然後交由希露負責……”太鷹說到這裏,希露連忙像吸水鳥般點頭,隻差沒有流口水了。

傑特當然明白太鷹指的是什麽,其他的不說,最低限度,愛麗絲也會喪失一切記憶。當然,傑特是絕不願意看到一個充滿智慧與靈性的美人,變成一個什麽都不會的木偶。

可是,秀一根本沒有讓步,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三人的思緒。

“失憶魔法並不保險。在人界,隻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閃亮的雙瞳中,流動著的依然是冷酷的殺意。

“我拒絕!”沒有由來的,傑特以更為強硬的語氣,把秀一的提議頂了回去。

突然,秀一麵無表情地踏前一步。一股難受的寒意往傑特直逼而去。

“大人!請弄清楚我們的處境!”這句貌似提醒的話語,像鋼針般紮在了傑特的胸口上。

但一向隨和的傑特這次竟出乎秀一預料地倔強。

“我很清楚我們的處境!”傑特強調道。

“那你更應該下手!”這次,與其說是提醒,倒不如說是命令好了。秀一的話語中,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不過,傑特依然拒絕,雙眼毫不猶豫地回逼秀一的冷瞳:“不!我不是濫殺無辜的屠夫。”

“是嗎?”假如,秀一真的這樣反諷的話,那麽接下來的場麵絕對是難以收拾的。但秀一沒有,他隻是淡淡地說道:“心慈手軟之人,沒有資格作橫掃天下的霸者。”

傑特忽然發現,跟以往的秀一不同,這次秀一的眼中,竟然首次有了冷酷和殺意以外的感情——蔑視。

極度的蔑視,讓傑特極度不舒服。如果剛才秀一的話,是紮到心裏的一根鋼針,那麽他現在的眼神,就是千萬根鋼針。

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拳,鐵青的臉,熾烈的瞳,無一不充斥著傑特的憤怒!終於,他咆哮了:“秀一,這事我什麽時候問過你的意見了!告訴我,告訴我!你到底是我的什麽人?現在,到底誰才是頭?回答我!”

“……”

沉默,有時候可能是最好的回答,但沉默,並不能解決真正的問題。

“秀一!”

“是!”

“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語氣,斬釘截鐵。

“……我是那位縱橫天下的修羅王——傑夫·雲菲爾德的忠實部下。”

“你……”傑特的眼睛半眯了起來,但眼中神光的亮度,卻呈幾何級數般增加。

忽然,傑特身上爆發出自失去嗜血鬥氣以來,最為淩厲的氣勢。這氣勢,強烈,但純粹,竟然有如一股突然爆發的無形無相的狂烈颶風,把秀一等三人同時逼退了兩步。

好厲害!好強烈的氣勢!這……是傑特嗎?三人的眼裏,同時泛出異樣的神采。

傑特沒有理會臉色猶如風雲變幻的三人,無言地抱起愛麗絲,轉身徑直離去。

在正常的主從情況下,剛才秀一的話,等於在兩人關係上刻上一條巨型的裂縫。而傑特後來的一連串舉動,應該無異於把這條裂縫擴大為永遠無法縫合的峽穀。

但是,凡事都可能有例外。從來沒發生過矛盾的他們,這次會怎樣呢?

另一麵,返回到指揮崗位的傑特,在安置好愛麗絲之後,開始盡可能冷靜地分析此刻的情況。

現在,兵力以及體力上的差距,依然明顯。對於不是劍術高手的普通士兵來說,即使精神如何強勁,也是無法忽視上的疲累的。

表麵看來,戰況依舊激烈異常。但利卡納軍雖有拚死決戰之心,奈何已精疲力盡、潰不成軍,在步步緊逼的萊卡軍麵前招架乏力。這情況就如一根隻剩半截的蠟燭與一根新點的蠟燭相比較,即使此刻的火勢一樣猛烈,到最後先熄滅的,仍然是那根名喚利卡納的半截蠟燭。

再不做點什麽,蠟燭就會化成水一般的蠟液,融入大地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別無選擇,傑特下了一個痛苦的命令:讓各軍團自行有序撤離,拉洛軍團斷後。

在聽到這個命令後,所有指揮官都知道,傑特把希望留給了他們,把危險留給了自己。

可是,所謂的絕望,僅限於拉洛軍團的普通戰士。

如果是那隻蟑螂的話,多來幾十萬人,可能會逃不掉。幾乎所有上層指揮官都是這樣想的。

不過,世事難料。

絕望的穀底,往往就是希望的起源。在戰場上,能敖過最凶險的時刻就意味著生存!

就在利卡納軍在絕望與希望的分界線上苦苦掙紮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縹緲迷茫的樂聲。

這樂聲,神聖、莊重、典雅而不失雄壯,簡直,是世間上最美妙的樂曲。仿佛大家聽到的,是來自天界的梵音。

這感覺,太美妙了。就像是千萬個天使,同時在吟唱那最最動聽的天詩。士兵們快要枯竭的心靈之泉,就在這天仙幻境一般的樂聲激發下,再次產生出力量的泉水。

翹首企盼,一心等待。

利卡納士兵的渴望,很快變成了現實。

天邊,終於出現了一道純白的亮光。這光,很潔,很亮,宛如纏繞在天使身上的聖光,不停地向四周散發著、輝耀著,給人一種想向其頂禮膜拜的感覺。利卡納人的心立即由冰寒轉化為溫暖。

天,是血紅色的。

地,也是血紅色的。

一切,混混沌沌的。

但這亮光,仿如斬破混沌的秩序之劍,一出現,就把血紅色的天地,完完整整地剖開了。

亮光,越來越近了,而且筆直地衝向萊卡人。

不可避免地,在他們當中,產生一陣水波似的**。

不過很快,**就平息了。一隊五千人的騎士,被分了出去,迎向這亮光。因為,他們發現,這亮光,其實來源於那近千個騎在白色快馬上的騎士盔甲。

明顯地,這並不是太陽的反光。

而且,令萊卡人覺得恐怖的是,那些白色快馬的速度真的……很快。幾乎有正常馬匹的三倍速度。

不!這不可能!所有萊卡人都這樣嘶叫著。

但事實就是事實,轉眼間,那些渾身純白的騎士已經氣勢洶洶地殺到他們的麵前,並高高地舉起了雪亮如銀的寶劍……

苛烈狂野的砍殺,如怒濤排壑般粉碎了萊卡人的抵抗。劍光與劍光的互相衝擊,結果隻是單方麵的炫目的血彩漩渦湧起又碎落。勁弩所射出的鋒利狂箭飛刺在白甲騎士的盔甲上,卻連那麽小小的一個黑痕也無法留下。濺飛到白色盔甲上的血肉,就像扔到瀑布上的小石子,一下子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衝飛了。

反而,以急角度襲來的雪色寶劍,則把一波又一波的萊卡人送進了死亡的無底洞。

沒有萊卡人知道,這隊白色的騎士來自何方,隻知道,他們就像一股無可匹敵的可怕龍卷風,把附近的一切一切,都卷到風暴中徹底毀滅。

在萊卡人中,恐懼、驚慌、歇斯底裏,幾乎是人類所能想像到的負麵情緒,像一顆巨大無比的魔法爆彈,在刹那間被白色騎士引爆了。

“他們不是人!”

“媽呀!我不想死!”

“連天神都來幫助利卡納了。天亡我萊卡!”

哭喊聲,怒罵聲,祈禱聲,兵器交擊聲,重物落地聲,一切聲音,雜亂成一團。